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請留步!”
散朝之後,李珍叫住了賈清。
賈清回頭,見方守與李珍聯袂而來,先與方守行過一禮,然後纔對李珍執禮問道:“太傅有何事吩咐?”
李珍似有些不悅,道:“王爺既受先帝重託,封爲輔成王,如何今日在朝堂上,對於乾王殿下的事,一言不發?莫非果如坊間傳言,王爺少年得志,只知安享富貴,不將朝廷大事放在心上?”
正慶帝死之時,乾王還未降生。他又知旻寧資質不夠,沒有帝王之相,故而臨終任命內閣四位閣臣,加上賈清、王子騰六人爲輔政大臣,凡軍國大事,皇帝需悉數垂詢輔政大臣。
這種做法,首先自然是爲了保證他死之後大楚朝綱穩定,其次,六人要麼是他的心腹,要麼是品德高尚,忠君愛國之人,能夠將他的遺志執行下去。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乾王。
乾王這個封號自然也是正慶帝早就定好了的。寓意也很直白,乾坤萬物,乾爲天,坤爲地,乾,本意就是君主的意思。
正慶帝的遺志,不但要他們六人輔佐乾王順利登基,還要讓乾王成爲天地之間唯一的君主。
所以,乾王的週歲慶典,朝廷纔會力主大辦,朝廷要藉此告訴天下人,乾王,就是大楚未來名正言順,不可替換的君主!
維護乾王的威嚴,是他們六人共同的職責。
於書洋所爲,雖然情理可願,但實際上已經觸犯了乾王的威嚴。
六人之中,實際上受正慶帝恩最重的就是賈清,賈清卻在此時作壁上觀,也難怪李珍不滿了。
“太傅誤會了,太傅大人乃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有太傅大人在,這些事又何用學生多嘴。
另外,學生畢竟年紀淺,在朝堂上本就該多聽少說,認真學習爲官治國之道,以免貽誤國家大計。”
賈清面色誠懇的說道。
李珍哼了聲,道:“我看王爺就是惜身,故意推我們幾個老傢伙出來抗事。”
賈清連忙搖頭擺手:“學生絕無此心。”
李珍面色有點黑,倒是旁邊的方守看着賈清,笑意盈盈的,似乎很是滿意。見狀,李珍倒也笑了,賈清位尊,卻在他面前始終執弟子禮,行爲言辭恭敬有禮,也令他很滿意。
不過他又正色道:“惜身是好事,也可免木秀於林之罪。王爺若能始終保持現在的心境,倒也不失爲一件好事。
不過既然老夫與王爺也算有一份師徒情誼,我也想請王爺記住一句話:
幹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望義,皆非君子之道。”
說完,李珍目光炯炯的盯着賈清。賈清神色不變,只躬身受領,道:“多謝太傅教誨,學生必謹記於心。”
見狀,李珍有些失望,道:“好了,守望兄才高德衆,王爺得其真傳,這些道理也不用老夫多言。老夫叫住王爺其實是想說,如今國庫缺銀,老夫知道王爺對於經濟之道頗有見地,想問問王爺的想法。”
賈清一聽,便知道這李老頭又在打自己的主意了。
“這個,太傅大人或許應該詢問戶部,戶部有那麼多位精明強幹的大人在,他們若是都沒有什麼好的法子,學生又怎麼會有?”
