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佳瑤看他急的額頭都出汗了,心有不忍,哂笑道:“你急什麼?還沒見過有人這麼希望債主找上門的,我這麼窮,不找你要賬,我怎麼過日子啊,行了,我記住了,赫連王府是吧!我會去找你的。”
赫連景聽她這麼說,暗暗鬆了口氣,不過,他還是不放心,伸出一隻手,要與他擊掌爲誓。
葉佳瑤爽快地狠狠地拍了他一掌,手心隱隱發疼。
“你快走吧,別讓人久等。”葉佳瑤捶了他肩膀一拳。
赫連景突然有種想要擁抱她的衝動,然後他便真的這麼做了。
突兀而來的擁抱,葉佳瑤整個人都僵掉。
“大堯堯,你一定要來。”抱着她,在她耳邊說完這一句,赫連景掉頭就走,他怕他再停留片刻,會很不爭氣的哭出來。
怎麼這麼難受?
驀然的好像心就空了,空蕩蕩地,像風箏斷了線,像葉子離了枝,像孩童丟了他最珍愛的寶貝,像那晚被拋棄站在屋檐下望着夜雨時一般茫然無措。
站在碼頭回望船頭,葉佳瑤在向他揮手,赫連景也揮了揮手,低低地呢喃着:“大堯堯,你若不來,我不知道該上哪兒找你,所以,你一定要來啊……”
葉佳瑤直到他走遠,看不見了才木然地回到船艙,抱着他送的瓷娃娃,仰頭望着船定的木板,她怕她一低頭,眼淚就會掉下來。
小景景走了,她又變成一個人。
從黑風崗死裡逃生的時候她都沒有想要流淚,因爲那時她很生氣也很失望,所以,她不要哭,不要爲那個傢伙流眼淚。
但現在,她好想哭,可愛的小景景,真的像她的小弟弟,跟他鬥嘴都是那麼歡樂,陪她度過了最難熬的時光。
是不是所有她在乎的人,最後都會離她而去……
直到眼淚流進了心底,確定再不會溢出眼眶,葉佳瑤把破罐子拿出來,把裡面的銅錢一枚一枚取出,一枚一枚的放進瓷娃娃的肚子裡。
她省吃儉用也存了一些錢,本來是想到金陵後給小景景買一身稍微好一點的衣服,再送他回家,免得他家人看到他那麼潦倒狼狽會心疼。
現在……都用不上了。
夜晚的運河,深沉的江水在冰冷的銀月和飄渺閃爍的繁星的照耀下,泛着粼粼波光,遠處那一片漁火終究消失在視線裡。
赫連景坐在船尾,手裡拿着葉佳瑤送給他的麪人,呆呆地望着茫茫地夜。
大堯堯現在在做什麼呢?
夏淳于聽說小景已經在船尾呆坐好久了,便出來看看。
“還在想你那朋友呢?”夏淳于慢慢踱了過去。
赫連景情緒低落,不想理人。
夏淳于嘴角一牽,輕哂道:“這麼擔心你朋友,爲什麼又不讓我送銀子給他,這樣你也就不欠他人情了。”
赫連景悶悶道:“不能給,給了他就不會來找我了。”
夏淳于閒閒地道:“能和你景小王爺攀上交情,多少人求之不得,指不定他心裡有多樂呵,放心,他一定會來找你的。”
赫連景生氣道:“大堯堯不是那樣的人,他不一樣。”
夏淳于好奇地笑:“哦?怎麼不一樣?人心隔肚皮,誰能看得清?”
赫連景孩子氣地說:“大堯堯就是不一樣,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個屁,你丫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單純又任性,最好騙了,落難之時,有人給你個饅頭就覺得人家好得不行。
夏淳于譏諷道:“溜出去一趟倒是長本事了,還能識人了,你怎不想想你這麼溜出來,你娘會不會着急,你哥會不會生氣?”
赫連景不服氣道:“爲什麼我哥十四歲就能出征,你也十六就有差事做了,我卻要每天閒在家裡。”
“那還不是因爲你不能讓人放心?你看你,出趟遠門,錢也被人順走,還差點回不來,都快混成要飯的了,你說你就這點本事還想做什麼?”夏淳于數落他。
小景就像他小弟弟,所以夏淳于說話也不客氣。
赫連景漲紅了臉,辯解:“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難道你們一開始就做得很好麼?”
夏淳于眉梢一挑,反問他:“你說呢?”
赫連景癟了氣,焉了下來,他也沒覺得自己有多差勁,比他差勁的王公子弟多了去,但是跟大哥和淳于哥比起來,他的確遜斃了,就連大堯堯也比他強太多。
“什麼時候你哥和你娘覺得你成熟了,能獨當一面了,自然會給你安排差事,至於怎樣纔算成熟穩重,我想,你有了這一趟經歷應該有所領悟,最起碼,該有男人的責任和擔當,不要總讓別人替你操心。”夏淳于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夏淳于回到船艙,宋七擔心道:“小王爺還不肯進來?”
