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葉佳瑤就帶着鄧海川去了裕王府。
沒曾想裕王在府裡,還見了她。
跟裕王真的不熟,算上背影,總共就見過三次,對裕王的印象多是從淳于的寥寥數語中得來的。
此人喜怒不形於色,但是處事果斷,手段凌厲,有相當的才幹,不然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贏得大票人的支持。
他平靜的外表下,掩藏着多少雄心、野心,葉佳瑤不想去揣測探究,亦不是她能決定和掌控的,現在她關心的是,裕王深邃幽暗的眼在她臉上逡巡已經差不多有三分鐘了,就這樣沉默地看着她不置一詞。
無形的壓力像一堵牆壓向她,看得出他不太高興。
葉佳瑤手心裡微微冒汗,其實,她不想得罪這個人,但她必須這麼做。
她昂着頭,迫使自己不能退縮。
就這樣坦坦蕩蕩地迎着他審視探究的目光。
裕王心中暗暗驚訝,很少有人在他這樣的注視下,還能面不改色,坦然處之,便是那些大臣們,都會情不自禁的迴避他的目光,露出各種各樣,或心虛,或膽怯,或不安的神色。
葉瑾萱,不愧是傳說中的人物。
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進了土匪窩,不但全身而退,還俘獲了夏淳于的心,女扮男裝進天上居當廚子,短短數月,讓天上居一躍成爲金陵城第一酒樓,她做的食物美味無比,花樣層出不窮,和赫連景趙啓軒等金陵最顯赫的王侯子弟成爲好友,敢和琉璃對着幹,不但沒倒黴,反倒贏得了皇上的賞識,太子的賞識,聽說太子還贈了墨寶給她……最終,她擠掉琉璃,成爲靖安侯府的二少奶奶。
真不簡單啊……不過是一個同知的女兒而已,卻有這等手段。
但最讓他震動的,還是婚宴那日,她被劫持,被困井底,受了傷,受了驚嚇,卻還能撐到完成婚宴。早知道就該再給她一記重擊,讓她即便脫困也沒辦法繼續支撐纔是。
不過,關鍵還是他低估了夏淳于的能力,竟然能這麼快就找到廢井。
當然,他所做的這一切,並非針對她和夏淳于,相反,他很欣賞這對夫妻,如果,他們能爲他所用,絕對如虎添翼。
想到這,裕王嘴角一牽,不復先前的沉冷高深。
“夏夫人有心了,王妃有你這樣的朋友,本王也替她高興。”
葉佳瑤莞爾:“既然是朋友,自然要盡點心意,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夏夫人的舉手之勞,卻讓本王吃了掛落。”裕王淡笑。
葉佳瑤笑容依舊:“貴妃娘娘智慧超然,不管說什麼總是爲了王爺着想,王爺何必介意?”
裕王低眉一哂:“說的不錯,但本王還是不喜歡有人背後告本王的狀。”
葉佳瑤道:“臣妾不敢,臣妾不過是心疼王妃,不想她過得這麼不舒心,當然,這是王爺的家務事,臣妾沒有資格置喙,只是想着,王妃畢竟是南越的公主,是南越王的掌上明珠,王妃過的好,南越王也能安心些,南越與懷宋的友誼才能更穩固,不是嗎?”
裕王脣邊的笑意在加深,越發的耐人尋味:“沒想到,夏夫人還挺會憂國憂民。”
葉佳瑤微微一笑:“憂國憂民談不上,倒是什麼後院葡萄架倒了的故事臣妾聽的比較多。”
裕王眸色一暗,葉佳瑤就這麼笑微微地看着他。
良久,裕王道:“你送來的人就留下吧,今後,王妃的飲食就都交給他了。”
葉佳瑤微微欠身:“多謝王爺成全,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葉佳瑤一離開,屏風後面轉出來一個明豔動人的女子。
“王爺,您爲何又答應了?”女子嘟着嘴,很不高興地質問。
裕王深深看了她一眼,口氣略顯冷硬:“以後,你對王妃尊重些,不得再爲難她。”
女子嗔怒道:“王爺,難道您就這樣讓一個女人玩弄於鼓掌嗎?”
裕王冷冷道:“本王雖不喜她的所作所爲,但她的確是提醒了本王,本王可不想後院的葡萄架倒了,本王可以寵愛你,但本王決不允許任何人壞了本王的大計。”
裕王說罷,拂袖離去,女子明媚動人的眼底一片猙獰狠戾之色,好你個葉瑾萱,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葉佳瑤隨後去了阿阮處。
阿阮心緒不寧地樣子,葉佳瑤一來,她就把下人都遣出去了,連小蠻和喬汐都被趕了出去。
“瑤瑤姐,你去見貴妃娘娘了?”
葉佳瑤點頭道:“快中秋了,我給宮裡送些月餅,給你也帶了一些來。”
阿阮嘆道:“瑤瑤姐,你這又是何苦呢?”
