清晨
唐信坐在書房中,房內還有三個男人,陳逍,蔣俊,白鄴宇。
“母女二人怎麼樣了?”
白鄴宇流露出淡淡的關切之色。
唐信翹着二郎腿,輕聲道:“程慕在隔壁睡下了,我母親呢,一開始是被嚇住了,我爸陪着,現在好多了。嗯,還是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吧。”
這一下損失了自家八億,外加葉家出的兩個億,總共十億,唐信心裡對錢的概念淡泊了許多,他可以自己賠掉一百億,五百億,他都會面不改色,可被人騙,有預謀的算計,而且傷害了他的母親加上女人,這是他無法容忍的。
事情的來龍去脈,唐信自己其實已經摸清,但這件事牽連甚廣,在事件爆發後,他不可能掩人耳目地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因此,多口一問,也是讓事情浮出水面,光明正大地去做。
陳逍辦事效率一向驚人,他平靜地說道:“港城的賣家來自五個家族,馮,李,汪,郭,黃,基本上代表了港城財團一半的勢力,當事人是還不懂事的年青一代,估計是想賺點兒零花錢,雖然肆無忌憚了些,不過謀劃得還是很精明的,他們從家中的確拿出了收藏的藝術品去販賣,但他們把真品賣給了臺商,收入送回了家裡,把僞造的賣給你,收入歸私人腰包,有一點比較可疑,他們收買了文苑鑑定機構的領頭人張仲冬。在鑑定過程瞞天過海。只是,他們的速度太快,內地如果沒有人做中間人,不太可能,但現在張仲冬全家老小不知所蹤,要查難度很大。”
唐信沉思半晌,後扭頭望向蔣俊,問:“你說你去和港城五個家族接觸,什麼結果?”
以前風雅那些人,董賦才和身邊的人是和京城那邊的圈子聯繫更多。而蔣俊和羅展雄等人則在港澳那邊和一些家族有過數面之緣,談不上交情,但總歸不是陌路人。
蔣俊臉色尷尬,嘆道:“五家的年輕人矢口否認。交易的賬戶又是不同的陌生人頭賬戶,聯繫不到他們身上,五家的長輩,我是電話詢問,其實他們心裡明白事情真相,不需要證據,只不過,這種事宣揚出去,有失顏面,便在這個時候。一同抵賴否認,我打算下午飛港城,親自和他們交涉。”
唐信大手一揮,說:“不用去了,去了是自取其辱,他們要臉,給他們,他們覺得我好欺負,那就讓他們先得意,今天是八月二號。蔣俊,你只需要幫我傳一句話給這五個家族的話事人,從今天開始到年底最後一天,我給他們五個月時間,讓那五個家族謀劃算計我家的年輕人來天海。跪在我母親面前磕頭認錯,否則。”
“否則怎樣?”
半天不見下文。蔣俊便主動發問。
唐信聳聳肩,說:“否則,就足夠了。他們可以不當回事,也可以自己去想這兩個字是什麼後果。”
書桌上的電話震動起來,唐信接起來一看,是葉鵬飛打來的。
“唐信,那錢叔叔跟你爸說過了,被人騙就騙了,能要回來最好,要不回來,叔叔不會埋怨你們的,你怎麼還把錢給我了呢?在你眼中,叔叔是不是見利忘義的人?你們家虧了八億,現在又替那幫混球還給叔叔兩億,裡外裡,你們虧了十億,你這讓叔叔於心何安?錢我今天找人給你們還回去,別把錢再送回來了,要這麼折騰,傷和氣。”
唐信用自家的錢,先把葉鵬飛的損失填上,這會兒對方卻不幹了,有點兒興師問罪的味道。
“葉叔叔,在商言商,你是投資,代理幫你投資的是我家,這筆錢,是該我們負責,還你,天經地義。於私,你讓我當一個孝子行嗎?我不給你錢,我媽心裡一輩子不舒服,她會記住這個疙瘩,我把錢給你,至少,她不會對你家感到愧疚,你也不希望我媽面對叔叔阿姨時,無地自容吧?聽我的,錢你收下,就當沒這事兒,行嗎?”
和葉鵬飛言談推來推去,最終讓對方收下兩億。
“阿姨第一時間是報警了,文苑鑑定機構是在博寧的,我去疏通一下博寧的關係,讓省廳來辦這個案子,你看有沒有必要?”
白鄴宇能幫多少,絕不會袖手旁觀。
唐信想了想,說:“這案子,各執一詞,沒什麼好查的,錢貨兩清時,就概不負責了。不過,順着我媽的心意,走走過場讓她有個念想,也行。三位,大清早讓你們過來,抱歉。”
“見外的話,就別說了。”
陳逍隨口一說,然後起身與其他兩人一同離去。
唐信送走三人後,上樓回到臥室中,拉張椅子坐在牀邊,看着面容憔悴睡夢中還愁眉緊鎖的程慕,情不自禁握住她柔嫩的小手,默默注視她的容顏。
心中有事,睡不踏實,中午的時候,程慕就醒了過來。
當她睜開雙眼時,好像看到的世界都是灰色的,紅腫的雙眼有些痠疼。
“這麼早就醒了?”
唐信溫柔的話傳入耳中,程慕扭頭望去,發現唐信坐在牀邊,顯而易見可以看到他疲憊不已卻還強顏歡笑。
淚水又忍不住涌了出來,程慕哽咽道:“唐信,你幹嘛對我這麼好?”
