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這時笑了笑,她揚起嘴角,“那我就再加四千大洋,大當家的,我一共給你一萬大洋了罷,你只須殺了這個女人!”
刀疤臉掃了一眼梅亦皊,邪邪的笑了一聲,“姑娘,你和這人是什麼仇啊?非要殺了她?說得明白些,殺平常老百姓,我們青虎幫是不想落下這個惡名。”
小溪的眉心一跳,她咬了咬牙,“你們必須要殺了她,如果你們不殺了她,她只要活着,就會殺了你們,搗了你們青虎幫的老巢,讓你們從此消失在川平城裡。”
刀疤臉上的那塊刀疤一挑,像條蜈蚣一樣動了動,“哦?還有這麼手眼通天的人呢?我怎麼不信?”
小溪一指梅亦皊,胸口劇烈的起伏起來,“她,就是周啓遠的夫人!你說如果她活着,你說周啓遠會不會放過你們青虎幫?到時候你們青虎幫還能不能有一個人活着了?!”
刀疤臉被小溪的話驚得轉頭看向梅亦皊,他眼裡陰晴不定,半晌不曾說話。
梅亦皊不曾放過這最後一線逃命的機會,她不住的搖着頭,她想告訴給刀疤臉,她不會讓周啓遠消滅了青虎幫,她只要她和山妞平平安安。
小溪見刀疤臉起了殺心,急忙在一邊又加了一把火,“大當家的,下決心罷,如果你不殺了她,就是留了個後患啊!”
刀疤臉扭過頭來,朝着小溪,終於點了頭,“姑娘說得對,這娘們的命確實留不得了!”
梅亦皊聽到這話時,脊背一僵,她真的要命喪於此麼?
小溪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她對刀疤臉笑道,“大當家,我這就回去給你取大洋去。”
刀疤臉嘿嘿的笑了起來,“好啊,姑娘快去快回罷,拖久了,與你與我都不好。”
小溪轉身向門口走去,就在這時,刀疤臉向站在門口的一個男人使了一個眼神,門邊的男人會意往外送小溪。在小溪快走出倉庫門時,男人從袖口抽出一把尖刀,只在一瞬間便割開了小溪的喉嚨。
傾刻間,血染紅了倉庫大門的土地上。
梅亦皊閉上了眼睛,她只覺得自己的嘴已經發麻,不再會抖動。
小溪,就這樣死了……算來算去,謀人性命,最終死在了幫會的手裡。小溪如果當初不起殺生,又怎麼會引來青虎幫,又怎麼會死於非命?她的這一生裡,究
竟是爲了什麼而生的呢?連死,都這麼不明不白的。梅亦皊想,小溪就是到了泉下,也應該是該痛哭不已的。
刀疤臉冷笑一聲,“殺人滅口的活計可不是隻有你會。來人啊,”刀疤臉一擺手,“把人給我拖出去。”
說完,他轉身走到梅亦皊身邊,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來,“對不住了啊,周夫人,你即已經知道我們的身份,你的命我本不欲取,卻也不能不取了。”
梅亦皊張大了眼睛,她扭動着身體,卻掙不開死死綁住的繩釦。
刀疤臉獰笑着,揚起了手上匕首來。
梅亦皊看到刀疤臉的雙眼瞪得滾圓,嘴不由得裂了開來,似乎要使出平生的力氣來。梅亦皊閉上眼睛,她命絕於此,再不能見到周啓遠了……
此時,倉庫外面傳來了槍聲。
倉庫大門處的一個男人先“啊”的一聲中槍倒下去了,刀疤臉猛然轉回頭時,倉庫外的槍聲已經從好幾處響了起來了。
“不好!”刀疤臉大喝起來,“一定是周啓遠找上來了,快撤!”刀疤臉已顧不得梅亦皊,急惶惶的一邊退,一邊向倉庫後門走去。
倉庫外的槍聲還在響着,梅亦皊睜開了雙眼,她四處找尋着周啓遠的身影,卻見幾個人涌進倉庫來,打頭的是消失了一段日子的周恆。周恆的臉色十分憔悴,似大病一場一樣。他身邊跟着四個拿着槍的僕人。
梅亦皊嗚嗚的叫着,周恆拿出她口中的布條,快速解開梅亦皊身上的繩索,“快,快走!”
