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房內發生爆炸,遠端半部分天頂已經坍塌,濃煙滾塵竄天而起,在外的衆人全部屏息凝神,震驚不已地望着事發地,待煙塵撲面而來時,又都伸手遮面避免吸入大量塵埃。
夏清盈面帶滾滾淚珠,不顧一切地用力推開廠房大門,經年失修灰塵密佈的廠房內因爆炸與坍塌,濃煙四溢,伸手不見五指,但她還是一往無前地鑽了進去,完全不顧此時此刻,有可能繼續發生的房頂塌落。
出租房最高那層樓的樓頂,一扇大門悄然無息地憑空出現,唐信站在房頂上俯瞰廠房,周圍的一切盡入他眼,目光鎖定在房頂塌落一半的廠房,唐信又立即轉身,拉開任意門邁步而入。
再出現時,唐信身處塵埃瀰漫的廠房中,他的身後,是一片廢墟,頭頂上方,似乎也還岌岌可危。
遠處已經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與撕心裂肺的呼喊。
“唐信!唐信!”
那是夏清盈的聲音。
煙塵朦朧中,唐信躺在地上打個滾,身上沾滿灰塵後,雙手撫在佈滿灰塵的地板上,再抹在自己的臉和頭髮,他正面伏在地上。
失魂落魄的夏清盈衝得越深,心情便低落一些,她不能否認即便與唐信攤牌,她仍舊對他牽腸掛肚,心中也曾無數次咒罵過他,可面臨現在這個局面,夏清盈才發現自己是那麼無助。
不能。不能。不能接受他從生活中徹底消失的世界!
煙霧阻撓視線,她不顧吸入大量灰塵對身體的傷害,硬要向前衝。
突然,地上隱約朦朧的一道人影讓她瀕死的心煥發生機,箭步衝去將那趴在地上的人翻過來,定睛一瞧,果然是唐信!
心頭撥雲見日,彷彿是自己絕地逢生一般,夏清盈抹掉臉上沾了灰塵後渾濁的淚水,把唐信抱在懷中。搖晃他的身軀,不斷重複喊叫他的名字。
假裝昏迷的唐信心中感動,躺在她懷中倍感溫暖,可這個時候。不是情感爆發的時刻。
頭上的房頂,會不會塌落?
一直吸入粉塵,對身體的傷害?
分明是一個公安警員,可她全然忘掉了這一切。
不論是義無反顧還是心繫唐信,夏清盈做到了別人不敢做的事情,但她卻沒有用最好的方式應對現在的情況。
現在,應該離開現場啊!
唐信只好悠悠轉“醒”,有氣無力地睜開雙眼,發現夏清盈滿面淚痕又綻放驚喜的嬌顏,唐信故作糊塗。氣虛地問道:“你?你怎麼來了?我,我身體很疼,能,能爲我找個醫生嗎?謝謝。”
說完這番話,唐信頭一歪,又“昏迷”過去。
夏清盈剛剛被喜悅衝昏了頭腦,現在反應過來,劇烈地咳嗽幾聲,而後抱住唐信的身體就向外拖,她可抱不動一百五十斤的大男人。
她吃力地向外移動。後一步衝進來的賀敏與其他公安警員迅速上來幫忙。
待離開了廠房來到外面,唐信直接被送上救護車,周圍一片關切與定魂之後喜悅交織的面孔。
何嫣見到唐信昏迷,一向出現在外人眼前一塵不染整潔瀟灑的唐信,此刻渾身塵埃。既狼狽,又邋遢。她泣不成聲,滿腹自責,總以爲是自己的原因才導致了現在的事情。
風雅集團的人見到唐信脫難,如釋重負地鬆口氣,董賦才駕車離去,讓白鄴宇代表他們事後跟去醫院問候唐信,他就不親自到場了。…。
同樣進入過塌落廠房的賀敏此刻有些灰頭土臉,其他人同樣如此,尤其夏清盈,陪着唐信進了救護車,她就不斷咳嗽。
賀敏走到一旁,把安保公司的四位高層叫到眼前,英氣的面龐佈滿寒霜,咬牙切齒地低聲道:“把羅展雄與薛剛武找出來!剛纔的事情,他們脫不了干係!”
見到妹妹的反應,賀天賜無奈一嘆,坐上悍馬就揚長而去,反正安保公司裡的人要做什麼事,都會向他彙報,現在攔住賀敏,倒不如靜觀其變。
他倒沒有想着去慰問唐信,那種表面工作,他從來就不屑去做。
邱強本也想跟着去醫院看看,但發現坐上救護車的兩個女人,一個何嫣,一個夏清盈,於是打消念頭。
夏衛國帶人在外面還有工作,這塌落一半的廠房很危險,要等情況穩定下來後,派人進去探查現場。
照這情形,冼嘉豪估計死路一條,可夏衛國若有所思。
他怎麼也幻想不出一個合理的場面,冼嘉豪引爆炸彈,唐信卻逃了出來?
邏輯上有很大悖論。
唐信逃了,冼嘉豪難道自己求死?
