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姐姐呢?”
薛姨媽面色一暗,正欲說話,可巧薛寶釵過來了。
“清兄弟來了。”薛寶釵盈盈一禮。
賈清連忙站起來回禮,待薛寶釵向她媽問好的時候,藉機坐到了茶桌旁邊。
“聽說今日你們府上大姐姐做了娘娘,怎麼這會子有空過來?”
薛寶釵問。
賈清道:“正是有一事想請姨媽家幫忙呢。”
薛姨媽忙問:“是什麼事?”
“聽說姨媽家以前有給宮裡提供石材,因爲我們府裡那邊想把園子重新修繕一番,需要用到不少的石材,想討姨媽一個示下。”
賈清不饒彎子,直接說明來意。
薛姨媽道:“這倒是真的,只是如今這些買賣都在南京,和這裡隔着幾千裡遠呢。”
賈清笑道:“那也無妨,江南園林風光本就勝於北方,我又不要那些砌牆的和鋪地的普通石塊,只要那些稀奇珍貴的假山奇石用於裝點,只要有好的,用船裝上,也費不了多大的事!
就是姨媽家沒有,好歹知道那有的,給小侄指點牽個線,小侄就感激不盡了。”
薛姨媽聽了笑說:“如此也不難,否說我家有的,就是沒有,你好容易求了我一樁事,不論如何也得給你辦妥了,否則你越發該覺得姨媽沒用了。
我回頭就打發人回去,讓家裡的老夥計幫你置辦。可惜你薛大哥不在,要不然讓他親自去幫你弄了來。纔好。
對了,你準備要多少?”
“姨媽說笑了,姨媽的能爲誰不知道?
至於要多少,只要是稀奇的,多多益善。”
薛姨媽母女皆不解,薛寶釵道:“修繕園子所需也有個定數,你要那麼多的石頭,莫不是還有別的用地兒?”
賈清諂笑道:“寶姐姐果然聰明,一下子就被姐姐你看穿了!”
薛寶釵一窒,顯然還不能完全適應賈清的說話方式,吶吶沒了言語。
薛姨媽哈哈笑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先叫他們清點打造,若是不夠的話,我家還認得幾個本行,再從別家買就是了。”
賈清起身致謝道:“如此,就多勞煩姨媽費心了。”
“不勞煩,不勞煩。”
“關於所需花費......”
“石頭能值幾個錢,姨媽家這點錢還是有的,難得你求我,姨媽還能收你的銀子不成,不用費事,不用費事。”薛姨媽直笑道。
石頭不值錢,但是奇珍異石可就值錢了。再那麼遠拉上一船,怕就得上萬兩銀子!
薛姨媽不可能不清楚。雖然可能是客套話,但能答應幫忙,還能這麼說,也可見是疼愛了。
賈清笑道:“雖說姨媽大方,不肯賺侄兒的錢,但家下人和店裡的夥計總得發工錢吧,沒得說求姨媽辦事,還要叫姨媽家出這些錢的。
傳出去也沒天理了。”
薛姨媽連道不用,賈清就道:“姨媽如此,以後也不敢來煩姨媽。”
薛寶釵聽了道:“媽,還是聽清兄弟的吧。他也是有身份的人,媽只把他當小孩子看,不收他的錢。別人聽了,不會覺得媽慈愛,倒背後裡渾說是他占親戚的好處,傳出去對名聲不好!
媽若是真心疼他,只好好把關,別叫下面的人以次充好,糊弄了他去就好,這纔是真疼呢!
如此,就是他以後再煩別人做事,人家也不會擔心吃虧了。”
賈清側目而視,當真不可小看此女子,能講出這番道理,還能照顧到雙方的顏面,賈清見過的這些女孩當中,怕也只有她纔能有這般處事之能了。
果然,薛姨媽道:“到是我想差了......如此,就依你說的吧。”
賈清道:“那我回頭就把定銀給姨媽送過來......”
