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清也看出來了,這個康親王之所以要招攬自己,除了想省點力氣之外,最主要的還是看中了自己身邊的這一羣正慶帝的舊臣。
有自己這個正慶帝的寵臣出面幫他說和,總會容易收服一些。
畢竟他覺得攻下京城容易,要坐穩皇位,可就不那麼簡單,需要做的事很多。
收服賈清,能夠省下大力氣。
從這一點來看,這個康親王便要比大皇子成熟太多。
同樣,也難對付的多。
“康王爺的心計謀算我算是看到了,只是不知道這帶兵的能力如何?要知道,當今皇上御極天下十數年,根基深厚。
康王爺若是要正位,以後必然要剿滅一波又一波的叛亂。這要是領兵能力弱了,那就不好了。
不如就拿我這京營幾萬健兒給王爺練練手,也試試王爺的帶兵能力。
靳世子不是說了,良臣擇主而事。我總得看看王爺的真正實力吧?”
靳強面色難看道:“這麼說,寧侯是執意與王爺爲敵了?”
賈清笑道:“靳世子誤會了,我只是爲了試試王爺的實力,只要王爺能夠滅了我手底下這幾萬不成氣候的散兵遊勇,我定然誓死效忠王爺。”
“呵呵,寧侯可真有意思。本來王爺看在兩家有交情的份上,不想說一件事的,免得寧侯誤會王爺在威脅寧侯,如今看來,確實不得不實話告訴寧侯了。
當今陛下與前太子的恩怨世人皆知,而據王爺所知,前太子一直有一個遺孤流落在外,至今未得下落。
若是當今陛下得知,前太子的遺孤竟然一直在他最寵信的臣子家裡,不知當今會作何想。”
靳強冷笑道。
賈清面上的笑容也逐漸消失,目光森然的看着靳強。
秦可卿的事還是被人翻出來了......
不過,現在已經不比從前了。
康親王若是以爲憑這個就能脅迫自己,怕是打錯了算盤。
“靳世子以這個口氣和我說話,難道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殺了你嗎?”賈清淡淡道。
靳強道:“自然怕,但是我相信寧侯不是這般衝動之人。如今我怎麼說也算是康王爺的使臣,就算寧侯不投康王爺,也不過因爲氣節,絕不可能無故激怒王爺,於侯爺也並無好處。”
“呵呵。”賈清笑了笑,這個靳強確實是個人才。
“來人,請靳世子去京營喝茶。”
賈清招來侍衛。
靳強面色一變道:“兩國交兵尚且不斬來使,侯爺如此難道不覺得太過小氣?”
“第一,現在不是兩國交兵,你們是反賊,我抓一個反賊有何不妥?第二,我也沒說要殺你,只是請你回去喝茶聊天,靳世子如何說我小氣?”
賈清笑了笑,示意親兵把他帶下去。
當真不是賈清小氣。如今京城九門都被他牢牢把控着,這個靳強還能代表康親王來當說客,顯然他們之間有特定的聯絡方式。
他雖不確定是何種聯絡方式,但是把人扣下來,想來康親王的聯絡站必然會受到一些打擊。
外面靳強還在叫道:“一個時辰之後王爺要是得不到消息,便會大舉攻城,到時候寧侯如何護得一家平安?望侯爺三思......”
賈清卻也沒再理他。
不言正慶帝待他之恩,就說康親王一個謀逆之臣,他若歸順,成了亂臣賊子不說,日後難道還要幫着他鎮壓一波又一波的仁人義士?
若是他沒有實力反抗倒也罷了,爲了家人的安危和性命,他也能夠“忍辱偷生”。
可是,賴正慶帝寵信之恩,將京營完全放手給他,連他奏請研製火器的摺子也未曾廷議就批了……
這或許有正慶帝自身也不重視火器的原因,但是這份信任,值得他在有人要謀奪他的帝位之時、他生死一線之時,替他看守京城。
這本來也就是京營的職責!
他有自信能夠將康親王阻攔在京城的高牆之下。
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趁着康親王還沒攻城,他必須把皇城內的“餘孽”給清掃乾淨!
該殺的殺,該關的關。
對於被打散了的禁軍和錦衣軍,除了還要反抗的,大多數還得收編,擴充戰力。
……
……
寧國府,昨日的賓客,還未盡散。
昨夜的兵變,導致一夜刀兵不歇。
都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他們都是貴人,哪裡會以身犯險?
