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家的別墅還在整修,楊月明被接回來之後直接住到了西郊的別墅,原本紀少卿是讓她住到紀家的,但是她實在是放心不下沉家二老,就自己做主,把行李打包到了西郊,方便照顧兩位老人。
從醫院道西郊的路上,坐出租車的時候,司機一直透過後視鏡看沉暮心,車廂內瀰漫着一股餿味,讓他忍不住皺眉,稍微打開了一絲車窗的縫隙。
冷風從車窗吹進來,沉暮心猛地打了一個激靈,縮了縮脖子。
司機眼角的餘光瞥見之後,愣了愣,又關上了窗戶,並且伸手把空調溫度打得高了一些。
一路無言。
扶着沉暮心下車後,楊月明遞給司機四百塊錢,低聲道,“謝謝您啊師傅。”
“沒這麼多,沒這麼多,兩百就夠了。”司機推脫道。
“應該的,給您添麻煩了,多出來的錢是給您洗車用的。”
司機看了一眼後座上的泥污,嘆了一口氣,收下了錢沒再說話,問了一句,“這姑娘是怎麼了?”
楊月明抱歉的笑了笑,“我妹妹,前段時間走丟了而已,剛找回來。”
說完這句話,楊月明扶着一旁站着的沉暮心走回了別墅裡。
沉暮言還有些後續的事情處理,待在市政辦公廳接受一些審查,所以西郊別墅的家裡只有沉家二老。
沉暮心迎面見到守在門口的父母,鼻子一酸,眼淚又掉了下來,“爸……媽……我回來了。”
這一整年,她實在是讓父母操了太多寫的心,祁戰回來做的這些事情,多多少少算是因她而起,所以她現在的心裡特別自責懊惱。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二老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沉母安慰了一番之後,讓楊月明帶着她去浴室洗澡,自己一個人徑直坐到了沙發上面長吁短嘆的。
沉父被她左一聲嘆氣,右一聲嘆氣搞得心神不寧,低聲抱怨道,“你嘆什麼氣啊?這人不都回來了麼?”
沉母看了他一眼,眉頭緊皺,“回來是回來了,還有一個躺在醫院呢。”
紀少卿打電話給楊月明的時候,她還在家裡待着,原本沉家二老要陪她一塊兒去醫院的,楊月明沒肯,說是沉暮心的心情肯定很低落,沉父沉母兩人過去肯定免不了要哭一場,一家人在醫院哭哭啼啼的也不好看。
提到醫院,沉父也是嘆了一口氣,感慨道,“我們沉家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這一年出了多少事?現在就連女婿也跟着出事了,我都不知道怎麼跟親家公交代!”
封江海此時剛得知消息不久,已經坐車在往申市趕來的途中,打過電話給沉父,兩個人沒說上幾句話,路上信號不太好就掛了。
楊月明給沉暮心找了一套衣服,敲了敲浴室的門,半天沒有動靜。
她伸手擰開了浴室的門,“心心,我進來了啊?”
打開門之後,楊月明看着花灑下面蹲着的沉暮心,又是心疼又是生氣。
沉暮心此時蹲在花灑下面一動不動,雙手抱着膝蓋,整個腦袋埋在雙腿間,任憑頭上的水淋在身上,後背被燙紅了一大塊。
楊月明連忙去把水關了,責怪道,“心心,這麼燙你怎麼不調個溫度啊?後背疼不疼啊你
?”
半晌,沉暮心悶聲道,“疼?”
她仰臉看着楊月明,“會有世航中槍那麼疼麼?我感覺不到。”
楊月明眉頭狠狠一皺,眼神中有些惱怒,她瞪了沉暮心一眼,彎腰打開了浴缸的水龍頭,放了滿滿一缸的熱水,伸手試了試水溫。
做完這一切,她伸手就去拽沉暮心的手,試圖讓她泡到浴缸裡面去。
沉暮心卻不肯起來,眼裡泛着淚光,“表姐,我心裡疼!”
“心裡疼也得給我站起來!”楊月明的聲音突然拔高,“沉暮心,你有點兒出息好不好,別說現在封世航只是躺在醫院還沒死,就算是死了,你難道跟他一塊兒死麼?你想沒想過爸媽的感受,退一萬步說,你想沒想過封世航的感受,他難道希望你這樣內疚自責地過一輩子麼?”
被楊月明這麼一吼,沉暮心怔忪了片刻,就着楊月明的手緩緩站了起來,雪白的皮膚上到處都是青紫的淤痕,看的楊月明心驚肉跳的。
一隻手已經蹭破了一整塊皮,在醫院也沒顧得上包紮,這一會兒浸泡在水裡了,傷口恐怕是免不了要感染。
沉暮心自己緩緩坐進浴缸裡面,一隻手被楊月明擡着,拿着毛巾擦拭,“這隻手先別沾水,我去給你找個防水的手套先套起來,聽見沒?”
