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一世那些事兒7

湖光瀲灩, 亭樓閣宇,一條竹橋連着湖中心的小島,這裡便是夢湖, 外面的人所謂的夢族聖境, 然而這裡也不見得有多神秘, 只不過血風早年在這裡設下結界, 非夢族人無法進入罷了。整個夢湖包括其周邊的建築都瀰漫着一層薄霧, 如夢似幻,恍若仙境。

最終還是回來了,在離開這裡一年多之後。

看不到血風, 估計他又是在湖中央鑄他的劍,羌活與木槿大概也守在那裡, 和以前一樣, 不會允許她再往前走一步。她不明白, 既然要將她拒之門外,又何苦讓她回來。忍冬冷笑着回到自己的房間, 將自己摔到牀上。她房間的擺設還是和以前一樣,窗臺上擺着幾盆小花,桌上纖塵不染,上面擺着她喜愛看的幾本書,還有她離開之前寫下的《夢引》曲譜, 就連她以前撒嬌向血風討來的石蓮雕也與舊時一樣靜立在牀頭。或許每天都有人在這裡整理吧, 又或者, 根本是有人住在這裡。她扯過被子輕嗅, 只覺一股清香飄來, 淡淡的,獨特的, 是他專屬的味道。她突然想起了以前,那時她還是個小不點,總喜歡窩在他的懷中,貪婪地吸着着他身上的味道。那是夢的味道,當時他笑着,一臉寵溺地對她說。

夢……她似乎已經很久沒做過夢了。她的夢一向是血風給的,然而如今……是他吝嗇了,還是他遺忘了……嗅着他的味道容易犯困,她緩緩合上眼,想着,也許一覺醒來,所有問題都已不在,又或者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晦暗的天空,荒涼的土地,黑色的河流,乾枯的樹丫……這裡是哪裡?整個世界只有她一個,難道因爲許久未夢,連夢也枯竭了嗎?

朦朧中似乎有人靠近,就坐在她的牀邊,她睜開眼,對着那張無比熟悉的臉龐道:“我做惡夢了。”

“是嗎?夢見什麼了?”他問。

“一個荒涼悽寂的地方,整個世界裡只剩下我一個。”

“哦?冬兒怕了?放心,過陣子便好了。下次,我到你的夢中陪你可好?”他凝視着她,長長的睫毛上下扇着,黑瞳深不見底,偶爾劃過幾道魅惑之光。又見他伸手輕輕撥着她額前的青絲,喃喃地繼續道:“我的冬兒,你可算回來了……”

只怕你更願陪着你的劍……忍冬不作聲,只盯着他無血色的雙頰,許久後才道:“你變蒼白了。”

“那是因爲我的冬兒離家出走了。”

忍冬輕笑,不以爲然。

“不要再出去了,好麼?”血風說,脣上揚着魅惑人心的笑,讓人移不開眼睛。

“不要再鑄劍了,好麼?”忍冬不答反問。

血風停下手中的動作:“只有這個我不能答應你。”

忍冬冷笑,覺得已經無話可說,尋思片刻後道:“那我們換個東西做交易,把那血咒解了吧,我留下,這事跟別人無關。”

“交易?”血風握住她的肩膀,目光頓時變得凌厲無比,“我的冬兒,竟要爲了那些不想幹的人跟我做交易麼?好,很好,你長大了。”他緊盯着她的眼睛,彷彿要看穿她的靈魂,像是在埋怨,更像是在質問。

忍冬把頭偏向一邊,黑眸蒙上了一層霧氣,血風的眼神讓她難以承受,她不甘,明明是他將她拒之門外,爲何還要理直氣壯指責她?

“爲什麼不敢看我?”血風用力扳回她的臉,卻在看到她眼角的淚光時又軟了下來,他嘆一口氣,輕輕地爲她拭着淚水,小心翼翼地,像在拭擦世上最珍貴的寶物。

然而,忍冬的淚卻流得更兇了。她不懂他,真的不懂他……

“乖,不哭了好麼?”他輕柔地說。

忍冬搖搖頭,乾脆一把將他拉近自己,張嘴在他肩膀一口咬下去,狠狠地,直到血腥充斥了她每一個味蕾亦未放開。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覺得自己是真切地活着的,而他是這般的靠近自己。有一剎,她甚至想,不如就這樣一直到世界的盡頭罷了,就他和她兩個……

