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哥昨晚炸毛了,你小心點。”
葉佳瑤一聽樂了:“怎麼個炸毛法?”
鄧海川看着她,一副不可思議地神情,她怎麼還笑得出來?
“我按你說的,酒喝完了,才告訴大家,這酒是祥哥請大家喝的,當時祥哥那張臉臭的喲,十里可聞,我就老老實實說,是他還給你的賞銀,你又貼了二兩,祥哥半響都沒說出話來,然後……他把酒罈子給砸了,指着我的鼻子,咬牙切齒,我還以爲他要揍我,不過,還好拳頭沒落下來,不然今天我臉上就開花了。”鄧海川心有餘悸地述說當時的情景。
這次他是徹底把祥哥得罪了,也算是明確的站了隊,以後就靠李堯了。
葉佳瑤想着鍾祥氣急敗壞的樣子就想笑,沒錯,她就是捉弄鍾祥來着,誰讓他昨天和劉其勝一唱一和的嘲諷她來着。
她拍拍受了驚的鄧海川:“沒事兒,我掏錢他請客,面子裡子都讓他佔了,他能說我啥?大不了還我銀子唄!”
葉佳瑤料得不錯,沒多久,鍾祥頂着一頭烏雲進來,臉黑的像塊碳,四兩半銀子拍在她面前,恨恨地說:“還你的錢,我要請客我自己會請,不用你來假惺惺。”
葉佳瑤故作委屈道:“祥哥,我看你是誤會了,大家一起做事,沒有誰的功勞誰的責任一說,大家都很辛苦,得了賞銀,大家分,應該的,你不肯要,我就想着說再添點,請大家喝酒,大頭是你出的,自然算是你請的,如果我做的不對,祥哥你念在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就別跟我計較了。”
葉佳瑤的話贏得了大多數的人贊同,一直以來,在廚房裡,大廚纔是至高無上的存在,底下人只有做事捱罵的份,這麼多年來,也只見過李堯這麼一個例外,能體恤大家的辛苦,而且,李堯這麼做,還不是給祥哥面子,祥哥氣量也太小了點。
崔東朋站出來說話:“是啊祥哥,堯哥只是想大家開心開心,沒有惡意的。”
鍾祥嘔的要吐血,你們開心了,你們是看着哥被人戲弄看戲看的開心吧?哥被人當猴耍,你們開心吧?
俗話說,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很不幸的,鍾祥的豬隊友登場了。
劉其勝指着衆人鄙夷道:“你們這些人,心眼都被屎給糊住了?祥哥平時是怎麼對你們的?牛大廚發脾氣,哪次不是祥哥替你們頂着?這會兒收了人家幾兩銀子,就恨不得叫人家親爹了?”
“劉其勝,你怎麼說話呢?我看事情鬧成這樣就是你這根攪屎棍在攪事兒。”一向不怎麼發言的王明德跳了起來。
“就是,堯哥給我們分賞銀怎麼了?就衝堯哥能說一句大家辛苦,我就認定了堯哥這個朋友,有錢沒錢是小事,劉其勝,你也是從雜工一路打拼過來的,你見過誰能像堯哥一樣,凡事想着兄弟們的?做人要講良心。”崔東朋道。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頓時劉其勝成了大家發泄的對象,衆矢之的。
鍾祥的臉已經黑的不能再黑了,他感覺到,所有人都在離他而去,站到了他的對立面。
葉佳瑤看差不多了,出來打圓場:“大家都別說了,這件事怪我,是我做事欠考慮。”
王明德道:“堯哥,這件事你沒錯。”
鄧海川腦子反應快,哭喪着臉說:“都怪我,都怪我,堯哥本來不讓說的,是我酒喝多了,腦子不清楚,祥哥,堯哥,這事怪我,我給你們賠罪。”
葉佳瑤詫異地瞄了鄧海川一眼,行啊鄧海川,真夠機靈的,有前途。
輿論徹底倒向葉佳瑤一面,劉其勝已經被大家的指責淹沒,鍾祥陷入孤立無援,心灰意冷,黑沉着臉扭頭而去。
葉佳瑤道:“大家都去做事,我去跟他談談。”
鍾祥坐在院子裡的石磨上生悶氣,葉佳瑤走過去,挨着他坐下。
“祥哥,我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這個小子憑什麼一來就跟我平起平坐?還不是靠着二孃的關係,還不是因爲長的俊。”葉佳瑤學着他的口吻說道。
換來鍾祥一記白眼。
葉佳瑤也不惱,繼續說道:“你覺得自己拼搏了多年,纔有今日的成就,而我這麼年輕,不公平。”葉佳瑤苦笑了下:“其實,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麼事是真正的公平,有,也只能是相對而言。”
“我可以毫不謙虛的說,在這個廚房裡,沒有人比我學廚藝的時間更長,我出生在廚師世家,還沒學會說話就被我爹抱在懷裡學做菜,還沒學會用筷子就已經會拿鍋鏟,六歲,我就能踩着凳子給全家做一頓大餐,人家玩泥巴玩彈弓的時候,我玩的是各種刀具……”