她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木訥的點了點頭。
見狀,楊月明嘆了一口氣,“算了算了,先洗澡吧,洗完再包紮。”
見她不說話,楊月明一邊給她擦拭身體一邊安慰道,“我剛剛也不是真的責怪你,只是覺得你不能這麼萎靡不振,你想想看,封世航還需要你照顧。”
沉暮心低着頭悶聲道,“我知道,可是我心裡就是難受,要不是因爲我,祁戰不會對世航開槍,也就不會躺在醫院了。”
聞言,楊月明臉色有些不悅,“這叫什麼話,按照你這個推理,那當初你跟封世航就不應該認識呢!”
“或許吧!”
“什麼或許?就沒有這種可能性!”楊月明聲音拔高了一些,“你該不會還以爲申市這段時間拐賣人口案和販毒案都跟你有關吧,要是你當初跟祁戰在一起了,這些案子就不會發生了?”
“……”
“心心,別把自己看得這麼重要,祁戰想做什麼,販毒還是殺人放火,都是他自己的情緒思想主導,與人無尤啊,換個方式來說,封世航想怎麼做,想去救你也是他心甘情願的啊,你以爲沒有你這一切都會不一樣是麼?”
“可是……”
“沒什麼可是,更沒什麼如果,這個世界是沒有後悔藥的,既然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好壞且不論,都是你們的緣分,問問你自己的心,重新活一次,你想選擇不再認識封世航麼?還是你想選擇不認識祁戰?亦或是童羽?”
聽着楊月明的話,沉暮心感覺到心口砰砰的跳動,彷彿在告訴自己答案。
“不會。”半晌,她低聲回答道,聲音很輕,但擲地有聲,很堅定。
封世航也好,祁戰也罷,甚至是童羽,都是她生命力不可或缺的人,構成了她的人生前半部分,如果沒有他們或許會少一段悲慘的經歷,但是似乎,他們帶來的美好的時光居多,佔據了她的整個青春年華。
想到這裡,她猛然醒悟,就算封世航一輩子都不會甦醒又怎麼樣,他還有呼吸,還有心跳,還聽得見她說話,她還可以陪着他,一起白頭。
她偏了偏頭,眼中的淚光減弱,有些感動,“表姐,謝謝你。”
楊月明仔細地洗着她的頭髮,淡淡地笑了笑,“一家人有什麼好謝的,你自己心裡明白就好。”
……
毒梟案件和拐賣人口案子結束之後,加上之前的很多次優秀案件處理,紀少卿被破格提升爲躍雲省的省委副書記,文件上頭已經擬好了,就等着紀少卿奔赴省會城市上任。
但是他難得地去找了一趟他父親紀嚴明,讓他把這件事稍微往後拖一拖。
紀嚴明有些不太理解他的想法,“這麼好的機會,別人都上趕着要去上任了,您這兒擺什麼譜呢?”
“我在申市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完,等我處理完了一定立馬動身。”
“你媳婦兒的事?”
雖然婚事還沒辦,但是在紀嚴明眼裡,楊月明儼然已經是紀家的媳婦兒。
“不全是,她還不知道我要離開申市的事情,沉家最近事情太多,等他們穩定下來我再走。”
聞言,紀嚴明談了一口氣,這次申市發生的這件事情影響很大,有不少市縣都受到了牽連,首當其衝的令市和申市被查了個底朝天,其他幾個小市縣也一樣,只是個別大的市縣,都被有心人一手壓下了。
紀少卿要留在申市一段時間也好,正好他趁着這段日子幫他探探省會城市的風頭,畢竟省委副書記上頭還有個上司壓着一頭,不會有他一個人在申市待着痛快。
想到這裡,他點了點頭,“去吧,不幫着月明那丫頭把家裡事兒處理好了,她哪兒肯你走啊!”
……
那天聽了楊月明說的話之後,沉暮心心情好了不少,加上有紀少卿的幫忙,沉家的產業也在逐漸恢復中,她每天守在封世航的病牀前隨身伺候着,幾乎把醫院當成了家。
隔三差五有人過來看望封世航,大多是環亞公司的一些人,來的多了,沉暮心怕他們吵到封世航,後來再來人一律堵在門外。
這天,剛轟走了一批子公司跑來探望的經理人,病房門又“篤篤篤”地被人敲響了。
沉暮心皺了皺眉,還沒拉開房門就開始破口大罵,“說了多少遍了世航要休息,你們有毛病啊,聾了還是瞎了,眼耳鼻喉科出門左轉啊!”
還沒罵完,拉開房門之後,沉暮心乾嚥了一口口水,忍住了下半句話。
封江海正皺着眉頭盯着她看,眼神中滿是不可思議。
“爸……你怎麼來了?”
“咳咳,”他乾咳了兩聲打破了尷尬的氣氛,“我來看看世航。”
沉暮心嘴角狠狠抽了抽,“您請進。”
封江海邁着步子走進病房,坐到封世航身邊,看着他沉睡的樣子,神情似是有些難受。
封世航是封家唯一的血脈,這一點,沉暮心覺得十分愧疚封江海。
封世航躺在醫院,環亞的事情只能全部交給封江海全權處理,所以他最近又搬了回來,倒不是住在西郊,住在了封家的另一處別墅裡面,距離西郊不是太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