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又開始攻城的兵士,大皇子忽然一陣寒意襲來。
不知從何時開始,圍繞在他身邊的數萬大軍,如今只餘幾千人了。
而他最大的倚仗,康親王還是沒有消息。
擡頭望了望陰涼的月色,大皇子忽然產生一絲懷疑:今夜,或許並不像之前自己想的那般容易了。
搖搖頭,他強行把這絲憂慮甩出腦海,眼睛死死的盯着宮城,希望下一瞬間宮門就被打開。然後他便抓住他父皇,再把太上皇的血詔昭告天下,登基稱帝,順他者昌,逆他者亡。
“殿下,胡統領帶着手下人馬,從北安門出皇城而去了!”
一道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傳到大皇子的耳朵裡,導致他一時間都沒能追問這是不是真的!
北安門,皇城的正北門。
胡勇,他竟然逃了?
京營有這般可怕?
大皇子面如死灰。
關鍵是,他爲什麼要逃?就算他現在背叛自己,難道他以爲正慶帝還能寬恕他?
上面的正慶帝也得到消息,雖然同樣不明白鬍勇爲何會逃,但是他顯然不太關心。
“逆子,還不悔悟?!”正慶帝又喝道。
他已經看見,遠處,幾條“長龍”正往這邊襲殺而來。
那是京營的人馬。
“殿下,老夫倒是有一個法子,可令殿下立於不敗之地。”
“先生快說。”
大皇子沒有理會正慶帝。他知道,京營已經破城而來,加上胡勇這一逃,代表着他已經殺不進皇宮了。
“當今陛下早已經年過半百,且一共才三子。若是其餘兩子忽然暴斃,陛下爲了社稷傳承,也定然不會殺了殿下......”
大皇子一聽就明白,他如同看惡魔一般的看着這個幾年前投奔自己的絕世高人,喏喏道:“可是,四弟他才七歲啊......”
二皇子和四皇子,如今都被他扣在大皇子府中。
這本來也是他準備拿來威脅正慶帝的。
卻沒想過真的要殺死他們。或者說,他沒想過要殺四皇子,因爲四皇子年紀太小,對他的大業影響很小。
可是如今......
看着自己手下已經無心戀戰的數千禁軍還有自己威脅、拉攏而來的各宗室府兵,他六神無主了。
京營,馬上就要殺過來了!
“喋......”
老者發出一聲怪笑,又道:“若是殿下不忍心,老夫還有一個法子。”
“什麼法子?”
老者在大皇子耳邊耳語幾句。
“這......?”大皇子面色驚悚,隨即卻沉思下來。
雖然還隔着幾條街,但是,他已經聽見京營那邊傳來的槍炮聲了。
趙全,顯然抵擋不住京營。
或許,是該爲自己準備一條後路了......
一咬牙,他招過來自己的心腹:“去把二皇子和四皇子帶過來!”然後也在心腹耳邊耳語幾句。
心腹以幾乎與他之前瞧老者一樣的神態瞧了他一眼,卻沒說什麼,轉身而去。
“駕!”吳先生突然調轉馬頭。
“先生做什麼去?”大皇子追問道。
“呵呵,殿下放心,老夫不是胡勇之輩。老夫這是去討一份債,若是屆時我們都還活着,到時候老夫定然誠心來輔佐。”
......
半刻鐘以後,宮門還是破了。
士氣低迷的叛軍似乎看見了希望,又振興起一股精神,爭先恐後的涌進皇宮。
“送陛下回大明宮!”
正慶帝眼見勝券在握了,自然不會逞匹夫之勇,在衛立則等人的拼死掩護之下,朝着大明宮退去。
藉助大明宮,至少還能再擋很長一陣子。
大皇子,終究是沒有機會了。
又是半刻鐘之後,賈清終於帶人來到西安門。
這裡卻已經空蕩蕩的,除了滿地的屍體。
“嘔~”星月公主看見這等陰森恐怖的場面,忍不住跑到城牆邊上乾嘔去了。
牛戰等人自然上前守護。
“走!”
賈清不做停留,直接帶領兵馬衝進皇宮。
大明宮之外,到現在還跟着大皇子的禁軍將士們看見包圍而來的京營兵馬,終於徹底失去鬥志,都放下兵器,只有大皇子的府兵還在做着無畏的抵抗。
宮門打開。
正慶帝走了出來。
“微臣救駕來遲,請陛下降罪!”
賈清快步上前,單膝跪地道。
“卿,無罪!”
