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那些人還會留下來等,等着需要被他們賜福的人,但這座城越來越絕望,他們一個個心灰意冷,轉生而去,爺爺,是最後一個身具功德,卻堅持要留下來的人。”
元初聽罷,對那位老人的敬佩之情更重,能守得住這漫長無盡的寂寞,該需要多強韌的心智?
最重要的是,沒有人知道功德之力到底從何而來,整個亡靈鬼城如今只剩下一些苦苦堅持,明知無望,但還沒有放棄希望的人。
若最後一位能賜福他們的老人也轉生而去,想必,整個亡靈鬼城都會崩潰吧?!
這份沉甸甸的責任,並不是誰都能扛起來的,或許就是因爲這份意志力,所以老人每十年借壽一次,從來都沒有失敗過。
元初這麼想着,然後已經走到了街道上。
因爲忘善老人接見了元初和夜沉淵,所以衆人對他們雖然好奇,但也保持了足夠的尊重,沒有湊過來看了。
每一個看到元初他們的人,都露出了和善的笑容。這裡是有白天黑夜之分的,只是這裡的白天,是灰白色,看上去很陰沉,這裡的夜晚也一片漆黑,加上整個亡靈鬼城實際上是由魂體凝成,所以不存在資源這種東西
,故而他們的夜晚,連晶石燈都不會有。
不過好在,他們有鬼火。
天黑之後,元初看到一串一串的鬼火亮了起來,這裡的人顯然也有自己的情趣,有的鬼火是綠色的,有的是紅色的,還有藍色、橘紅色的。
當這些漂浮的火光將街道串聯起來,整個鬼城彷彿被點亮了一樣。
若是能高空俯視,便會發現到處都是五彩繽紛,死氣中有種別樣的生氣存在。元初走到哪,只要對周圍的人笑一笑,她身上強大的功德之力,便能鼓舞到他們,所以很多小孩子跑過來圍着她轉,甚至還圍着夜沉淵轉,並扯他身上的衣服什麼的
。夜沉淵其實很不會和小孩子接觸,幾次都想沉下臉來嚇走他們,但他一擡眼,就看到成片絢麗的鬼火中,元初被他逗笑的模樣,這讓他無可奈何,只能任由這些小鬼
捉弄了。他們又走了一條街,這條街尤其熱鬧,兩邊的樓都是高高的,在鬼火的映照下昳麗多彩,很多人在街邊交談,他們穿着各種各樣,帶着各個世界特色的服飾,元初一
眼看去,就看到有一位拿着團扇,穿着宮裝的女人朝她淺淺一笑。
那精緻的眉眼,如畫般美,婉轉流露的媚態,非言語能描述的出來。
不過元初看到更多的,還是跪在街邊,沉默懺悔的人。
他們並不是愁眉苦臉,大多都是面帶笑容的。
見元初的視線頻頻落在他們身上,洛生笑着說。“雖然都說懺悔已經沒用了,問心臺被毀,蒼天是收不到他們心意的,可是因爲有兩個人就是在懺悔時突然了悟,他們不願放棄希望,所以城中所有人,每天有一大半
的時間,都在懺悔。”
元初點點頭,沒有打擾那些人,最後,他們站在了城牆上往下看。
後背是一片虛無,而眼前卻是一片彩色的海洋。
洛生和元初一樣趴在城牆上往下看,輕聲說道,“雖然看着很歡樂,但隨着問心臺被毀的時間越久,他們越是絕望。
最近很多人都變成赤練亡魂了,然後被結界排斥出去,許多昨天還笑盈盈和我說過話的人,第二天,就已經悄無聲息的不見了。”
元初有些感傷,夜沉淵問道,“若是這麼多人都不能轉生,那麼外面的世界,新生兒會不會越來越少?”
洛生搖了搖頭,他看着下方,原本灰白死氣的瞳孔,在彩色鬼火的映照下明明滅滅,顯示出一種與他外表極其不符的滄桑。
“蒼天造物,既然有無數的靈魂消散,就會有無數的靈魂新生,想要抹去一切得到重來一次的機會,就必然要受盡磨難。”
元初聽罷,小臉有些萎靡,晚上休息的時候,她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怎麼了?師傅。”
因爲鬼城是沒有靈氣的,夜沉淵也沒有修煉,他見元初在牀上滾來滾去,雖然說過這段時間不觸她黴頭,但還是忍不住關心。
元初突然一骨碌坐了起來,幽幽的盯着他。
夜沉淵被她的眼神看得皮肉一緊,想起了某些又煎熬又憧憬的畫面,整個人更緊張了。
元初突然道,“之前在惡業之光的照耀下,你沒有顯露出功德之力,也就是說,你若是死了,不會轉世?”
夜沉淵沒想到元初竟然會想起這個,他微微一笑,鳳眸靜靜的看着她。
“所以這一世,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元初被噎了一下,明明在說很正經的事,爲什麼又要撩她?
她哼了一聲,扭過頭去,眼底深處,卻有些憂愁……
其實她之前奢望過的……若是她在這邊死了,藉由夙鏡回去了現世,然後遇到了夜沉淵的轉世該多好?
雖然她覺得這種希望無比渺茫,可……誰還不能做夢了?
只是聽忘善老人說,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轉世,她這個夢便破碎了,她雖然重生,但是她和夜沉淵之間,只有這一世。
而且這一世很可能不會完整,隨時都會變成永別,她既是越來越心急去找夙鏡,又爲這種永別而感到痛苦。
她朝夜沉淵勾了勾手指,“你過來。”
夜沉淵挑眉,從善如流的走了過去。
誰知他剛過去,元初就從牀上跪坐起身,雙手抱住他的脖子,就在他嘴脣上用力的,深深的,吻了一下!
夜沉淵驚呆了!心臟不由自主的快速跳動!他愣愣的看着她,似乎回不過神來!
師傅不是在生氣嗎?怎麼突然就吻他了?
元初吻過之後,雙手還是抱着他的脖子,直視他的眼睛。
“人的一生實在是太短暫了,所以我決定,不把這些時間浪費在和你生氣上!”
夜沉淵聞言頓時笑了,他輕輕在她額頭一吻,很認真,很虔誠的說。“師傅,即便只有一生,我也會盡我所能,讓它無限延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