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裡的梅亦皊,身子緊貼着車門,她能感覺到車門縫隙裡透過來的冷風。而身邊的周啓遠竟然當着司機的面,身子貼了過來,直靠在梅亦皊的身旁,“梅小姐用什麼香水?真是好香。”梅亦皊把身子向車門又擠了擠,恨不能擠出車外去,嘴脣微抖,低頭道,“我……不用香水。”“那就是體香了。”周啓遠說着輕輕的笑着,伸出手來就牽過梅亦皊的一隻手,“梅小姐手真涼,是冷了麼?”
梅亦皊面如土色,這個男人竟然敢這般無理!梅亦皊家裡是舊式家庭,她和姜南交往這麼久了,姜南纔敢牽也的手,可是今天她卻被見過這一面的男人牽過了手,讓她覺得受了莫大的侮辱。
梅亦皊嚇得往回抽手,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腕子和那串檀木念珠。梅亦皊的目光落在那串念珠上——姜南在看着她!梅亦皊用力的往回抽手,周啓遠並未鬆開梅亦皊,而是捏住了她的兩根手指,擡起了她的手,“這個念珠倒別緻。”
梅亦皊眼淚要流了出來,她她只覺得她正墮落在十八層地獄之間,想求生而不得。她鼓足勇氣狠狠的推掉了周啓遠的手,把手藏在自己的披肩之下。她的嘴不住的顫抖着,身子緊繃着,生怕身邊的人再做出什麼更令她難堪的舉動來。
很久,身邊傳來低沉的笑聲,周啓遠似乎忘了梅亦皊一樣,也沒說話。
到了梅家時,梅亦皊如逃也似的跑進了家門。
第二天,梅亦皊本不想再去大帥府,可梅嫂子的熱情一點不減,她催着梅亦皊帶小寶去大帥府。到了大帥府,梅亦皊似乎覺得整個帥府的下人都有意無意的打量着她,令她如芒在背。
張夫人見梅亦皊姑侄到來,讓人把小寶帶到南院去,她拉住了梅亦皊的手,試探的問道:“昨天周司令送你回去了?”
梅亦皊一想到昨天的事,她嘴角緊抿,臉上如同火燒,垂下了頭去。張夫人一見此情景,猜想周啓遠可能做了些什麼事,才讓梅亦皊如此羞臊。張夫人心裡暗暗高興,面上卻似乎沒察覺出什麼一
樣,自顧自的說道:“把你送回去就好,你們年輕人多多往來也是好事,你別看周司令是個領兵帶隊的人物,他可也是留過洋的。”
梅亦皊還不說話,因爲她實在沒辦法贊上週啓遠一句。
張夫人說了兩句話,就叫梅亦皊就給兩位小姐上課去了,這邊張夫人轉身進了內室,把話告訴給張初。原來張初昨天因喝了酒,所以起得晚了些,現在還在大帥府裡。張初聽完張夫人的話,意味深長的笑道:“昨天是老張送的他們回去,早把車上兩個人的行爲告訴給我了。不能說周啓遠有多喜歡這個女先生,至少他對她有些興趣。”
張夫人牽起嘴角來,“你沒見今天早上女先生的臉色,似乎要滴下血來,只不過是拉個手罷了。”張初下了牀,先叼起菸斗來,“這樣更好,越是害羞,越會讓周啓遠覺得女先生心思單純,以後的事也好做了。”張初說着,又叮囑起張夫人來,“軍中的事也多,跟着周啓遠的司機,你勤問些話。”
張夫人點頭。
梅亦皊這幾日都是給兩個小姐講完課,就離開,不想逗留片刻。她怕遇到周啓遠,更怕周啓遠再做出什麼事來。可幾天裡,她沒遇到周啓遠。可是,張夫人卻帶給了梅亦皊一個周啓遠約她去百樂匯跳舞的口信來。
“跳舞?”梅亦皊只覺得脊背生寒。梅家雖是破落的人家,卻是舊式家庭,從不許家中的女兒有什麼對外社交。就是這樣拋頭露臉的上學的事,也是梅亦皊母親同意的,不然梅亦皊很少出門。
張夫人笑得親切,“是啊,百樂匯是界州城裡最大的舞廳呢。”梅亦皊馬上拒絕,“不,張夫人,我並不會跳舞,我家不會許我去的。”張夫人極有把握的說道:“跳舞又有什麼呢?當年我嫁給大帥之後,也被大帥教過跳舞的。再說,我瞧着你嫂子可不是個不開通的人,你真是害怕,我遣人去和她說。”
梅亦皊深知嫂子的秉xing,只要張夫人這邊開口,梅嫂子是沒有不依的。張夫人緊着又說,“妹妹即沒跳過舞,自然也
是沒見識過舞廳的,正好讓周司令帶妹妹去長長見識。人生說快也快,其實不過幾十年,妹妹倒該都見識見識。而且,我也替妹妹答應了周司令,晚上六點,他就會去府上接你。周司令說先帶你去吃飯,再帶你去百樂匯。”
原來一直都安排好了,只等她入這個設計好的局了。其實她從開始就知道,這個局裡面,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是贏家,只有她一個人,是註定要輸的。
梅亦皊上過課,帶着小寶回了家裡,怯怯的把晚上不在家吃飯的話。梅嫂子心領神會般的點點頭,笑容滿面的說道:“這有什麼呢,你們年輕女孩兒家也該多結交些朋友,何況這中間還夾着張夫人,咱們可不能讓張夫人爲難啊。”
梅亦皊不再說話,上了樓去。
晚上,梅宅小院裡的老洋鐘敲了五下時,梅嫂子就開始催着梅亦皊打扮一番。梅亦皊實在沒心情打扮自己,她只坐在椅子上呆呆望着腕上的念珠。不登閣樓的梅嫂子破天荒的走上來,拉着門板向梅亦皊望去,笑嘻嘻的問梅亦皊,“這位周司令多大年紀了?”
梅亦皊收回目光,搖了搖頭,“不知道。”
梅嫂子並不死心,“那他娶沒娶親?”
梅亦皊羞憤得不知道再說什麼好了,漲紅着臉望着依然興致盎然的梅嫂子,半晌才道,“嫂子,他娶沒娶親,我怎麼會問?嫂子別再問這些沒頭沒腦的話了。”
梅嫂子見梅亦皊生了氣,卻不敢十分招惹了她,她自己給自己拾面子一般的嘻嘻笑道:“我也是隨便問問,妹妹可別真就生了氣。一會兒掛在臉上,讓人家周司令來接妹妹時,瞧見了可不好。”
梅嫂子說完了話,就下了樓去。
梅亦皊望着桌角小圓鏡子裡自己慘白的臉,淚水盈滿眼眶。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成爲取悅他人的工具了?又是會在什麼時候,自己才能結束被人擺佈的命運?梅亦皊痛苦的閉上眼睛,任淚水奪眶而出。梅亦皊心中大聲的吶喊着,姜南,你快來救救我罷,快回來救救我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