梅亦皊掙脫了繩索,驚詫的問周恆,“二叔……你……你怎麼來了?”
周恆扶起來腿腳發軟的梅亦皊,才說,“我就住在東郊土地廟那邊。我聽到了槍響,就想看個究竟,竟然就看到你們被綁了。我聽那幾個匪人說去西郊,我就帶人一路遠遠的跟了來。快走罷,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我帶的人不多,有什麼話,等回府裡再說。”
梅亦皊便不再問了,和墨璐跟着周恆一起向倉庫外跑去。
出了倉庫,周恆一指前面的小路,“快,快走,都堅持一下罷,等走過這條小路,到前面那片小樹林子裡,就有我們的馬車了。”
梅亦皊重重的點點頭,邁開有些發麻的腿,跟着周恆向小路跑去。
到前面的樹林,並不算遠,幾個人
帶着兩個腿腳並不靈便的女人,便慢了許多。周恆時不時的打量着四周,他提着槍催促着幾個人快走。
眼看着快到了小樹林,身後卻傳來了槍聲。梅亦皊一扭頭,刀疤臉帶着幾個青虎幫的人已經從後面又追了過來。
周恆一面帶着人還擊,一面催着梅亦皊和墨璐快上馬車。
一個僕人倒下去了,又一個僕人倒下去了。周恆一見,咬緊了牙,一把把梅亦皊推到馬車上。
梅亦皊跌在馬車上,回手去拉周恆,“二叔,您也快上來罷,快啊!”
周恆一隻腳剛踏上馬車,身子就是一震,梅亦皊張頭望見周恆的腿上已經滲出了血來。“二叔!”梅亦皊死死的拉住周恆的手,奮力的往馬車上拉周恆。
周恆回頭見刀疤臉他們越跑越近,他咬緊了牙,擡手猛力的拍在馬的屁股上,受痛的馬揚起四蹄跑了出去。一股強大的慣力使得周恆脫出梅亦皊的手,周恆被甩下了馬車。在周恆被甩出去的瞬間,他大聲吼道,“快走,不許回來!”
梅亦皊大驚,再想跳下馬車去相救,卻已經看到刀疤臉揚槍向周恆射擊。那一瞬間,周恆的頭揚起,又崩的一聲垂在了地上。周恆手上的槍還揚向刀疤臉,只是臉上的表情已然呆滯,再沒有從前的一絲生氣。一朵刺眼的血花在周恆的胸前綻開來。
“二叔!”梅亦皊伏在馬車上大哭起來。
從前,她一直以爲周恆討厭她,厭惡到不能忍受她。而在這生死一線時,周恆竟然會保全了她的生命,而捨棄了自己。周恆是爲了周啓遠而救下她的,他在心底最深處,還是要保全着周啓遠——他唯一的侄子。
梅亦皊的淚水決堤而出,一直口口聲聲阻攔她進門的二叔,那個逼着周啓遠納妾的二叔,迷倒了周啓遠,又終不忍心同鄭家合謀的二叔,就這樣……死去了……如煙似塵土,他再不能帶他們去奉新園了。再不能踏進司令府一步了。再不能揚起他的拐仗,頤指氣使的教訓人了。再不能了!!
“二叔!”梅亦皊哭倒在馬車上。
馬車急馳着,車後的槍聲越來越遠。梅亦皊把脣咬破,滲出血來,卻眼睜睜的看着周恆的身體變成了一個極小的黑點,裹在馬車揚起的塵土中,再難尋到。
二叔……
梅亦皊放聲大哭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