“王爺不必謙虛,猶記得當年王爺參加秋試之時所作那篇策論,言富國之道,在於‘寬農重商’,老夫對於其中所闡述的觀點是深感贊同。
國朝這些年內憂外患不斷,如今好不容易安寧下來,正是舉國大治之時,也是我輩施展抱負,造福天下百姓之時。
所以,老夫想請王爺出山,牽頭戶部,逐步將這個理念遍行天下,建立新的稅務制度,富國富民,奠定大楚萬世不易之基……”
李珍說着,神色都激動起來。爲官數十年,他深知道,治國之道,首先就是一個錢字。
一旦解決了錢這個問題,很多事都迎刃而解了。
倒不是說李珍以爲靠賈清一個人就能爲大楚解決這個問題,而是,他覺得,大可以嘗試一番。眼下朝局穩定,正是舉行新法之時,若是能夠在有生之年,讓大楚的民治、國治上升一個臺階,纔不負爲相這一遭。
面對目光灼灼的李珍,賈清也不知道該怎麼回了,此事李珍已經不是第一次對賈清提起。
說實話,任何一個對現代稅務機制瞭解一二的人,再去看看古代的稅制,都會覺得很多不合理的地方。當初他算是年輕氣盛,也爲抒發自己的觀點,取得一個好名次,所以將那想法說出來了,不想與李珍不謀而合。
他明白李珍的意思,這件事要是做,就不是短時間可以做成了,要初見成效,至少要幾年甚至十幾年才能行。
賈清是最適合帶頭推行的人。
可是賈清卻覺得還是太早了些。
如今朝局看似安穩,但是隻要乾王一天還沒有坐上龍庭,大楚的隱憂就一日不會解除。
他不想分心太多。
分心太多,就容易露出破綻。
大楚的稅制雖然很多不合理,但是不是有一句話叫做“存在即合理”嗎?這件事要是開幹,不知道一瞬間又要觸發多少人的利益,引起多少反彈。
當然以他如今的位置,是不怕的,但是他卻想求穩。
他還不滿二十歲,六位輔政大臣其他五位,至少都比他大四十歲以上。他們是比不過賈清的。照這樣下去,每多過一天,賈清的權勢就會穩固一天。
何苦急着將自己捲入大的漩渦裡去呢?
他已經過了以命去博富貴的時候了,以他既有的牌面,已經足夠碾壓了。
賈清正在措辭,不巧一個個大太監跑過來,對賈清三人行了禮,又對賈清道:“輔成王,太后娘娘召見。”
賈清一聽,立馬對李珍道:“太傅之言,容學生再考慮考慮,學生先行告辭。”
說完隨着那太監去了。
方守道:“老明公又何苦逼他,明公既知他位分獨特,不知多少雙眼睛盯着他,現下這般於他纔是最有利的。”
李珍道:“守望兄,我知你心疼弟子。但是你我都已過了古稀之年,將來百官終將以他爲尊,若不多加磨鍊,我等又如何能放心……
況且天下之事不能只看利弊,也當爲生民謀福祉,爲萬世開太平計!
他之才幹見地,若不能早一日爲國所用,實爲大楚的損失,天下百姓的損失。”
方守一嘆,李珍說的乃是家國大義,他反駁不了。
……
“太后,臣妾是不是長得很醜啊……”
“怎麼忽然這麼說?”
“太后,您就告訴臣妾嘛,臣妾是不是真的很醜?”
“呵呵,哪裡,我們紫依這麼漂亮,又可愛,怎麼會醜呢。”
“可是,既然如此,皇上他爲什麼不喜歡臣妾,皇上他很少來臣妾的坤寧宮,每回還都是坐坐就走了……”
隨着太監來到鳳藻宮,還未進殿,就聽見一陣對話聲,說話雙方的聲音,一個清幽嫺靜,一個脆生輕鈴,還略帶童音。
“輔成王到~”
隨着太監的通報,賈清跨入賢德殿,當面一身閒時鳳袍的元春坐在炕上,她的旁邊還立着一個差不多裝扮,十五六歲的女孩子。
“臣賈清,見過太后,見過皇后娘娘。”
這女孩正是當今皇后,是旻寧登基之後朝廷爲他議娶的吏部尚書吳文正的孫女。
賈清以前也只是遠遠瞧過幾面,今日還是第一次近看,是個漂亮的小姑娘,難怪會被選爲皇后。
不過想起之前在外面聽到的話,賈清心中又忍不住笑了笑。
元春見到賈清很高興,對吳皇后道:“你先回去,哀家有幾句話要詢問輔成王。”
“是,臣妾告退。”
吳皇后告辭出去,臨了多看了賈清一眼。
這個大名鼎鼎的輔成王,果然如傳言那般,生的這麼好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