特別是在大家都派人去打探消息,卻有好幾個家下人回不來的時候,更是唬破了好些人的膽兒。
因此,除了有些離家近的昨兒便走了,那些離家遠的,甚至住皇城裡面的宗室,是一個也沒有走。
寧國府外那些威風凜凜的親兵給了他們莫大的安全感。加上這個時候,誰都知道自己家肯定不如寧國府安全。
畢竟,賈清雖然帶兵平叛去了,但是他家裡人特別是他還沒來得及洞房花燭的新娘子可都在寧國府呢。他能不特別保護着?
這個時候,沒有哪個地方還能比京營節度使家更安全。
好在賈家不愧爲詩禮簪纓世族,就算在如此驚變之中,還是不曾失禮。不但他們這些主人家都安排了客房,最差也是打掃包房暫住,就連他們帶來的家下人,也是安排了班房、排房給他們歇腳。
公府的底蘊氣度,也着實令一些科舉出身的文官、清貴讚歎不已。
特別是當他們知道這些事都是寧侯爺才娶的當家奶奶主張的,他們就更欽佩了!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寧侯那等威風凜凜的人物,娶得大房夫人果然也是別樣的氣度!
新婚第一夜就發生這樣的大事,別的小媳婦怕是擔心就擔心不過呢,哪裡還能想到什麼待客之道。
就算昨夜寧國府什麼都不做,他們也不會有什麼說辭,本來就是借地方避難的。
可是被人禮待,總歸是件心情舒暢的事,因此待今日一早,外頭的風聲小了一些,大家聚在一起,除了談論昨日的兵亂,也就是議論這位薛大奶奶的賢名了。
北靜王府在皇城之中,昨夜皇城一直緊閉,加上北靜王也擔心王妃被亂兵傷到,便令北靜王妃暫住寧國府。
其他帶來內眷的人也大多這個思量,所以一早起來寧國府內宅裡的貴人與昨日相比幾乎沒少。
賈母也沒回榮國府。
被丫鬟們伺候着將就洗漱一番,就在寧安堂後堂來,坐鎮招呼着一堂的誥命夫人們用早膳。
這麼多誥命夫人聚在一起吃早膳,這樣罕異的情節怕是也就這會子能看到了吧。
用過早膳,北靜王妃看着堂內又招呼着丫鬟們擺上茶果點心的寶釵,笑對賈母道:“太夫人家這個新孫媳婦,行事周到大方,與寧侯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聽說這還是當年太夫人親自保的媒,太夫人的眼光,真是令人羨慕啊。”
旁邊一個上了些年紀的婦人附和道:“正是呢,不知道太夫人手底下還有沒有人家,我也想請太夫人也替我家那小子保一門這樣的好親事呢……”
賈母呵呵笑道:“王妃和夫人說笑了,她新媳婦子,當不得如此誇。”
說是這麼說,賈母還是看了一眼寶釵,心中暗歎:衆人的眼睛是雪亮的。
昨夜,先是聽說賈清差點遇刺,後來又是大皇子兵變,她可是被唬的不輕,除了一個勁兒的派人去打探消息和擔驚害怕之外,哪裡還管的了那許多。
後來還是寶釵出來,探明原委之後並不慌亂,合着尤氏、秦氏等人,招呼這家裡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小廝們,把親友賓客們按身份、男女全部都安置起來。
不然這麼多人聚在一起,久了必生是非。
後來還是聽說叛亂被鎮壓下去了,她本人也在寶釵的親自侍奉下,到廂房裡淺淺的安歇了會兒。
以前只知道她是個好的,卻沒想到,在這等緊急關頭,她遠比衆人想的做的還好。
有她做清哥兒的賢內助,倒也不算辱沒了清哥兒在外面的名頭!
寶釵自然也聽見了衆人對她毫不掩飾的誇讚,她面上無甚異色,猶疑了一下,招過鶯兒來,讓她端了兩杯茶隨着她一起到賈母跟前。
“老太太,今日原該我和二爺一起給您敬茶,只是他不在,孫媳婦斗膽代二爺行此孝道。”寶釵在丫鬟墊好的蒲團上跪下,端過一杯茶來,恭恭敬敬的遞給賈母。
她今日與往常一般不施粉黛,卻已經將頭髮盤起來,成爲婦人髮式。
明眸皓齒,眼神清淨如秋水,一張白皙紅潤的臉猶如天上銀月一般豐澤,配合上一套鵝黃色淺底牡丹花袖衫,越發顯得端方嫺雅,落落貴氣。
以前,他稱賈清爲清兄弟,如今她嫁過來,自然要改口。
按照常理她該稱賈清爲“老爺”,但是如今家裡賈政一輩尚在主事,賈清便稱老爺有些不妥當,她便隨丫頭們稱賈清爲二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