只可惜,天亮的時候,房裡還是隻有她一個,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卻比夢更讓人心酸。忍冬望向窗外,湖中心的小島在薄霧的籠罩下隱隱若現,她看不到他……他,還是去鑄劍了……

劍真的比她還重要嗎?她捧起牀頭的石蓮雕,這東西本來是他最喜歡的寶物,但當她說她想要的時候,他一下便應了,還說,這世上任何寶物都比不上冬兒。如今呢?這世上任何東西都比不上他的劍了吧。忍冬冷笑着,將石蓮雕緊緊地抵着自己的心口。

無論如何,她也要去找他。

翻身下牀,稍微梳洗了一下,準備離開房間的時候,又回頭背上了她的琴。至少讓他親耳聽一遍她彈的《夢引》,她這麼想着,然後漠視途中半夏等人的輕喚,徑直向夢湖的中心走去。

“讓開!”她冷冷地對着攔在自己面前的羌活與木槿道。

“族長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木槿亦冷冷地回她,語氣中無半分恭敬。

羌活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道:“冬兒,回去吧,這是爲了你好……”

“我說讓開!”忍冬重申了一遍,見對方還是無退讓的意願,乾脆出其不意地在兩人的眉心各點了一下。

綠草如茵,鳥語花香,還有那棵碧綠的樹,外面的世界連冰雪都未曾全部融解,這裡卻已經春意盎然。曾經,這裡是他們的樂園,如今,這裡卻生生地將他們分隔,所謂物是人非,也不過如此。

她一眼便見到他了,那一抹紅色,無論何時何地都那般的鮮豔奪目,然而,在比那一眼更早的某個瞬間,她卻被一道白光刺痛了眼。那個瞬間,他彷彿收起了什麼。劍嗎?竟如此秘密,連她也不許看了。

“冬兒,你又不聽話了,不是說了不能進來麼,再者,你又用那個術對付自己的族人了。”慵懶的聲音傳來,他正背靠着樹幹閉目養神,語氣中有些寵溺,有些不滿,但更多的是無奈。

湊近看他,只覺他的臉色又比昨日蒼白了幾分,嘴角還殘留着幾痕來不及抹去的血跡。他受傷了?忍冬感覺自己的心彷彿被狠狠刺了一下,她緊緊地盯着他,一言不發。他知道他現在的樣子有多狼狽麼?他知道看到他這個樣子她會有多心痛麼?而他,每天每天只知道躲在這裡……

“你……究竟都幹了些什麼?”不知是因爲痛還是怒,她的聲音分外顫抖。

“不是告訴你,是鑄劍了嗎?”血風依舊保持着慵懶的姿態,臉上掛着微微的笑容。

“那麼,劍呢?”兩年多了,至少也該有個雛形了吧,更何況,這天下有什麼劍會讓鑄劍者衰弱至此……忍冬緊盯着他毫無血色的臉,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或是,你根本是以鑄劍爲名,在幹別的事情……”

“閉嘴!”他猛然地睜開眼睛躍起,一步步地逼近她。

“你心虛了。”忍冬低着頭道。她的血風,從來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她,然而現在……眼淚不聽話地往眶外流,她不敢擡頭,怕對上他視線那刻自己會被恐懼與心痛吞噬。

頂上傳來一陣輕微的嘆息聲,血風將她擁入懷中,小聲卻堅定地道:“冬兒,乖,回去等我。”

“不要!”忍冬倔強地說,卻依舊不敢看他的眼睛。

“乖,回去!”血風輕撫過她的頭髮繼續道,稍重的語氣泄露着他的不耐。

“我說不要!”忍冬用力地推開他,突然擡起頭,哭紅了的雙眼緊瞪着他,“我,不許你在鑄那什麼劍!”

啪!忍冬的臉上多了一個紅紅的掌印。血風顫抖地收回自己的手掌,腳步有些不穩,原本蒼白的臉因爲怒氣而多了些許血色,只聽他沉聲道:“冬兒,你的任性也該到此爲止了!”

