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懶,懶到自己的名字都快忘了。很多時候我都只願窩在家中,就算窩到自己發黴也不管。別問我的職業是什麼,因爲要不是月底窮到難以開飯,我實在懶得去敲字,姑且算我是半個作家吧,絕對是三流的。筆名我也懶得起了,隨便翻開一本書,看到忍冬兩個字不錯就用上了。
鄰居們都看不起我,尤其是隔壁的張大嬸,總是鄙夷地看着我,緊緊地拉着他八歲的小兒子,不讓他靠近我,彷彿我是洪水猛獸。也是,我這麼個不修邊幅,不學無術,不思進取,得過且過的懶人,確實是帶壞小孩的料。她也不止一次向房東投訴,要轟我走。可惜房東奸商一個,怎會有錢不賺。
頹廢,是我生活的唯一形容詞,吃完就睡,睡醒了再吃,無聊就開電腦,在小說、動漫和遊戲裡沉淪,再抽幾個小時去敲幾個字……不出門,不開手機,連□□都不掛,靠着家裡人寄來的生活費和微薄的稿費,我渾渾噩噩地活着。生活的熱情?曾經,我也擁有過,但也是生活,讓它一點點磨滅。越是活着,就越不知道爲什麼活着,索性什麼也不想,懶懶的,窩着,算了。
於是,當別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穿梭於各種晚會派對嘉年華的時候,我正百無聊賴地點着網頁,或者看看小說,聽聽音樂,或者玩玩遊戲,翻翻漫畫;當別人提着大包小包在街上狂購或在各大遊樂場瘋玩的時候,我很大可能正攤在牀上做夢。
人一沒有了野心,似乎很多東西就簡單了起來,不須要像別人那樣爲了美貌每天刻意妝辦着自己,不須要爲了財富不斷奔波忙碌着,就連讀書的時候,也不須要爲了名次拼命着,每每混了個及格就萬歲。
“你真是無藥可救了!”很多朋友都跟我說過這句話,而我總是懶懶地笑笑,並不理會,他們那絕對是妒忌,妒忌我的閒。也難怪,他們在職場上苦苦掙扎着,我卻天天窩着,甚至幾個月不出門,需要什麼,就打個電話給妹妹,把錢塞給她,東西便會自動送上門。至於妹妹,在苦勸許多次無效後,也只得放棄,安心當我的免費勞動力。
我很喜歡發呆,就那樣呆呆坐着,什麼也不幹,凝視着某一片雲,任思緒滿天飛舞,時間就這樣一點點流去。有人說,我是在浪費生命,可我還是願意那樣坐着。
我更喜歡做夢,把頭蒙進被子裡,在夢裡天馬行空。夢裡的世界總是飄渺,比小說漫畫遊戲更虛幻,但那卻是我最想要的世界。那也是我的靈感源泉,每次寫東西寫到焦頭爛額時,我就會去睡一覺,總會有大大的驚喜出現在夢裡。
可惜啊,幸福的日子總是不長遠。有一天,我發覺我的夢漸漸灰霾,色彩慢慢地流失,場景人物也來來回回那幾個,我的源泉,要枯竭了?接下來發生的一些事,要是以前,打死我也不會相信,我會從三流作家忍冬變成殺手忍冬,更不相信,我幸福的窩居生活竟會因爲這種荒唐的理由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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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惡夢了,夢裡灰濛濛的,有人死了,而且總會有個穿紅衣的追着我說是我的夢魘。真懸,第一次做這個夢的時候,我還興奮着,又一個不錯的題材。可是,第二次、第三次……每天都這樣重複着,我開始鬱悶,不耐,狂恐。我開始有點害怕睡覺,於是兩顆黑眼圈越來越深了。終於,在煎熬了半個多月的某個月圓之夜,我發誓,如果那傢伙再出來的話,就抓住他,狠狠揍一頓。
“想擺脫我?”某紅衣夢魘戲謔地說。我眼睛瞪得大大的,心裡卻萬分懊惱。自不量力啊,我一凡胎怎麼鬥得過妖?這不,妖沒抓住,反被他鎖在懷裡。更恐怖的是,那傢伙竟然從夢裡跑到現實中了。
“妖,妖怪啊……”爲什麼我現在不是睡着的,我拼命地晃着清醒無比的腦袋。
“閉嘴!”那傢伙不耐煩地說着,一個大腦袋低下來,大手堵住了我的嘴巴。
“不出聲了?”我白了他一眼,點點頭,出聲,再讓你堵?
