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唐信回到家中,剛一開門,疑惑不已地走向客廳。
飯桌上,擺着四道熱菜,身掛圍裙的程慕正把一個海碗的烏雞湯端上飯桌。
“奇怪,程顧問,今天藝術館不是開張嗎?我還以爲你們會去外面慶功。還是,你沒參加?”
唐信坐下就要伸手去捏一塊排骨,結果被程慕笑盈盈地拍掉他的手,嗔道:“去洗手!”
起身去水臺邊上洗手,程慕在她身後擺碗筷。
“不許叫我程顧問,我會不好意思。媽說,藝術館是爲慈善服務,我們雖然領工資,可不能真把這當賺錢的買賣來做,慶功會什麼的,能免則免,私人想怎麼慶祝,隨便,反正公司不出錢吃喝玩樂。”
聽程慕娓娓道來,唐信擦擦手,心頭疑惑釋然。
程慕在藝術館設計藝術品擺設,卻又不是天天上班,便當了個藝術館顧問,工資每個月象徵性地拿八百。
坐在桌前,程慕盛了碗湯端到唐信面前,面露關切地說道:“你在外面不管做什麼,回到家裡,一定要開開心心的,心裡要是有煩惱,想告訴我我就聽,不想說呢,也找個方式發泄出來,不要憋心裡,對身體不好,你遇到麻煩,我什麼忙也幫不上,只能做些你喜歡吃的菜。”
唐信嚇了一跳,見她眉宇間隱含憂色,不是故意裝出來的,他仔細一看今天的菜。糖醋排骨。雞湯,青椒牛肉,地三鮮,手撕包菜,兩葷兩素一湯,都是他喜歡吃的菜。
“你突然進入了一個賢妻良母的角色,我沒適應過來,怎麼就讓你發出這樣的感慨了?我做了什麼,讓你擔憂?”
程慕在他身旁坐下,側身主動握住他的手。表情真摯而鄭重地說道:“玥蕊姐都告訴我了,你的公司遇到麻煩,當官的不給你們批條,我想。你一定心裡難受,不,至少心裡煩躁,我知道,你其實有很多事瞞着我,我不介意,可是,我不希望你回家爲了不讓我擔心而強顏歡笑,我是個沒用鬼,可我希望。我能讓你快樂。”
唐信扭頭又看了看飯桌上冒着熱氣的美味佳餚,回過頭來對程慕認真地說:“我們十分鐘內吃完飯,然後一起去洗澡,接着,我們回臥室上牀。”
“啊?”
程慕目瞪口呆,紅雲浮上臉蛋,羞怯地說:“我,我今天大姨媽剛走,你怎麼就又要折騰啊?”
唐信面不改色坦白道:“本來沒這個打算,可是。你剛纔的話,就是讓我突然想把你扔牀上,要不是你辛苦做了飯,現在我肯定扛着你上樓,等累了。我們一起看電影,上個月你忙着藝術館的事。不是錯過了很多新上映的電影嗎?我們在家看,一樓的雜物房也改造成了家庭影院,不好嗎?呃,如果你反感我這麼頻繁的索取,那,那就算了。”
“不,不是!哎呀,你,我,只是,這兩天我被佳薇取笑......”
她說着說着就一腦袋栽進了唐信的懷中,腦門頂着他的胸口,頭也不敢擡,羞澀道:“都怨你,我這幾天走路怪怪的,佳薇看出來苗頭,我又不會說謊,什麼都沒說,她自己猜了半天就猜對了,丟死人了。”
唐信伸手繞到她背後,覆在她的臀部上,忽然內疚道:“其實吧,那天晚上我就說算了,你一堅持,我一混蛋,獸性大發,唉,比你初夜那時流的血還多,我嚇死了,程慕,你這樣遷就我,我覺得自己太混蛋了,還疼不疼?”