忍冬不甘心地看着他,然而只覺眉心被點了一下,彷彿看見了一陣天旋地轉,片刻便失去了知覺。

血風臉色沉重地看着懷中的人兒,心痛地撫着她紅腫的臉蛋,許久後寒聲對着早已醒來候在一旁的羌活與木槿道:“還愣着做什麼?快把她帶回去。”

“是,族長。”木槿望了一眼血風蒼白的臉色,遲疑了一陣,接過忍冬。

沒有色彩的領域,荒寂的世界,還是隻有她一個,獨自仰望着晦暗的天空,腦中反覆地問着,爲什麼要將她留在這裡,爲什麼要將她留在這裡……他可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可怕……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忍冬發現自己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熟悉的擺設,熟悉的味道,木槿站在一旁,看着她的目光帶着敵意。

她猛然起身,伸手向木槿襲去,然而連她的衣角尚未碰到就已被她制住。

“不用白費力氣了,你的能力已經被族長封住了。”木槿冷冷地開口。

“你以爲這樣就能困住我了嗎?”忍冬甩開木槿的手道,她在這個女人眼中讀出了濃濃的厭惡。

木槿冷笑了一聲:“你是聖女,除了族長,誰敢困你?但是……”她突然轉身,抽劍架在了忍冬頸上,“離開這裡,永遠不要再回來!”

冰冷的眼神,狠絕的語氣,鋒利的劍刃……忍冬先是驚愕,然後疑惑,她與她並無多大仇恨,爲何以刀劍相逼?

“你,不配留在他身邊!”木槿繼續道,隨後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瓶子拋到忍冬身上,“這是你想要的東西,拿着它滾得遠遠的,不要讓他再見到你!”

永遠不再見到他……原來在別人心裡也是這樣希望的麼?那他呢?真的希望她回來嗎?忍冬緊緊地握着那個小瓶子,思緒再次陷入混亂,絲毫不覺頸上的劍已劃破了她的皮膚,嫣紅的血染污了她雪白的衣領。

她突然很想見他,很想問個清楚,但是她卻推不開攔在自己面前的木槿,頸上的劍又深入了幾分,可她卻感覺不到痛,又或者,那痛早已被臉上的痛與心中的痛給覆蓋了。木槿又在她耳邊說了幾句,然而她聽不見,直到又一個巴掌狠狠地落在她的臉頰上。

“你有什麼資格見他!要不是因爲你,他也不必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木槿終於忍不住地怒吼,她收起了劍,雙眼瞪得通紅。

她沒有資格見他!這句話深深地刻入了忍冬的腦海。她突然想起,假若當初不是爲了救她,他恐怕早已得道成仙,逍遙快活……

“你,很討厭我。”忍冬冷靜下來對木槿道。

“沒錯。”

“爲什麼?”

“哼,你知道爲了你犧牲了多少族人嗎?你知道爲了你族長又犧牲了多少嗎?你憑什麼?你爲什麼不在當初死了算了!”木槿寒聲道,一字一句都像刀般刺進忍冬的心。

是的,她什麼也不知道,那段記憶於她永遠是個空白,所以她纔會不安,唯恐現在所認知的一切都終成虛幻。

終於,她無力地說:“好,我答應你,離開……”

可笑的是她曾經竟以爲自己是不得不回來這裡,卻原來……

忍冬茫然地走在霧中,頸上的傷口還沒包紮,血依舊在流,白衣紅了一片。半夏等人大概早已被木槿支開,她在沿途沒有碰上任何人,沒有人攔截,亦沒有人挽留。

夢湖早已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再也沒有退路了,從今往後該要向哪裡去?掏出懷中的小瓶子,裡面裝了血風的血,她想起了木屋裡那個銀絲飄然的紫影,想起了自己必須先還了那一筆情債,但是,那之後呢?她停下了腳步,凝視着那個小瓶子,靜靜地立在那一片迷霧中。

“你怎麼就不懂得照顧自己呢?”一條小帕子遞到了她面前,她驚訝地擡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身綠衣的闌天竹,失望之色染上眉頭,但很快被她掩了下去。

“既然回來了,爲何又要離開?”闌天竹將帕子塞到她手中問。

忍冬勉強地扯起了一抹笑容道:“誰要離開了?我只不過出來散步,很快就回去了,你不要跟着我。”

闌天竹聞言,臉上劃過些許疑慮,然看着忍冬勉強的笑容,最終只無奈地說:“你知道我永遠不會違揹你的命令。記得回來便好,不要一去又是一年多就是了。”

忍冬笑着擺擺手,消失在霧中。

闌天竹在原地靜立了一陣,再次將那一股情愫埋入心底,雖然長久的思念僅換得短暫的相逢,但他以爲這樣放她離開便是對她最好的,卻不知,她這一去,竟再也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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