“雖說不論哪門手藝都是老天爺賞飯吃,沒有天賦不行,但沒有後天的努力更不行,我所付出的絕不比你們少。”
鍾祥聽着她絮叨,怒氣漸漸平復下來,難怪這小子這麼厲害,原來是世家出身。
“認識黎二孃純屬巧合,我來金陵就投宿在她的客棧,知道我是個廚子,正在找事做,而這邊又缺廚子,這才帶我過來試一試。祥哥,論廚藝技巧,也許你不比我弱,但做菜不是死板的程序,按着菜譜按部就班,做菜就像完成一件獨一無二的藝術品,把做菜之人的感情融入其中,與之共鳴,賦予它獨特的味道,很多人不懂這一點,所以,一輩子只能是個廚子,而有些人就能成爲大師。”
“這一點,我比你強,祥哥,你不服不行。”
葉佳瑤自信地看着鍾祥。
鍾祥欲言又止,他頭一次聽到這麼新奇的說法,琢磨琢磨好像挺有道理。
自己每次做菜就是在完成任務,當廚子只是爲了謀生計,沒想過那麼多深奧的東西。
“也許你覺得我給大家派賞銀是在炫耀,在籠絡人心。炫耀一說,我壓根沒想過,當廚子的苦處,尤其是身處在最底層的廚子的苦處,我很清楚,因爲我自己也是這麼過來的,所以,我只是很單純的,希望每個人的辛勞都能獲得回報。”
“至於籠絡人心,我承認,是有這樣的想法,但絕對不是爲了拉幫結派,大家一起共事不容易,如果每天累死累活的工作還要與人勾心鬥角,那真是太悲慘了。我希望大家和和樂樂,這樣做起事來也帶勁。祥哥,你說呢?”
鍾祥的思緒已經完全被她牽着走,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從我感覺到你的敵意,權且這麼說吧,也許你只是看不慣我,還不能稱之爲敵意,我就私下裡問兄弟們,你祥哥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得到的回答出奇的一致,都說你祥哥是個好人。所以,祥哥,如果易地而處的人是你,你得到了賞銀會不會與大家分享?”
鍾祥想了想,有些慚愧,也許他還做不到這一點。
葉佳瑤笑了笑:“我聽說你的麪點做的不錯,我想,我的點子加上你的手藝,也許麪點會成爲天上居的又一塊招牌,只要咱們兩精誠合作,我想,黎掌櫃就不用再去請什麼大廚了。這是我的機會也是你的機會,是相爭相害還是互利互惠,選擇權就在你祥哥。”
鍾祥有些動容,李堯開誠佈公的跟他說了這麼多,給他指了一條完全不同的路,彷彿一瞬間,視野都開闊起來,心底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
但是,他能相信她嗎?
葉佳瑤看思想工作做的差不多了,摸出他還給她的四兩半放在石磨上。
“如果祥哥選擇跟我死槓到底,那麼待會兒你再進來把銀子拍我面前,如果祥哥覺得我李堯還不是那麼差勁,值得一交就收下這銀子。”
葉佳瑤說完就回廚房,一回頭看見門口探出十幾個腦袋,見到她轉身,忙若無其事地散開了去。
這幫小子,難道還怕我跟鍾祥打起來?葉佳瑤搖頭苦笑。尼瑪,老孃也不知道老孃居然這麼能說,該說的都說了,至於某人想不想的開,就是某人的事了。
她可不會一味遷就,忍氣吞聲。你好來我好去,你要作死我就送你上路。就這麼簡單。
不過,她相信鍾祥會做出正確的選擇,如果他們兩鬧的不可開交,鍾祥應該清楚,黎掌櫃會選擇誰留下來。
廚房裡,大家忙碌起來,但每個人的心緒都不太安寧,不時的朝門口張望,祥哥怎麼還不進來。
“堯哥,你說祥哥怎麼還不進來?要不要我去……”鄧海川雖然選擇了站在李堯這邊,但他還是希望李堯和祥哥能和平共處。
“不用,讓他慢慢想好了。”葉佳瑤淡淡說道。
只有鍾祥自己真正想通了,這事纔算完。
又過了大約一盞茶時間,鍾祥進來了。
大家的視線不約而同隨着鍾祥的身影移動,只見鍾祥去拿了圍裙繫上,走到自己的案板前,開始切菜。
大家暗暗鬆口氣,總算天下太平了。
葉佳瑤嘴角一彎,就料到鍾祥沒勇氣再次撕破臉。從大家對鍾祥的評價中可以看出,鍾祥其實是個很會忍耐的人,所以,她一次激得他跳腳,把情緒都發泄出來,再找他談話。負面情緒一直憋在心裡,是很容易出毛病的。
“堯哥堯哥,那景小王爺又來了,要見您。”小陸跑進來報告。
葉佳瑤皺眉,昨個兒不是跟他說了嗎?別來的這麼勤快,再說,現在又不是飯點上。
“正忙着呢,讓他等着。”葉佳瑤沒好氣道。
聽得大家直抽冷氣,堯哥好大的氣派,居然敢晾着小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