“你跟她真的不一樣。”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再白一眼,我是我,怎麼會跟別人一樣。
“想知道怎樣擺脫我嗎?”他恢復了一貫的妖媚,摟着我的一手鬆開,輕輕撥弄着我的頭髮。廢話!再白一眼。
“我們這是宿怨……”他說了。我的某個前世的前世的前世……拋棄了他,另尋他歡,於是他懷恨在心,三魂七魄的其中一魄就鑽到我夢裡,生生世世糾纏着我,要我天天看着那個“他歡”死在我面前,詛咒我孤獨終老。他還說,如果我想擺脫這種宿命,除非我回到某個前世的前世,化了某段跟他的孽緣。
我大大的打了個哈欠,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怕他了。那傢伙說這麼久,無非是要我幫他收拾爛攤子而已。要懶人出窩?不可能!孤獨終老就孤獨終老吧,反正嫁人這麼累,至於每天重複的那個夢,應該夢着夢着就會習慣吧,最多少睡幾覺。
“你當真不回去?”他眯着眼睛,俊臉慢慢湊近我。
“當真不回!”我肯定地點點頭,看着那張原本就陰森森的臉上又浮起幾朵黑雲,可惜,我不怕。
“很好,那我們慢慢耗着。夢裡見,還有,每逢滿月之夜,我肯定會來陪你的……”紅色的身影漸漸隱去,我攤在牀上,沒有半點睡意,看來今晚又是一個不眠夜。
又一個月黑風高夜,我正一邊對着電腦一邊往自己的嘴巴塞東西,突然屏幕一黑,紅光一閃,只見一隻美得人神共憤的妖悠閒地坐在我的牀上,嘴角揚着一抹奸狡的笑,手裡還晃着某根電源線。
我咬牙切齒地瞪着眼前的罪魁禍首,心裡哀悼着那千辛萬苦才敲出來卻來不及保存的稿。
那傢伙自從某次出來之後,還真的每逢月圓就來光顧我的小窩。也許是覺得我跟那個前世實在相差太遠,所以不像之前那樣動不動就吃我豆腐,只不過每次出現都害我狀況不斷。
“大哥!你究竟想怎樣?”
“還是那句話,跟我回去。”他懶懶地說着,拿起我用來醒神的黑咖啡,淺啄一口,啪的一聲,杯子落到牀上,他皺起眉頭,裝做楚楚可憐的說:“你們真怪,沒病怎麼和這種苦苦的藥。”只可憐我那昨天才換的牀單就這樣壯烈犧牲了。
我緊緊地握着拳頭,我是懶人,不是火人,忍!“大哥,您老法力無邊,既然可以穿越時空,就一定有辦法自己解決的吧?”
“冬,人家只是一隻小小夢魘,會一點點小術而已。”他拋了個媚眼,可憐兮兮地看着我。無奈地白他一眼,一個大男人的,裝作小媳婦樣,真夠噁心。威脅,利誘……這次裝可憐啊!可惜,本懶人才不會那麼容易上當。
“今晚的月色真美!冬,帶我出去散散佈步。”他繼續可憐兮兮地放着電,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今晚這麼好心,只是想散散步?這傢伙,一會兒殘酷,一會兒妖媚,一會兒陰森,現在又……好像他也蠻可憐的,上千年就只能呆在寄主的夢裡。就答應他吧,不過散散步而已。於是,誰也想不到,平日都不出門的我,竟然半夜三更的帶着一隻妖在街上曬月光。卻不知,我這一時的心軟,竟徹底改變了我的命運。
月光灑在腳下,一地柔和。我在前面靜靜走着,沒有看到身後某隻妖狡詐的笑容,直到一團詭異的紅霧將我包圍,把我吸進了一個漩渦,我才鈴聲大作,死妖,居然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