救護車駛向醫院,醫護人員經過簡單處理後,發現唐信的身體狀況穩定,昏迷原因要進一步查探,畢竟是經過一場爆炸,也許腦袋經過沖擊導致的。
何嫣坐在夏清盈身邊,幾番欲言又止,看到夏清盈握着唐信的手滿面溫情,她低下頭,懦懦道:“對不起。”
夏清盈機械地轉過頭,似乎這一刻,她纔有心思觀察周圍事物,更是驚覺身邊還有人。
她拿着毛巾爲唐信擦乾淨臉,柔聲細語道:“你不必自責,與你無關。按照他的思考方式,恐怕,是他該對你說對不起,你是被牽連進來的人。”
何嫣苦惱地垂首不語。
這,這,這纔是她最大的遺憾與不甘。
她是局外人。
永遠都是唐信世界的局外人!
哪怕與他同生共死的資格,都沒有。
救護車駛入醫院,一男兩女都被分開接受醫療檢查。
當夏清盈檢查完畢想要尋找唐信時。卻被告知唐信已經轉去別的醫院。
白和私人醫院。唐信身體無礙,但還是躺在病牀上。
市局來人讓他做筆錄。
唐信平靜地講述發生的一切。
反正外人無人知曉,他信口胡謅,聽起來合情合理就行。
待警員走後,唐信躺在病牀上閉目養神。
不少人都來探望他,高級病房內堆滿了鮮花水果補品。
晚飯吃的輕淡,粥配小菜。
無聊地看着電視,敲門聲又響了起來,唐信淡淡道:“請進。”
推門而入的是夏清盈,脫掉了警服。身穿着素雅的連衣裙,沐浴之後梳妝打扮過,一向在腦後束起的馬尾也放了下來,如雲秀髮一半披向背心。耳鬢兩系秀髮落在胸前。
她這個裝扮令唐信耳目一新,伸手請她坐下,微笑道:“請坐,謝謝你救了我。”
夏清盈回身把門關上,唐信請她坐沙發,但她從牆邊拿了張摺疊椅來到牀邊,中性偏柔的面孔波瀾不興,看不出喜怒哀樂。
她緩緩伸手握住唐信的左手,唐信見此,把電視關了。專心致志與她談話。
“唐信,你只是感激我嗎?”
夏清盈平靜地凝視唐信,有些冰涼的手只是簡單地握住唐信的手,並沒有其他含有深意的舉動。…。
可她的話,明顯有潛臺詞。
唐信自嘲一笑,澀聲道:“清盈,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你想讓我只愛你一個人,不可能實現。現在,已經不是我愛誰,我喜歡誰。我想擁有誰的問題。這些問題,反而是你,葉秋,程慕的。她倆接受不了我的貪得無厭,我就會失去。你接受不了,結果是一樣的。所以。我喜歡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能失去我已經擁有的。”
夏清盈聞言露出個苦澀的笑容。
她又天真了。
常說英雄救美,她或許以爲,她這樣付出,這樣無畏,這樣冒着生命危險把唐信從廢墟中救出來,會改變唐信的心。
“你一定要左擁右抱,一定要享受齊人之福,一定要讓我痛徹心扉,是嗎?”
淚花涌眶,夏清盈痛苦地閉上眼睛。
她無法想象,如果屬於她和愛人的那張牀的另一邊,還躺着其他女人。
更無法想象相濡以沫的生活中,愛人的心裡,還有別人。
唐信擡起手撫在她臉上,柔聲道:“我是個混蛋,我和那些有了錢就變壞的男人沒區別。我貪婪,無恥,挑戰現在的社會道德,無形中一直在傷害自己心儀的姑娘,但卻死不悔改地否認這種傷害。清盈,我能做到的,只有承認這一切,不抱着玩弄別人感情的態度面對你,我希望,我們能做朋友,如果你與我斷交,會是我一生的遺憾。”
夏清盈忽而起身抱住唐信的脖子,在他肩頭放聲痛哭。
“混蛋!你就是個混蛋!我怎麼和你做朋友?看到你,會遺憾的人是我!不是你!你還想用朋友這種關係來讓我飽受折磨嗎?唐信,爲什麼你要變成這樣?爲什麼?爲什麼你不能愛我一個人,我們一輩子不分開”
淚水打溼了唐信的脖子,他想要安慰夏清盈,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輕輕撫摸她的背部,唐信輕聲一嘆。
這種男女關係的矛盾,因他而起,卻又非他能解決。
他貪,能否實現,是女人們是否願意滿足他,僅此而已。
滿面淚痕的夏清盈突然吻住唐信,這一次的激吻,已經不能用熱情奔放來形容,而是瘋狂。
唐信火熱地迴應她,同時雙手也不安分地在她的嬌軀上游走,輕薄的連衣裙讓他大逞手足之快。
當夏清盈衣衫凌亂時,甚至她都情不自禁在嗯唔呻吟時,卻又讓唐信錯愕地瞪大雙眼。
嘴角,一絲鮮血流出。
唐信難以置信地看着嘴上沾血的夏清盈,她整理好衣服,目光掙扎許久後,留下了一句話,決然離去。
“唐信,我們不可能是朋友,你去過皇帝般的生活吧,我不會再來打擾你。”
連一聲再見都沒有。
唐信感受着舌尖上的刺痛,苦澀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