程慕扭扭腰肢,似乎想要躲開唐信溫柔的大手,這個時候,她也覺得心裡怪怪的,可她昂起腦袋,伏在唐信肩頭,輕柔地說道:“當時是很疼,你也看到,我都疼哭了,可是,我覺得,心裡很甜蜜,因爲,我認爲很髒的地方,你不嫌棄,又覺得,我真的完完全全是你的,沒有比這更好的啦,哦,有,將來給你生個小寶寶,肯定更幸福。”
“別別別,我還沒到二十歲呢,別提孩子,我受不了,你才大一,更受不了,咱們談下一話題,不,吃飯,吃飯。”
唐信趕忙把這個話題結束,再往下談,真讓她展開生兒育女的幻想,萬一剎不住車,就麻煩大了。
程慕紅着臉夾了塊排骨到他碗裡,佯作怒狀,說:“嚇死你!”
唐信扒拉兩口飯,乾笑兩聲,立即說道:“其實你不用替我擔心,怎麼說呢,反正咱家有保障,我就算在外面把錢賠光了,咱家還有二十億的藝術品作爲後路,其他方面,我也做了些計劃,所以,別聽馮玥蕊瞎擔心,我一點兒負面情緒都沒有,到了今天,我再爲錢不開心,真不值。”
從小到大,唐信可以說吃喝不愁,只要,他不與人攀比,所以,他覺得,平凡過完一輩子,他有一套房,有一份正常的工作,就能安安穩穩地過完一輩子。
但現在情況不同,他已然暴富,錢,無非多少而已。
富貴富貴,先富而後貴。
唐信現在所思所想,一方面是個人,包括他的家庭範疇,另一方面,則是個人理想,無論那樣,他都不能只當個暴發戶,要朝“貴”這個方向去努力。
而這種“貴”,卻又不是修養內涵其實太過表面化的體現,是一種防範他有一天失去了四次元口袋,依舊能夠讓他自己,讓子子孫孫過上富貴生活的必要條件。
也許,他想的多了,其實都是在爲他的野心尋找藉口。
晚上十點,一樓改造成家庭影院的房間中,大屏幕上放映着最新的影片。
彎月形的大沙發上。程慕穿着睡衣。可愛的面龐紅潤如火,肌膚彷彿透着一股妖異的氣息,她躺在唐信的懷中,身上蓋着棉毯,在這秋末時節,溫暖的感受格外突出。
電影中忽然演播到了一個片段,是男女主人翁在泳池中激情尋歡的場面,唐信低頭咬住程慕小巧柔嫩的耳垂,嗓音低沉道:“我們好像,沒試過在泳池吧?”
程慕渾身軟綿綿。慵懶無力,昂首眷戀地用臉頰摩擦唐信的腮邊,柔聲說:“可是,我們在大海里試過啊。剛纔在浴池,應該和泳池,差不多吧?”
她話音剛落,身體縮了縮,扁起嘴道:“你怎麼又起來啦?軟下去,軟下去......”
唐信把身上的毯子蓋嚴實些,微笑不語,即便他看不見,也能感受到程慕此時嘴角正彎彎上翹,她從不反感自己的索取。甚至享受,唐信,又何嘗不是沉迷其中呢?
直到深夜,程慕在唐信懷中鼻息悠揚,唐信把電影關掉,輕手輕腳地將她攔腰抱起,上樓回到臥室,再將她放在牀上,爲她蓋好被子,他卻轉身走出了臥室。進入了隔壁的書房中,將房門反鎖。
家中有道具保衛裝置,唐信從不害怕有人會在他家裡偷偷安裝竊聽器或監視器,半年前他就將家中的窗戶換成了反紅外的特殊玻璃,防範外人遠程偷窺。
從四次元口袋中掏出自動發明機。醫藥公司經過第一次的嘗試,儘管新藥申請遭遇了阻撓。但那是另一回事,至少郭攸的工作令他滿意,同時,他大步邁進的步伐不能停下。
在發明機中輸入命題,唐信依次需要得到的醫藥類藥物發明的主題是:心臟病,肺炎,支氣管炎,糖尿病......
