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洛是個不沾銅臭的人,陳家在京城是地地道道的政治世家,若以三代而論,陳洛爺爺就是當官的,陳家枝繁葉茂的大家族中,出了不少官場大員,雖則沒有到問鼎或獨樹一幟逐鹿的級別,可他們,實實在在是官宦家族,陳家不走仕途之人,也都不會涉足商界,像陳洛,老老實實在華夏礦業集團上班,其他子弟,也都在重要國企內擔任關鍵職務。
按說商人逐利,陳洛基本上不會和利慾薰心的商人有過多交集,在當代國際,許許多多富可敵國的商人,是沒有祖國的,而華夏的商人,肯定也有不少正在朝這個趨勢發展,陳洛當然不想,不願和這種人扯上關係。
他不在乎錢,但家族薰陶出來的政治敏銳感,令他在權衡結交唐信這個人時,必須精打細算,更不能鼠目寸光。
陳洛看人,眼中看到的不是財富,而是能量,是無形價值。
唐信展現出來的能量,就是陳洛願意結交和作爲盟友的最大原因。
礦產,泰坦,沉船,加上即將回歸的華夏文物,一樁一件,都讓陳洛感覺到唐信深不可測,而那些決定國家前途命運的領導層,能在暗處關注唐信,則是許多商人奮鬥一輩子都達不到的等級。
最讓陳洛震驚的是,幾個月前,一個牌照,或者許可證,發到了天海,是民營企業被允許涉足軍工的牌照。
這樣的許可證很少,卻也不是奇聞異事。陳洛聽到消息只是出於好奇,便打聽了一下,結果他發現,這是軍區總裝備部幕後推波助瀾。這個牌照,指名道姓,就是給唐信的。
至於唐信何時掛上,何時開始涉足將事業涉入軍工,那是他的自由,但道路,已然全部打通。
更詳細的內情,陳洛還想進一步挖掘。妄圖搞清楚唐信與總裝備部的關係時,他被人告知:不要再問了!
事情很明顯,唐信神不知鬼不覺地,又在軍區那邊。成爲了一個神秘的人物。
恰如一年前陳洛對董賦才說的:幾年前,你們也許瞧不上他,幾年後,也許就是他瞧不上你們。
現在,陳洛自己倒是感受到了這樣的處境。唐信找他,不是求,不是請,就是一種單純的往來。若然陳洛擺譜,唐信斷掉與他的聯繫。究竟是誰的損失?
天下有能耐,有人脈的人多如繁星。唐信找他,就是陳洛眼中的投資,加強聯繫與關係升溫的方式,如果陳洛不要,唐信找出一個替代者,不難。
於是,陳洛很樂意幫這個忙,找來了劉寶丰。
劉寶丰的父親是根紅苗正的高門子弟,但上一代人便退出了官場,轉戰商界,無形中的資源人脈,是常人無法企及。
平頭百姓也許要奮鬥三十年才能賺一個億來登上巨大的舞臺,但像劉寶丰這樣的人,只需一句話,一些父輩攢下的人情面子,就能輕鬆從銀行裡借貸出創業資本,這就是他這種官商子弟的優勢。
排除智商缺陷,自強不息的人要說真才實幹能差到哪兒去呢?
可普通人與他們,先天不足的劣勢,就體現在資源和人脈上。
五六年前,劉寶丰就敏銳地看出了醫藥行業高技術、高投入、高風險、高收益和週期長的特點決定了未來幾年行業集中度會越來越高!
他和許多富二代一樣,在剛剛獨當一面時,不喜歡實業,喜歡玩資本,在資本行業內長袖善舞,而在金融市場不景氣時,他瞄準了醫藥行業,並且大獲成功!
他通過資本運作跑馬圈地進行產業戰略佈局,藥企兼併重組高潮迭起。
利用控股、參股、聯營等多種方式與國內外諸多企業形成龐大的集團組織架構,四年前,集團在港城上市,募集超過兩百億港幣,兩年前,在紐約上市,又募集了八億美金。
若說華夏醫藥市場中,民營巨頭裡,劉寶丰絕對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是商人,但並沒有剝離京城紅色圈子,唐信是什麼樣的人,或者說,唐信這個人的位置,他略有耳聞。
否則,換個無名小卒,就算是陳洛來請他,他也不會給面子,純屬浪費時間。
見面第一印象,劉寶丰對唐信的評價低的可憐。
爲什麼?
因爲唐信身邊帶着兩個女秘書,看上去,就像是暴發戶在炫耀,招搖過市。
而唐信本人,長相一般,無多亮點,不接觸不深交只打個照面,自然談不上有什麼可做評價的地方。
這一點,唐信只是擔憂對方問自己許多數據性資料問題,這些,自然是秘書在操心。
面對唐信如此之大的口氣,劉寶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在他看來,唐信這個年輕人,現在有些飄飄然,財大氣粗。
論個人財富和集團規模,劉寶丰都不落下風,明明對方有求於人,卻還居高臨下似在讓自己爭先恐後接下橄欖枝。
“唐先生,你的醫藥公司成立不過半年,新藥審覈被駁回,這很正常,不過,以你的能耐,找人疏通一下,不會有太大問題,爲什麼,偏偏找上我?”