薛寶釵道:“你又糊塗了,你不肯叫我們吃虧,要明算賬,這也是正理。
只是,也不用事事公事公辦的做法。難道爲幫你一次,就連親戚的情分也拋了不成?
定者定也。原是爲約束雙方,不使背約才下定銀的。
我們兩家莫不是連這點信用也沒了不成?你又和媽一樣,只爲圖客氣,我們若是幫你一次還要事先收定錢,豈不是叫人小瞧了去?”
好吧,論道理算你贏了!
賈清心說,口中只道:“姐姐說得是,一切聽姐姐的......”
從梨香院出來,賈清直想到:若是把此女娶回家,則後宅無憂矣!
原本薛姨媽還要留晚飯,賈清推說還有事要處理,好容易才辭了出來。
本想着直接回府,又想有幾日沒看晴雯了,況且又近,就折道進了榮國府東大院的偏院之中。
“二爺來了!”
賈清進了院子,沒看見晴雯,只看見上回那個打瞌睡的小丫頭子。
“你晴雯姐姐呢?”
“出去了。”
賈清估計是找三春等人玩去了,沒進屋,笑道:“你這回怎麼不瞌睡了?”
小丫鬟不好意思道:“就那一回……”
賈清搖搖頭準備離開,忽然又轉身問道:“這幾日府裡可有什麼事沒有?”
小丫鬟道:“事?就是大小姐當了娘娘啊,除此之外,就沒什麼了啊。
哦,還有,林姑娘又生病了!”
可能小丫頭也想不通林黛玉怎麼那麼容易生病,稚嫩的聲音帶了感嘆語氣。
賈清這纔想起,林黛玉每到這個時節,處於病中那已經是常態了。
想了想,還是覺得去看看她纔好。
……
“紫娟,誰來了?”
賈清剛到黛玉房中,才和紫娟說了兩句,就聽裡間傳來黛玉弱弱的聲音。
不復往日的刁鑽。
見賈清往裡走,紫娟在後面故意說道:“沒誰,老太太打發人來問你吃藥了沒。我纔回你吃了,他就回去了。”
黛玉不疑有他,重新靠在了軟榻上。
忽然瞥見一道修長的身影走過來,又不像是丫鬟婆子,定睛一瞧,方看清楚來人。
“你怎麼來了?”
“聽說妹妹病了,來瞧瞧你。”
黛玉不語,半晌方道:“你是個忙人,沒想到我這一病,你竟也不忙了,還有時間過這邊來。”
多說了這兩句,覺得嗓子不太舒服,伸手想拿几上的湯藥碗。
賈清見了,連忙端起來,嚐了嚐是溫熱的,也不避嫌,上前扶過黛玉嬌弱的身子,輕輕喂她吃了一口。
黛玉默默的依了,等賈清放下藥碗回過頭來看時,才發覺黛玉已經默默流下兩行清淚。
賈清忙道:“妹妹怎麼哭了。”
黛玉越發哭出聲來,哽咽道:“我知道我的身子不好了,每年到了這個時節,竟有大半的日子出不得屋子。
你們倘或一時得閒想起我來了,過來瞧我一眼,可惜我也只能躺在牀榻上,不能陪你們說笑。
況且你們待我又小意,竟是一碗藥也怕我拿不起來,又怕燙着或是涼了。過來看我一次竟是成了服侍我一回,不過三次兩回,人也就厭煩了。
如此,我倒是情願你們沒想起也就罷了。”
賈清情知,黛玉一半是怨他沒有第一時間過來看她,另一半就是自覺苦楚了。
賈清沒有經歷過大病大痛,不太能體味病中之人的情緒,只是看黛玉的神態,也是厭恨這病日久了,可惜,卻也無可奈何。
見黛玉伏在被子上直哭,賈清伸手輕輕順着她的細背,爲她緩解情緒。
紫娟端着茶盤進來,見到賈清安慰她家小姐,取下茶杯,輕放在一邊,退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