她纔不相信瑤瑤姐進宮只是單純的爲了送月餅。昨晚裕王從宮中回來就到她房裡,面色不愉地說……以後有什麼要求直接跟他說,不要背後唆使別人。
她就知道一定是瑤瑤姐的緣故,別人還有誰會爲她出頭?
“其實,是我自己想這樣,不怪裕王。”阿阮道,她可以嫁給裕王,卻無法真正面對裕王。說心底話,她其實很慶幸裕王納了林氏這個側妃。
葉佳瑤沉沉地看她良久,說:“阿阮,我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可你一味消沉下去又有什麼意義?你這樣只會害了你自己,害了小景。”
阿阮神情一滯,有些不解,這跟小景又有什麼關係?
葉佳瑤無聲嘆息,語重心長道:“阿阮,我很不喜歡說認命的話,可事實已是如此,我們只能面對,消沉沮喪於事無補,只會讓事情變的越來越糟糕,先前,大家都在猜測,你會嫁給小景,如今,你又對裕王這般冷淡,裕王心裡會怎麼想?哪怕他不喜歡你,心裡也是介懷的吧!不是更得痛恨小景嗎?再說,你過的不好,別人誰會來疼惜你?只能讓關心你的人跟着難過。”
阿阮低着頭,不說話。
“未來的日子還很長,你這個裕王妃的頭銜也甩不掉了,你若一直這樣下去,會被人吃的連骨頭渣都不剩,我不是危言聳聽,女人之間的爭鬥,其狠毒與慘烈程度絕對不亞於男人之間的鬥爭。阿阮,醒醒吧!有情人不能成爲眷屬,固然是一大遺憾,可我們的人生,除了愛情還有別的很多美好的東西,比如親情比如友情,別忘了你還肩負着身爲南越公主的使命……”
阿阮不禁動容,溼了眼眶。
葉佳瑤輕撫着她的肩膀:“阿阮,振作起來,你不孤單,你還有我,有小景,小景一直很擔心你,別讓他更加難過好嗎?”
她能說的都說了,但路是要阿阮自己走的,希望阿阮能想通,打開心結吧!
回到侯府,葉佳瑤意外地發現瑾瑤居然回來了。
“瑾瑤?你怎麼回來了?你二姐呢?”
瑾瑤道:“二姐聽說二姐夫沒事兒了,連夜就回來了,我先送二姐回魏宅,魏老爺和魏夫人也在,我就回來了。”
葉佳瑤更加意外:“魏流江沒事了?他怎麼可能沒事?”
魏流江翻供的事她是知道的,但沒想到魏流江居然一點責任都不用承擔,就這麼給放出來了。
“我也不清楚,二姐說,您若是方便,晚上能不能去一趟魏宅?”
葉佳瑤思忖片刻:“等你姐夫回來,我先跟他商議一下。”
等到申正三刻,夏淳于回來了。
葉佳瑤接過他脫下來的外衣,問道:“聽說魏流江被放出來了,這事你知道嗎?”
夏淳于嘴角一牽:“前日我就要跟你說這事來着,你一直不理我。”
葉佳瑤剜他一眼:“你什麼時候這麼自覺了?我不理你你就不跟我說話了?”
夏淳于無辜道:“天地良心,我哄了多少話,怎麼叫不跟你說話?只是不知道這消息你聽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要是讓你更堵心,我不是又找罵嗎?”
葉佳瑤沒好氣道:“那你就準備以後都跟我報喜不報憂了?”
“那不會。”夏淳于腆着笑臉說,這幾天真是把他給鬱悶死了,瑤瑤不理他,比罵他還難受,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的喜怒哀樂會被另一個人掌控的死死的。
“你現在不生氣了吧?”夏淳于扶住她的肩膀,討好地問道。
喬汐很自覺的就退下了,還把門帶上。
葉佳瑤訕訕:“我今天把鄧海川送到裕王府去了。而且,還見到了裕王。”
夏淳于手上頓時一緊:“裕王說什麼了?”
葉佳瑤如實道:“他有點不高興,因爲我昨兒個進宮到舒貴妃那漏了點口風,舒貴妃可能訓過他了。不過,後來他說,讓鄧海川留下,以後阿阮的飲食都交給鄧海川。”
夏淳于蹙眉道:“裕王這個人,不太好打交道,以後你去裕王府,要小心些。”
葉佳瑤深以爲然:“我也這麼覺得,他這個人深不可測,那幽幽地眼神看着你的時候,有點讓人透不過氣來。不像太子,太子是溫潤如玉,總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淳于,你說我這麼做,裕王會不會記恨啊?”葉佳瑤心裡還是沒底的,怕給淳于招禍。
夏淳于笑道:“那不至於,再說,還有我呢?他要是敢對你怎麼樣,我可不怕他是不是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