他話中的意味,即便是何嫣和周虹倩,都聽得出來,似乎不待見唐信。
唐信瞧對方不溫不火有點兒架子,覺得是正常表現,他設身處地想一想,便心中釋然。
他呵呵一笑,說:“簡單的說,找你,我能用最短的時間賺錢,你有國內頂尖的生產線,你有國內最大的銷售渠道,甚至國外市場,你也有門路,豐寶集團名頭響亮,在醫藥行業內。我的宏信醫藥算個屁,簡單的說,我就是想扯虎皮做大旗。”
劉寶丰沒想到對方如此直白,竟然直言不諱。
豐寶集團樹大招風人盡皆知。他手指輕輕撫摸着酒杯,低眉淡淡道:“既然你這麼說,我還憑什麼與你合作?”
唐信接口便說:“因爲互惠互利,宏信現在名頭正響,你的豐寶集團,在醫藥業內頂尖,可現在大街上,隨便問個陌生人。幾個不知道宏信?只不過,他們不知道宏信是做什麼的,可這也是價值。另外,我的新藥能夠爲你帶來利益。我是懶得去玩你曾經玩過的那一套,藥企兼併,產業擴張,打造新的產業鏈等等,你有現成的。可是,你缺少這個行業,最重要的一個環節。”
劉寶丰此刻詫異地擡眼朝唐信望去。
那個最重要的環節,大家心照不宣。
創新。推陳出新。
醫藥行業的新陳代謝快的難以想象。
而國內醫藥水平落後世界五年,這個距離。並不是劉寶丰家大業大就能趕超的。
唐信的口氣大得嚇人。
劉寶丰見多識廣,哪會被震住?他不可思議地說道:“唐先生。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我看過你的履歷,你現在還是一位在校大學生,我不否認你很有錢,國內個人財富,你應該能在百位之內,可是,我們來看一看,你做了什麼?炒期貨是你發家的根源,宏信風投賣出動漫版權,你一下擁有了超過十億資本,你在國外有礦產,之後賣掉,賺了二十億美金,你又去打撈沉船,也賺了幾十億美金,至於在天海的投資,包括我們現在所在的海都大酒店等等,這沒什麼可說的,你是賺了很多錢,可你一下子又來搞醫藥,我只能說,我覺得,不靠譜。”
術業有專攻。
搞地產的突然要去搞疫苗,合適嗎?
賣豬肉的突然要去玩金融,合適嗎?
劉寶丰不抱期望的原因也在此處。
他雖然擁有豐寶集團,是個在醫藥領域內的龐然巨物。
可他實際上玩的是資本運作。
本質上,他只是用錢生錢,而唐信,則是投身這個行業最核心的地方,藥物本身。
就算劉寶丰再不懂醫藥,可研發這方面的事情,他稍微一想,就覺得唐信不靠譜。
隨便一個成立半年的公司,就能佔領時代尖端了?
天方夜譚!
唐信發覺自己成了對方口中的江湖騙子,仔細一想,言之有理。
或許,對方以爲自己在趁着宏信聲名鵲起,於是用新藥做噓頭坑騙老百姓的錢。
氣氛有些僵,陳洛也不調節氣氛,他把劉寶丰請來,就已經完成任務,能否合作,那是兩位當事人的事情。
唐信想了想,說:“劉先生,我是爽快人,空口無憑,我說什麼你聽起來都是信口雌黃,這樣吧,我的新藥,你拿成品回去,你自家肯定也有醫藥研究機構,你們自己評定,不合格,我無話可說,若然的確是能佔領市場的新藥,你想和我合作,那咱們再談。你看怎麼樣?”
新藥成品交給對方,這無所謂,成品,遲早是要打入市場的,光有成品想要逆推配方,難比登天。
劉寶丰點點頭,覺得對方這個提議靠譜了,他對事不對人,也犯不着因爲印象不高就一票否定對方全部。
他端起酒杯,說:“那行,這個提議我贊成,不過,我有個問題,你之前說,更大的合作,指什麼?”
唐信也端起酒杯,另外兩女一男順勢舉杯一碰,他喝下口酒,理所當然道:“自然是其他新藥的研究了,實不相瞞,我這人比較貪心,按照我現在的標準,進入一個行業,不賺幾百億,沒意思。”
“呵呵,口氣不小。”
劉寶丰仔細一想,如果對方的成果真的能領先世界水平,幾百億?或許不是人民幣,而是美金。
正事兒暫告一段,大家吃好了飯,劉寶丰便要告辭,唐信讓周虹倩帶着他去醫藥公司拿成品。
包間內就剩下了陳洛和唐信與何嫣。
陳洛挪了挪位子,更靠近唐信,他放下筷子,胳膊壓在桌上,好奇地問道:“你這麼有信心,爲什麼不自己幹?”
唐信撇撇嘴,說:“說實話,一開始,我是這麼想來着,後來覺得太麻煩,乾脆走個捷徑算了。”
找來白鄴宇和馮玥蕊開醫藥公司,現在又在找更大的合作伙伴,唐信一直在走捷徑,吃獨食不是不想,而是太累,要把方方面面都攬在自己的手裡,錢是能多掙,但耗費的精力與時間,反而讓唐信覺得與利益成了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