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亦皊見到了馮岱峰,雙眼微紅起來,她下了車,先叫馮岱峰安頓了送她回來的人,纔去了司令部。
司令部裡電話響個不停,每個人似乎都是極忙亂的。梅亦皊沒看到周啓遠,心在一瞬間沉到了谷底。
她轉身問馮岱峰,“馮副官,司令呢?”
馮岱峰並不敢正眼看梅亦皊,他臉色極不自然,“司令……司令他……”
梅亦皊心急如焚,“是不是司令染瘟病的事,是事實?”
馮岱峰重重的點了頭,又馬上搖了搖頭,“夫人請別擔心,司令已經快好了。”
梅亦皊哪裡還有心思聽他再多言,她馬上說道,“你快帶我去見司令,我要馬上見到司令!”
馮岱峰並未動身,他低着頭,眼睛盯着自己的腳尖,“夫人,司令並未痊癒,您不能去啊,屬下擔心您……”
梅亦皊冷冷的打斷了馮岱峰,“我都不怕,你怕什麼?你快帶我去見司令,要快!”
馮岱峰見梅亦皊真着了惱,不敢再攔,馬上吩咐人備了汽車,帶上梅亦皊和墨璐去了臨時的司令府。
那是一座不大的院落,梅亦皊顧不得細看,直問馮岱峰周啓遠在哪裡。
馮岱峰一直把梅亦皊引到了後房裡,才敲響了房門,“報告司令,夫人她……”
梅亦皊不等馮岱峰的話說完,就推開了房門,而眼前的一幕叫她怔在了原地。
只見房裡面有兩個人,正對着房門,半倚在牀上的正是周啓遠,他靠着身後的引枕上,身上的襯衣敞開了鈕釦,他張嘴喝着面前女人喂着的粥。而給周啓遠喂粥的女人着一件家常短褂,背對着門口,舉着小勺,把粥送到周啓遠的口畔,笑語溫柔,“你張開嘴把這一勺也吃了。”
因爲門口的響動,房裡的兩個人皆擡起頭來,梅亦皊這纔看清,喂周啓遠粥的竟然是小溪。兩個人那失儀的裝束,默契又極自然的姿態,似乎是多年的夫妻一般。
周啓遠看清門外呆立着的是梅亦皊,他先驚後喜,“你怎麼來了?!”
小溪也放下了碗,臉上的表情極不自在,輕聲喚了聲,“夫
人……”
梅亦皊原本滿心的歡喜,似乎被人兜頭潑了盆冷水,她從頭寒到尖指。原本要說的千言萬語,纏成了一團,哽在喉間,再難吐出一個字來。
周啓遠囁嚅着雙脣,別過了臉去,“你不要進來,我得了瘟病,你會染上的!”周啓遠一面對梅亦皊說着,一面命令馮岱峰,“糊塗東西,還不快請夫人出去!”
馮岱峰爲難的看了一眼梅亦皊,梅亦皊終於知道,爲什麼馮岱峰不願意讓她來了,原來自己心心念唸的那個人,其實早已另結新歡了。
梅亦皊真想大聲笑自己,周啓遠早早就安排好了來前線的陪同人員了,只有她癡癡的信了他的話,留在川平裡安安靜靜的等他歸來。
想想自己這一路上九死一生,想想還重傷在胡北的羅安和王普林,梅亦皊只覺得自己是這天下里最傻的人了。
梅亦皊轉身就往出跑。
馮岱峰一見梅亦皊跑開了,忙關上房門去追趕,他趕上了梅亦皊,急急解釋着,“夫人,夫人……小溪小姐只是照顧得了瘟病的司令。”
梅亦皊猛然轉過身來,灼灼的望着馮岱峰,“那麼我來問你,小溪晚上住在哪裡?”
“這……”馮岱峰頓時住了口,自從司令得了瘟病,小溪確實一直守在司令的身邊照顧着。可是這些話,他一個副官哪裡敢告訴給夫人。
梅亦皊冷冷的轉回過身,“你去告訴你家司令,我回去了。胡北縣有個軍火商叫高文龍,叫周啓遠自去尋他罷。我能告訴給你家司令這些,也算是全了我們夫妻情義。”
梅亦皊說着就向院門外走,忽然身後有人急急的喚她,“亦皊!”
梅亦皊似乎被這一聲呼喚定在了原地,再回頭,周啓遠披着軍衣,追了出來。“亦皊,你聽我說……”
馮岱峰見周啓遠的身子還有些搖晃,連忙上前扶住了周啓遠,“司令,您不能出來啊,有什麼話我替您向夫人說!”
周啓遠擡了擡手,止住了馮岱峰,他定定的望着梅亦皊,“亦皊,你惱我沒什麼,只是……只是你不要誤會了我。”
梅亦皊眼裡滾着那一腔
的熱淚,再難抑住。她淚眼婆娑的望着臉色蒼白的周啓遠,忽然把臉轉到一旁,哽聲說道,“周司令,現在你不怕我染了病了麼?拿這個理由來搪塞我,你倒真小看了我了……我只是司令後院裡的一個女人,司令願意做什麼,我自然干預不得。司令,你好生養病,我只要知曉你都好,便也安心,請回罷……”
梅亦皊轉身就要走,周啓遠擡手握住了梅亦皊的玉腕,他皺緊了眉頭,“亦皊,你聽我說,我現在身子剛好,你別叫我着急好麼?我是真怕你染了病的。但是,我也更怕你誤會我……亦皊,就算我求你了,好麼?”
梅亦皊只覺握着她腕子的手已微微滲出了汗來,她雖怨他,卻也不忍心他身體未愈就跑了出來。梅亦皊咬着脣,撫掉了周啓遠的手,轉身向回走來。
周啓遠見梅亦皊走進了房裡,扶着馮岱峰的手,也回了房。
進了屋子裡,小溪早不在房中,梅亦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半垂着頭。周啓遠靠在牀上,默默的望着梅亦皊。
“亦皊……”周啓遠輕輕喚起,“我知道你生了我的氣,可是我生了瘟病,我不敢告訴給你。其實我和小溪沒什麼的,小溪偷偷報了隨軍的護士,我並不知情,直到我得了病,她纔來照顧我的。我……我每天都要被醫護擦身子退熱,所以纔會襯衣半敞着的。亦皊,我們真的沒什麼的!”
梅亦皊轉過臉去,並不看周啓遠。
周啓遠緩聲又道,“亦皊,不管你信與不信,我卻並未做對不住你的事,我從來沒有過!”
梅亦皊的淚水再次奔眶而出。
周啓遠下了牀,來到椅子邊,緊緊的擁住了梅亦皊瑟瑟發抖的身子。梅亦皊的臉埋在周啓遠的懷裡,失聲痛哭起來,“你就算得了瘟病也該告訴給我,你爲什麼不說?你知道我爲了來看你,這一路上受了些什麼樣的苦麼?你難道不知道我是寧願冒死,也要守在你身旁的麼?”
周啓遠輕輕的拍着梅亦皊的肩,又撫着她的長髮,“我知道,亦皊,都是我不好,亦皊,你不要哭了……”
一片烏雲都散了開,黃昏時分,天空萬里無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