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那一聲尖叫讓顏慕霄回過了神來,心中一驚,回身便往莫昭的房間奔去。
房間門窗前的火苗勢頭越烈,隱約能聽到裡面傳來陣陣咳嗽聲,也不知道是銀杏的還是莫昭的。
大概是怕濃煙入房,門窗早就關上了,這時東邊的窗紗上卻不知被什麼擊穿了一個洞,遠遠看去黑深深的,讓顏慕霄莫名其妙地心中一顫。
"銀杏,怎麼了?"顏慕霄一邊問,一邊揮劍砍向火勢較弱的窗棱,清理出空隙來,往裡探頭,就看到銀杏跪在地上,莫昭靠在她懷裡,上身的衣服一片血紅,卻不知傷在哪裡。
銀杏顯然是發現了他,轉過頭來,叫了一聲:"谷主!"頓了頓,她像是因爲什麼愣了一下,接着道,"剛纔窗外飛來一支箭,傷在公子胸前,幸好沒傷着要害。"
顏慕霄暗鬆了一口氣,隨即便皺了眉冷下臉來,遲疑了一下才又揮出一劍,窗上空出來的大小已經足以容納一個人進出,那邊銀杏也已經將莫昭扶到了窗前,顏慕霄將人接了出來,才發現莫昭臉色灰白雙目緊閉,顯然已經暈過去了。
銀杏從裡頭爬出來時,看到的是顏慕霄皺着眉看着莫昭,眼中變幻,似是已經出神了。
"谷主?"看着四周的火勢也漸漸猛烈起來,她終於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顏慕霄似乎微顫了下,眼神一斂:"走吧,這裡不能久留。"說罷,他一把抱起莫昭便要邁步,卻發現懷裡的人微皺了皺眉,臉色又白了一層,似是被觸痛了傷口,他低了眼,下意識地放柔了動作,見莫昭再沒異樣了,才利索地往外走去。
等滅了火一切安頓下來,天色已經微亮了,大夫給莫昭包紮好開了藥便退了出去,留下顏慕霄一人坐在牀邊,怔怔地看着莫昭失神。
過了不知多久,牀上的人微動了一下,顏慕霄回過神來,便看到莫昭眉頭輕蹙,然後緩緩地睜開了眼。
他心中一動,一時間反而沒想到要開口了,只是看着莫昭眨了眨眼,便張着一雙空洞的眼躺在那兒,安靜得有點詭異。
"昭?"
莫昭動了一下,目光緩慢地轉到顏慕霄身上,好一陣,才艱難地勾起一抹淺笑,張了張嘴:"我……"
"你受了傷,大夫讓你好生休養。"顏慕霄只回了一句,卻暗自皺了眉。莫昭那一個笑容,不知爲什麼讓他心口一悶,有種說不出的不協調。
"哦。"莫昭低應了一聲,溫順地合上眼。
他的舉動卻讓顏慕霄覺得更不舒服,強自壓着心底的怒火,他給莫昭壓了壓被角:"有事就喚,我在隔壁。"
說罷,他刷地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到門邊,用力拉開門,才猛地止了步。
祺御就站在門外,微偏着頭,像是在聽屋裡的動靜,這時門被拉開,他也不慌不忙,只是挑了挑眉,側過身,甚至還做了一個請便的動作。
顏慕霄臉色微沉,大步跨了出去,祺御接手關上了門,見他已經走遠,幾個起落追上去,隔着幾步遠地跟着,並不說話。
一直拐過了迴廊轉角,走到一頃水塘邊上,顏慕霄才停了下來,回過頭去,便聽到祺御笑問:"心疼了?"
顏慕霄張口就要反駁,話到了口邊,卻又吞了回去。
祺御不再看他,只是走到他身旁,怔怔地看着一汪池水,臉上笑意卻很濃,只是帶着顏慕霄無法理解的意味:"若是心疼便承認,這既不是什麼丟臉的事,也不是說承認了就等於忘記清淮……"
"師叔別說笑了。"顏慕霄猛地打斷了他的話。"之前去救他,我見到一個人,從他的武功看,分明是七巧樓的人。"
祺御抿了脣,很久,才道:"剛纔他醒了吧?有沒有覺得哪裡奇怪?"
顏慕霄擡頭看他。
"他大概又在扮演清淮了。很笨拙吧?一點也不像。"
聽着祺御似贊似諷的話,顏慕霄卻是心頭一震,久久說不出話來。
祺御吸了口氣,笑了起來:"那麼,你準備怎麼辦?‘將計就計‘?"最後四字,說得格外有力。
顏慕霄盯着祺御的眼,好一陣,才緩緩笑道:"我會對他好。"
說罷,他維持着那笑容,舉止優雅地轉過身,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祺御看着他的背影越來越遠直到消失,才慢慢地卸下臉上的從容,露出一絲痛苦來。
"顏慕霄,我現在、卻寧願你沒有愛上他了……"
像是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祺御退了一步,反手一劃,他的左手衣袖上就多了一道口子,從口子往裡看,那手臂上佈滿深深淺淺的疤,一道血紅在上頭分外觸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