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亦皊的頭髮有些亂,擋住了半張臉。因攝相角度的原因,兩個人都似極狼狽,慌不擇路一般。
這張照片下面還有一張梅亦皊望着小溪割腕的照片。這張照片裡,梅亦皊只是個側臉,倒似她眼睜睜的看着小溪在自殺。
周啓遠狠狠的擲下了報紙,他咬緊了牙。鄭家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搞這些污七八糟的東西,他從前容了他們一次,他們倒真蹬鼻子上臉,打了上來。若是再輕饒了他們,此後他和梅亦皊不知道會被這起人作jian成什麼樣子了。
周啓遠這邊剛放下報紙,周恆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周恆這次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表示周啓遠現在只能納了小溪,不然不只是他周啓遠臉上不好看,梅亦皊的名聲上更過不去。
周恆第一次爲梅亦皊着想,倒叫周啓遠有些意外。
周啓遠沉默着掛斷了周恆的電話,鎖緊了眉頭。
各方壓力都向周啓遠夫妻壓來,周啓遠已經感覺到梅亦皊有些不能支撐。想想這樣的重壓放在誰的心上,也不能泰然自若,更別提梅亦皊這樣的弱女子了。
周啓遠叫進來僕人,讓他們把報紙都拿出去,並叮囑不許給梅亦皊看過。
周啓遠按在電話上的手又拿起聽筒來,他搖過電話,半晌才說,“馮岱峰,你去把鄭家的事給我弄好了。”
電話那邊響亮的答了聲是,周啓遠才放下了電話。他沉思片刻,起身拿起風氅來。鄭家的事,他定要去仔細布置清楚了。
梅亦皊坐在房裡看書,墨璐走進來捧着一件小馬甲,送到梅亦皊的手,“夫人,您上次選料子給山妞做的馬甲,我已經做好了。”
梅亦皊接過墨璐手上的馬甲,展開來仔細看。那是一件配了條小腰帶的深粉色馬甲,左右兩個肩頭上墨璐縫了兩個肩扣。瞧着不像馬甲,倒是條裙子。
梅亦皊折起馬甲來,轉頭看向窗外。雖已是秋天了,卻難得一個小陽春的天氣。梅亦皊起了身,“墨璐,去叫他們備車罷,我也好久沒見山妞了。”
自從小寶跟着梅嫂子搬走後,這司
令府就更顯空曠了。司令回來還好些,司令不回來,夫人就只得看書。現在夫人難得要出去,墨璐自然湊趣着說起了笑話,“怎麼是好久了?其實是夫人想山妞那孩子了。”
梅亦皊莞爾一笑。
汽車備好了,梅亦皊帶着墨璐去了難童所。
因事先沒打招呼,孫所長並不知道梅亦皊會來,聽到汽車在院外鳴着,孫所長看清了打開大門,“夫人今天有空啊,快請裡面坐罷。”
梅亦皊下了車,笑盈盈的和孫所長朝裡面走去。
自從小溪走後,難童所又來了一位女先生。這個女先生是孫先生的遠房表妹,丈夫死於疾病,只留下她和一個兒子。孫所長接了他們母子來,叫她幫着自己忙着難童所的諸事。
梅亦皊問孫所長,“山妞好麼?司令還總惦記着她呢。”
“小傢伙好得很,”孫所長一指剛在對面房子窗口上探出來的小腦袋,就笑了起來,“夫人您瞧,那個小東西不正在那偷看着麼?”
梅亦皊順着孫所長所指,果然看到山妞扎着兩根羊角辮的小腦袋搖晃着探了出來。當山妞看清是梅亦皊時,裂開嘴笑着脆生生的大喊起來,“媽媽,您來看我了!”
梅亦皊朝山妞招招手,“山妞,媽媽來看你了!”
山妞的小腦袋又是一低,沒一會兒,人就從房裡奔了出來,一投紮在梅亦皊的懷裡,“媽媽,你是不是想山妞了?”
梅亦皊抱住了山妞小小的身體,“媽媽當然想山妞了,山妞看媽媽給山妞帶來了什麼?”
梅亦皊說着,喚過墨璐把做好的小馬甲展給山妞看。山妞看到漂亮的馬甲後,啊了一聲,摟住了梅亦皊的脖子,“媽媽最好了,還是媽媽最疼山妞!”山妞那溼乎乎的小嘴脣,一下下印在梅亦皊的臉上。
梅亦皊欣喜至極,她心想,這就是當母親的感覺罷。梅亦皊抱着撒着嬌的山妞,欣慰的笑起了。
山妞歡喜的叫墨璐陪自己換衣服,叫梅亦皊等着。孫所長就請梅亦皊去了自己的辦公室。孫所長爲梅亦皊倒了杯茶,笑道,“夫人真是太寵着山妞了。”
梅亦皊淺淺笑着,“我把山妞當成我的半個女兒了。”
孫所長了然的點點頭,“我前幾天看到報紙了,說小溪去bi夫人了。”
梅亦皊的眼光半垂着,牽了牽嘴角,終沒說出話
來。
孫所長在一旁嘆口氣,“夫人,我有句話可能說出來,會令你不快。”
梅亦皊雙手捧着微熱的茶杯,“孫所長,有什麼話您但說無妨。”
孫所長微笑着,雙手交握在書桌上,“其實是這樣的,小溪本xing是個善良的姑娘,我也沒想到她現在會變成這樣。但是她的xing子,我還是略知一二的。小溪有些小姐脾氣,凡事喜歡爭強好勝,夫人如果真是把她的逼迫放在心裡了,那倒是夫人的錯了。”
梅亦皊擡起頭來,對上孫所長含笑的雙眼。
孫所長的眼角旁有幾條斜cha到過來的皺紋,看着就知道她經歷過的滄桑不會少了。梅亦皊記得周啓遠說過,孫所長的丈夫是個教書的先生,病疾去世了,孫所長的兒子戰死沙場。
梅亦皊不得不佩服孫所長的承受力,失夫喪子的巨痛,於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毀滅xing的。
而孫所長,她來到了管難童所,她把這裡的孩子當成她的孩子,她堅強的活着。
梅亦皊轉開眼去,低頭吹着手上杯口的熱氣,默不作聲。
孫所長緩緩又說道,“夫人,我是個過來人,我說句心裡話。現在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司令和夫人,夫人現在先怯了下來,不是正重了旁人的詭計麼?真納了小溪一個,夫人開了這個頭,隨後不知道要有多少個女人要借法鬧過來,夫人真就都要一一的納下來了麼?夫人的懦弱,不要說是爲了司令,可是時間久了,讓司令也傷了心罷。女人,可以柔弱,但是要堅強時,在一些事上卻不能讓步半分。”
梅亦皊握緊了手上的杯子,孫所長語重心長的話說得她心頭一凜。自己從前腦子裡轉着的都是小溪蒼白的臉和那一地觸目驚心的鮮血,那一幕不只困擾着她的夢境,還糾纏在她的眼前。梅亦皊好幾次想張口勸周啓遠納了小溪,可是每每此時,她就如同喉間梗着根刺一般的難受。她是受不得另一個女人和她分享周啓遠的。
梅亦皊慢慢的捧起杯子,輕啜一口,才擡起頭來,“謝謝孫所長,我懂了。”
孫所長慈祥的笑笑,“夫人,你一直很聰明,別爲難了自己纔是啊。”
指尖的餘溫,貫穿了梅亦皊的全身。她雖和孫所長相處時間不多,孫所長卻爲人和善,把許多自己看透的話告訴給她,當真令她很是感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