夏淳于擺擺手:“沒事兒,讓他自己呆着,吹吹風,醒醒腦。”
宋七心說:已經吹了很久了,再吹就該吹傻了。
運河上的夜風微涼,船槳划水發出有節奏的嘩嘩聲,夏淳于的一番話像一顆石子投入赫連景的心湖,思緒如浪花激盪。
男人的責任與擔當。是啊,誰都當他是孩子,家裡人如此,外人如此,便是大堯堯也總說他是毛頭小子,原因終究是出在他自己身上,遇事不夠冷靜,行事不夠沉穩,心氣高本事無,如何能讓人信服?
他擡眼眼望向靜謐的河岸,一雙清澈的眼眸格外清亮,透着幾分堅毅與決然。不,他不要再做這樣的自己,他要變得強大起來,不是跟在別人身後,靠着別人肩膀存活,他要做頂天立地的景小王爺,而不是混吃等死的紈絝。
六天後的清晨,一艘雙桅船緩緩駛入金陵貨運碼頭,船一靠岸就上來一隊官兵把船給控制了,要找一個叫瑾堯的人。
半個時辰後,赫連景騎馬來到碼頭,登上了船。
官兵們齊齊行禮:“景王爺。”
李茂低着頭,不住哆嗦。
他一小老百姓,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大的陣仗,又不清楚到底犯了啥事,那個李小哥看着也不像是壞人啊!怎麼還驚動了王爺呢?
赫連景揮手示意官兵們退下。
“李茂,你不用害怕,我只是來找瑾堯,瑾堯呢?”
他就擔心大堯堯不會來找他,幸好淳于哥教了他一個法子,估算着日程,在各碼頭派了人守着,只要李家的商船一靠岸,就把船控制起來,這樣大堯堯就跑不掉了。
誰知還是落了空,得到消息,他立馬趕了過來。
呃,這聲音好熟悉,不是李小哥的小弟嗎?李茂疑惑的擡眼,看了一眼又看一眼,頓時目瞪口呆。
乖乖,這位錦衣華服,面如冠玉的少年王爺還真是那位景小弟。
震驚過後,李茂倒是鬆了口氣,本來他還以爲李小哥是什麼朝廷要犯,嚇壞了,窩藏朝廷要犯可是要治罪的,現在看來不是那麼回事兒。
“回,回王爺,李小哥他在鎮江就下船了。”李茂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地回話。
赫連景急聲道:“他有說去哪兒嗎?”
“小的問過,李小哥說他在鎮江要辦點事,然後可能會去江西。”
赫連景懵了,這還上哪兒找人去?
此時,葉佳瑤正躺在一輛牛車上,慢悠悠地朝金陵而來。
她不是要躲着小景景,實在是因爲小景景跟蠢驢認識,她不想見蠢驢。
爲了保險起見,所以她在鎮江就下了船,改走陸路。
“小哥,前面不遠就是金陵城了,老頭我就不進城了。”趕車的老大爺說道。
葉佳瑤一咕嚕爬起來,跳下牛車,拍掉身上粘着的稻草。
”大爺,謝謝您啊!”
葉佳瑤摸出幾個銅錢要給老大爺,牛車也是車,坐車就得給車錢。
老大爺說什麼也不肯要。
葉佳瑤只好再三道謝,背起包袱踏上了進城的官道。
金陵,也就是現代所稱的南京,是一座歷史文化名城,有着六千多年的歷史,有着“六朝古都”,“十朝都會”之稱,可見其繁華程度。
雖然這個時空與她所熟知的歷史不一樣,但在這個時空,金陵城繁華依舊,亦是一朝之都,不僅是政治文化的中心,也是經融中心。
葉佳瑤早就想好了,到金陵後先找份工作安頓下來,復仇的事慢慢籌劃,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是很有耐心的。
找什麼工作呢?自然是當廚子,這是她的特長。人可以穿破衣,住破房,但不能餓肚子,所以,廚師這份職業放之古今放之四海皆有市場。
金陵城亦是座美食天堂,酒樓多的數不清。葉佳瑤很興奮,有種魚入大海,廣闊天地任我遨遊的壯志情懷。可是逛了大半天,問了好多家酒樓,都說不招人。
尼瑪,老孃身爲後世五星級酒店特技大廚的傳人,要是在這裡還找不到工作,真的可以去屎了。
暫時找不到工作,葉佳瑤只好先去找住的地方,她身上錢不多,但撐個幾天還是沒問題的。
可是,尼瑪,這裡的客棧怎麼都這麼貴?連那種毫不起眼的小客棧最便宜的地字號房間都要一百個銅錢一晚。
葉佳瑤憂愁了,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就是她此刻的真實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