像糖尿病這種無根治辦法的疾病,唐信不指望製造出能一勞永逸的藥物,但有效控制血糖,減少併發症的藥物,仍舊是會被市場歡迎,更別說心臟病這種在老年人羣體中高發的疾病,都會是市場最需要,而又直面死亡時作爲救命稻草的藥物,前景非常樂觀。
翌日,唐信起了個大早,送程慕去學校,在距離校門還有百米距離的時候,他把車停在路邊。
冷風嗖嗖,他幫她把大衣領子稍微整理一下,微笑道:“路上小心,中午我不回家,你呢?”
程慕妙目一轉,笑嘻嘻道:“佳薇說要吃遍天海有特色的餐館,我前段時間沒空陪她,今天中午正好,要是遇到好吃的,我給你帶回來些。”
說罷,她閉上眼睛身體前傾,唐信識相地與她吻別,她抿嘴一笑後,忽而又握住他的手,認真說道:“每天都要開心,笑口常開健康長壽。”
“記住啦,記住啦。”
唐信無可奈何地把目光轉向別處,卻被她扳過腦袋,鼓起腮幫說:“不許嫌我嘮叨。”
“哪會,你要能一天二十四小時一直在我耳邊嘴巴不停,我求之不得。”
程慕心滿意足地挑挑眉毛,推開車門下車,站在人行道上朝唐信揮揮手後走向學校。
位於郊區的宏信醫藥研究所內六棟大樓間開而立,外圍數丈高的圍牆將這裡隔絕於世,守衛並不森嚴,但滴水不漏的防護是依靠現代化的電子監控。
清晨郊外不染塵囂,研究所內格外幽靜,行人寥寥,身爲研究所主任的郭攸低頭慢步走向行政大樓,他揹着手低頭望路,偶爾有擦肩而過的人向他問好,他也僅僅是興致不高地點頭示意。
突然身後傳來車聲,他無精打采地扭頭望去,發現是一輛氣派的凱迪拉克,裡面坐着的赫然正是他的“伯樂”兼老闆。
唐信停好車便見到站在大樓前等他的郭攸,揮手微笑道:“郭主任,天冷,您上了年紀,別吹涼風。”
郭攸滿面糾結,張了張嘴,最終哀嘆一聲。
唐信被他這個反應弄糊塗了,待走到他身邊,二人一同走入大樓,他開口問道:“您怎麼了?有煩心事?”
“嗯?唐老闆,你難道不知道?不應該呀,馮總和白總,沒跟你說?咱們的新藥,省藥管局不批,你怎麼還笑得出來?”
郭攸心結便在此處。
新藥的研究室階段已經過去,藥理毒理等等方面的研究都做完了,下一步,應該是審批後進入臨牀試驗階段。
在上市之前,有三個臨牀試驗階段。
1期臨牀試驗:初步的臨牀藥理學及人體安全性評價試驗。觀察人體對於新藥的耐受程度和藥物代謝動力學,爲制定給藥方案提供依據。
2期臨牀試驗:隨機盲法對照臨牀試驗。對新藥有效性及安全性作出初步評價,推薦臨牀給藥劑量。
3期臨牀試驗:擴大的多中心臨牀試驗。應遵循隨機對照原則,進一步評價有效性、安全性。
等着三個階段完了,就可以申請上市,打入市場後,就是第四個階段,考察療效和不良反應。
研究所的員工已經沒事幹了,不進行臨牀試驗,他們一點兒做研究的依據都沒有。
郭攸頭疼不已,他是知道新藥的可靠與效果,卻沒想到卡在這裡寸步難行,左右爲難,一夜沒睡好覺。
唐信像是沒心沒肺的,對他說道:“哎,您負責搞科研,就搞科研,別管其他的,銷售啊,打交道啊,那都不是您該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