正慶帝親手扶起賈清,然後也不過多的敘君臣之誼,來到階前。
“你還有何話可說?”正慶帝淡漠道。
階下,是被人死死按在地上的大皇子。
此時大皇子哪裡還有一絲之前的氣度,變得猶如一個乞丐一般,他滿面驚恐的道:“父皇,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我!
如今,我可是你唯一能繼承皇位的皇兒!”
正慶帝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心一跳,喝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陛下,侯爺。”柳湘蓮快步過來,對着正慶帝和賈清行禮之後,道:“屬下在皇城之中遇到了二皇子和四皇子......”
說着,柳湘蓮似不知道該如何說,招手示意把人帶過來。
“嗚嗚嗚嗚嗚嗚,父皇......”
七歲的四皇子一整天都在擔驚受怕之中,如今終於看見他的父皇,便哭着要掙脫賈清親兵的懷抱跑過來。只是他一下地,就立馬往地上跌。
兵士立馬扶住他。
正慶帝此時哪裡還管大皇子,直接到四皇子面前,道:“愷兒,你這是怎麼了?”
賈清的親兵在皇帝面前有些緊張顫抖,哆嗦着越距開口道:“四......四皇子他,被人......”
他的話被柳湘蓮的眼神打斷,他便不敢再說。
此時賈清也走了過來,藉着火光,看見四皇子下身一片血紅,再聯繫起剛纔大皇子的話,賈清瞳孔一縮。
立馬轉頭去看二皇子旻寧,他同樣面色蒼白如紙。只是到底二十來歲的人了,見賈清看他,還用手遮掩......
賈清心頭一怒:這畜生竟如此惡毒!
不用回頭,他也知道正慶帝現在的神情該如何恐怖、震怒!
正慶帝怔怔的看着自己小兒子染血的下身,再瞧着他眼中的擔憂恐懼,正慶帝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柳湘蓮解釋道:“我們是在西安門外發現的二皇子和四皇子,他們被大皇子府的人帶着往皇宮而來,屬下們抓住了幾個,其餘的都被殺了。”
事涉天家尊嚴,柳湘蓮半個字不敢提二皇子和四皇子具被人閹割。但是在場所有人,相信都看出來了。
他只得告訴正慶帝,這事是誰做的。
“父皇......”
耳邊傳來的還是小兒子的呼喚與哭訴,似乎想叫自己抱一抱他,安慰安慰他。
他或許都還不懂,他到底失去了什麼。
“噗~!”
一口淤積的鮮血強忍不住噴出,被正慶帝有意識的轉移了方向,沒有灑在四皇子身上,卻染紅了一片白石臺階。
“陛下!!”
衆人驚呼。
賈清一個健步扶住搖搖欲墜的正慶帝。
正慶帝推開賈清,再次看了看另一邊的二皇子旻寧,忽然抽出賈清腰間的佩刀,轉身,一步一步走向大皇子。
“父皇,父皇,你不能殺我!你若是殺了我,皇室正統血脈就斷在您的手裡了......
兒臣保證,以後一定好好跟着父皇學習治國之道,再也不受小人的唆使,再也不敢再起此等犯上忤逆之心......”
大皇子被人反綁着雙手跪在地上,但他看見正慶帝手裡明晃晃的鋼刀,嚇得一個勁求饒,磕頭如搗蒜一般。
“朕,可有苛待於你?”
正慶帝聲音幽幽的問道。
大皇子磕頭道:“沒有......父皇息怒,是兒臣一時......”
正慶帝繼續道:“朕,可有廢長立幼之心?”
“沒有......兒臣知錯了,兒臣真的知錯了,請父皇再給兒臣一個機會?”
大皇子面色悔恨至極,他也忽然有一個疑問,自己明明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之下又只有兩個兄弟。
而且,還是一個不求上進,一個年級甚小,自己爲何會被豬油蒙了心,幹下如此蠢事?
“機會?那你可給了你兩個弟弟的機會?”
“父皇......”
正慶帝面上猙獰之色驟顯:“朕,就算是過繼一個宗室子弟,也絕不容你這等無君無父、無情無義、惡毒如斯的小人坐鎮我大楚的萬里河山!!!”
“父...!”
嗞......伴隨着一道鮮血飆飛的聲音,大皇子的聲音戛然而止。
賈清偏了偏頭,不敢上前打擾正慶帝。
若不是恨到了極致。
憑正慶帝的心性,如何下得了手親自殺死自己的兒子!
反過來說,能讓正慶帝決心要親自殺死大皇子,又該是怎樣的一種心痛和悲涼?!
賈清,忽然有些心疼正慶帝。
“哐鐺~”
鋼刀落地之聲。
正慶帝已經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