要是別人,一下子損失了十億,恐怕早就反目成仇了。
唐信微笑如故,伸手摸摸她的臉頰,指尖拭去她的淚珠,說:“別再提那芝麻小事了,行不行?我煲了粥,要不要喝?不喝我就倒了。”
“別倒!我喝!”
程慕疾聲叫道。可話從口出後才發覺。對方是在開玩笑。
在這個時候,也只有他還能這樣逗自己。
唐信下樓把中午填肚子的粥端上來,加上一碟小菜,在臥室內,兩個人一起吃過之後,程慕心疼又自責地捧着他的臉,問:“你從昨天到現在,沒休息吧?”
唐信笑着點點頭,他的確一夜未眠。
“那你趕快睡覺吧。”
程慕拽着他的身體往牀上拉,唐信脫掉衣服躺上去。見她要起牀,於是伸手抱住她的腰,讓她靠在自己胸前。
“陪我睡。”
程慕不掙扎,反而向內貼緊他的身體。
唐信嗅着她的髮香。手掌探入睡衣,貼在她光滑平坦的肚皮上,閉目悠然道:“攢了很多電影還沒看呢,再過一個月也要入秋了,我好像很久沒有陪你逛街,嗯,你現在穿稍微性感一些的衣裳,肯定很好看,睡醒了,咱們就去吧。晚上逛逛街,回來看看電影,最好你再能做點小吃。”
程慕的視線被淚水朦朧,翻身過去緊緊抱住唐信的身體,埋首在他胸前,喃喃道:“唐信,永遠別討厭我,永遠別離開我”
“我像傻子嗎?這種傻事,我怎麼會做?”
晚上剛過七點,唐信睡醒了。他睜眼發現程慕不在身邊,先去浴室洗了個澡,換身衣裳,然後走下樓,發現飯桌上有新鮮出爐的飯菜。而飯桌周圍,父母和程慕都在。
謝婉玲臉色蒼白些。憔悴之色一覽無遺。
“醒了?刷牙沒?”
唐彬手裡端着碗,飯廳和客廳沒有牆壁阻隔,唐信下樓便被瞧見。
“刷過了。”
“那就過來吃飯。”
唐彬神色平靜,一如既往十分沉穩,謝婉玲欲言又止時,唐彬給她夾了些菜,然後放下筷子,拍拍她的手背,一句話沒說。
唐信坐下後,先拿筷子給母親夾了道菜,謝婉玲錯愕地望向兒子,發現對方臉上的微笑,不爭氣的淚水想要流出來,最終還是忍住了。
這頓飯吃得很安靜,唐信感慨不少,雖說被人騙了十億,但撇開這件事,家裡的衣食住行樣樣不愁,看着飯桌上稀鬆平常的四菜一湯,估計就是比普通家庭消費稍微高一些,以如今的財力,倒沒有天天山珍海味,再怎麼虧錢,似乎對生活的影響都不大。
這樣一想,便也覺得沒什麼可煩惱的。
吃過飯後,唐彬把唐信叫到了陽臺上,父親抽着煙,從出事那一刻,他除了陪在謝婉玲身邊,並沒有暴跳如雷,作爲一個丈夫,他不能慌,不能亂,更不能迷失自我。
“兒子,天海市局的意思,讓我們去博寧報案,他們說這案子比較複雜,事發地點是在港城,時間間隔也不短了,牽扯的當事人,我們是天海的,鑑定中心是博寧的,賣家又是港城的,夏局長私下跟我說,這案子,想把錢要回來,基本不可能,你怎麼看?”
唐信平靜地說道:“我其實沒什麼看法,如果是爲了錢,那好辦,要不回來就要不回來,從對方身上把錢拿回來的方式很多。錢的事兒,我不在意,我也希望,媽別放心裡,爸,那你有什麼打算?”
唐彬彈彈菸灰,悵然道:“打算先放下工作,陪你媽去散散心。”
“外出旅行太累,不如這樣吧,天盛地產兩年前在天海搞了一個度假村,我在裡面特意加了個別墅,就是給爸媽留的,你們去那兒住一段時間,釣釣魚劃劃船爬爬山,總比在這喧鬧的城市裡好。”
唐彬聽罷,點頭答應下來。
“你媽要去博寧,你陪她去吧,你葉叔叔晚上約爸去家裡坐坐。”
“嗯,沒問題。”
唐彬先走一步,唐信隨後也和母親,程慕,一同出門。
上了凱迪拉克,程慕開車,唐信坐在後座上陪着母親。
當車上了高速公路後,靠着唐信肩膀的謝婉玲忽然感傷道:“兒子,媽心裡憋着的話不說出來,不舒服。對不起,媽糟蹋了你賺的錢,你要是怨媽,媽接受。”
“您別說這個,這是要讓我遭雷劈啊。我怨您幹嘛?不就是錢嗎?咱家多十億難道能上天入地啊?少十億,就不活了?生活還是照舊嘛。”
唐信趕緊安慰一下母親,千萬別讓她自責。
況且,這件事上,唐信覺得自家是受害者,憑什麼自家人要互相埋怨或內疚?
謝婉玲哀聲一嘆,神色悽然道:“兒子你辛辛苦苦賺的錢,媽給弄沒了,十億啊,不是十塊錢。”
“這有什麼的呀?我賺錢辛苦不辛苦咱們不討論,媽,哪個大富之人,背後沒有辛酸苦辣啊?這都是該經歷的,必須經歷的,世上沒有人會一生一帆風順的。”
謝婉玲看到兒子如此樂觀,興許也是被感染了,勉強地笑道:“兒子真是長大了,都會安慰開解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