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二弟說點事。”
王熙鳳與秦可卿關係親厚,此時卻顧不得兩人絮叨,只盯着賈清。
賈清接過丫鬟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纔不鹹不淡的道:“璉二嫂子怎麼來了。”
秦可卿眉頭一皺,這不太像賈清的待人風格。
王熙鳳卻似乎不是張牙跋扈的人了,放佛一點也沒聽出來,還笑道:“我來找你說點事,二弟若是不忙,不如我們去園子那邊走走……”
賈清沒動,也沒說話。旁邊的婆子們都凝神以對,不知這兩位大爺之間生了什麼嫌隙。
秦可卿不滿的嗔了一句:“叔叔~!”
“咳”
賈清以咳嗽掩飾情緒,然後道:“好啊,我也正想和璉二嫂子說點子事呢!”
說着往前走去。
ωwш⊕ ttκΛ n⊕ C〇
王熙鳳連忙吩咐跟着的丫鬟在這裡等着,小快步跟上了賈清。
兩人一走,剩下的人就議論開了。只是礙於秦可卿在前,沒敢說出太放肆的話來。
……
王熙鳳跟上賈清,走在他身後,正在思考該怎麼開口,賈清卻先問:“賈瑞死了嫂子可知道?”
王熙鳳道:“也是才知道……”隨即就不滿了:“二弟該不會是爲了他來尋我的不是吧?”
王熙鳳這種人,有着強烈的主見性,在她眼中,賈瑞打她的主意,死了也活該!所以,她並不會因爲害怕賈清對付她而扭轉自己的想法。
“賈瑞是什麼樣的人,我比嫂子清楚。可是,這並不能成爲你把他戲弄致死的理由!”賈清道。
王熙鳳更不承認了:“二弟說的什麼話,他自己病死的,和我什麼相干!”
看着賈清回頭看她,王熙鳳又道:“難不成,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還得送他嘴裡?還不能收拾收拾他了不成?”
聽她自己比喻爲天鵝,饒是賈清要嚇唬王熙鳳,戒她下一次,也差點笑了出來。
“收拾他自然是應該的,但不能是你!”
王熙鳳愣了,道:“二弟也欺我是女流之輩了?”
賈清搖搖頭:“我是爲了咱們賈家女眷的名聲考慮,更是爲了二嫂子考慮!”
“爲了我?”
“嫂子做這事自以爲做的隱秘,其實知道的大有人在!偏偏這裡面很多人是二嫂你轄制不住的!
不說多了,只蓉兒那裡,就替你隱瞞不了。”
王熙鳳恨恨道:“這麼說,這些都是蓉兒說的了?”
“二嫂子覺得呢?”賈清反問道。
王熙鳳不想費神了,直問:“二弟你想怎麼樣?”
賈清見王熙鳳有些油鹽不侵,有些惱了:“嫂子覺得,我拿這件事到太太、甚至老太太面前分辨分辨,會怎麼樣呢?”
王熙鳳面色一變,卻篤定道:“你不會。”
“二嫂子絲毫不知悔意,難保下次沒有這樣的事,爲了賈族女眷的名譽,說不得也只能這樣了!”
賈清沉着道。
王熙鳳想了想,突然可憐兮兮的道:“二弟這是要威逼着我也做一個像大嫂子那樣老老實實的內宅婦人了?如果我真的變得那樣,以後,可就沒人陪你一起逗老祖宗說笑了,你就這麼狠心嗎?”
聲音帶着哀求,甚是可憐。
雖知道這是王熙鳳的迂迴之策,賈清也倍感壓力山大。要壓服一個女人,還是一個漂亮會做小的女人,沒有一顆堅實的心,還真是做不了!
“爲了使嫂子不再做這樣狠心的事,我也只好狠心一回了!”
賈清毫不動搖的說道。
賈瑞死的那一回中,曹公可是題名“毒設相思局”,一個“毒”字,道盡了王熙鳳對待得罪了她的人之心狠手辣。
王熙鳳見她都小意討好了,賈清還是不準備放過她,很是氣惱!正無計可施之間,猛然想到:
他不過和寶玉一般大小,而寶玉那傻小子平時在我跟前就跟小孩子一樣,膩歪的很。而他,居然讓我在他面前無計可施。
素日裡我只覺得天下男子不過如此,皆不如我王熙鳳,如今看來,倒是我狂妄了。如今他才這般年紀就能轄制於我,等再過幾年,他在朝中也站穩了腳,聲威又不知是怎樣呢!
那時候,不知還有和我討價還價的耐心沒有……
訶訶,別說是我了,那時候就是老爺、太太,怕是也……他註定是家族第四代無可爭議的掌舵人了!
如此一想,王熙鳳突然覺得在這個明顯比她強的男子面前服個軟也未必那麼不能接受了。
“好嘛好嘛,算我錯了行了吧。
雖說我戲弄了瑞大爺兩回,但也不能算是我存心不良吧?況且就算他後來生病死了,這筆賬也不能就這麼算在我頭上吧?那我也冤死了!
大不了我答應二弟,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我不私自處置了,都交給你們外面的爺們來弄,怎麼樣?
可能放過我了?”
王熙鳳一但想通了,說的話也是那麼漂亮,讓人挑不出毛病!
賈清雖不敢篤定她一定真心的,也沒奢望一次就能徹底改善一個人的行事風格。不過只要成功了一次,就不怕第二次收拾不了了!
在王熙鳳認錯服軟的前提下,賈清也不想和她鬧僵了,故而笑道:“下次?二嫂子對自己還真是自信啊!”
王熙鳳原本只是隨口一說,並沒有多想,如今聽賈清挑出話來,纔想到這一節。有點羞意,很快就壓下去了,還笑道:
“什麼自信呢,要是自信的話,也不會在二弟面前毫無臉面可存,非得認錯才能脫身了!”
心裡沒了芥蒂,賈清倒也開始正視起王熙鳳來。
只見她着一身紫紅色大襖子,圍脖領上有着厚厚的淺灰色絨毛,映忖着一張紅潤的臉蛋。
一張鮮豔緋紅的丹脣,兩彎柳葉吊梢眉,一雙含春目,搭上高高的鼻樑,苗條的身姿,站在寒風凌凌的花園小徑上,當真是恍若神仙妃子臨世一般!
也難怪能引得那麼多人對她有想法了。
王熙鳳原本就是好強的人,以前在長輩面前服個軟也就罷了,今日居然在同輩,還是比她小的同輩面前人了錯,心裡是不爽的。
可是瞧見突然之間像是換了一個人,直盯盯看着她臉的賈清,忽然又找了自信回來。
原來,他也不是聖人嘛。
“二弟怎麼了,可是涼了?那我們就回去吧……”
王熙鳳突然說道,然後上前攙起賈清的手臂,扶着他往回走。
聞着突然靠近的香氣,雖然很不想拒絕,但也知道這是王熙鳳在調侃他,爲了不使此行的功效打折扣,賈清連忙掙脫開來,道:“不用,我不冷……”
說着快步走了。
“嗬嗬嗬……”
原地留下王熙鳳嬌爽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