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競爭是避免不了的,除非獨家經營,偏偏在金陵城這樣繁華的都會裡,吃和穿的生意最是氾濫的,要想在如林的對手中殺出一條路來,就要知己知彼,知道別人強在哪裡,搞清楚自己弱在何處,揚己之長,避己之短,做出自己的特色,要有明確的定位方能有立足之地。
質量、款式、服務、經營模式、推廣方式,每個環節息息相關,環環相扣,缺一不可。
像大嫂這樣,什麼都不清楚,稀裡糊塗的,以爲進幾塊料子往那一擺就會有人自動送錢上門,真是想的太天真。
既然問她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葉佳瑤只好說:“那我明日去你鋪子裡看看,再去別的鋪子轉轉,找到問題所在,再幫你想想辦法。”
喬氏欣喜:“那就多謝二弟妹了。”
只要能讓繡坊興旺起來,不倒臺,她不介意什麼面子不面子的,求上二弟妹一求,當初她可是在喬家誇下海口的,而且爲了爭取獨立覈算拒絕了大哥派過來的管事,要是失敗了,那損失的不僅是財物,還有面子。
“都是自家人,說什麼謝不謝的,而且我也不敢說一定就能幫上忙,盡力而已。”葉佳瑤話說七分,留有餘地。
“那是那是……”喬氏客套着,但她還是對這位二弟妹抱了很大希望的。
“大嫂有孕在身,這些瑣事還是不要太操心,好好將養纔是,如今三弟妹身體不適,母親已經很擔憂了……”說着,葉佳瑤如水的明眸中,浮了一層深深地隱憂。
說到這事,喬氏心裡是有點不痛快的,就且說這是她第二胎,就是第一胎懷上的時候,尤氏對她的關懷也及不上對琉璃的萬分之一,倒底淳禮不是尤氏親生的。
“三弟妹到底怎麼了?這陣子我自己也反應的厲害,不能去看她,可李御醫不是說沒問題的嗎?”喬氏雖然心有不愉,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一做的,那關切的語氣和神情配合的極好。
葉佳瑤嘆道:“李御醫說是那麼說,可我看三弟妹的臉色真是極差,情況比前些天更糟糕,當然,我也沒懷過孩子,不太懂,不過,我想母親心裡應該是有數的吧!”
喬氏訝然:“難道說孩子有什麼問題嗎?按說應該不會呀,三弟妹現在也才六個多月,已經過了反應最厲害的階段,身子也不是最沉重的時候。”
“那可真是奇怪了,三弟妹又無隱疾,也不曾頭疼腦熱的……”葉佳瑤困惑不解。
喬氏想着想着,突然一驚:“莫不是孩子有問題?”
說出這話,喬氏忙捂住嘴,繼而又呸呸呸,訕笑道:“我瞎猜的。”
葉佳瑤擠出一絲苦笑:“我都在想,三弟妹老說悶,是不是屋子裡的香用的太濃了?”
“有身孕之人,最好都別用香了,你瞧我這,以前也經常點些茉莉茶糜什麼的,但有孕之後就都給撤了出去。”喬氏道。
葉佳瑤點頭道:“我覺得也是,那龍涎香和艾香混在一起的味道,我都聞不慣,別說是三弟妹了,也不知道下人們是怎麼辦事的。”
喬氏愣了愣:“你剛纔說什麼香?”
“龍涎香和艾香啊!”葉佳瑤毫無城府第樣子。
“你聞到了?”喬氏的眼神閃爍不定,分明不安。
葉佳瑤笑道:“我的嗅覺味覺一向很敏銳,不會錯的。”
喬氏的臉色亦有些陰晴不定起來。
葉佳瑤不安道:“大嫂,這有什麼不對嗎?”
喬氏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掩飾道:“沒,沒有……”
葉佳瑤自嘲的笑了笑:“咱們在這裡瞎操心,說不定啥事也沒有,有李御醫在,還能讓三弟妹出事?”
喬氏問道:“這事,你跟母親說了嗎?”
“什麼事?”葉佳瑤故作不知。
“香的事。”
“香的事有什麼好說的,不過是我自己聞不慣,說不定三弟妹就喜歡那樣的香,各人喜好,我去多嘴就不好了。”
喬氏默然,心事沉重的樣子。
葉佳瑤莞爾道:“大嫂就別擔心了,我給你說件在農莊聽來的趣事呀!”
喬氏湊趣第笑了笑:“好呀,我也正無聊,聽聽趣事解解悶。”
葉佳瑤便說了起來:“我們莊上有個佃戶姓金,家裡有兩兒一女,兩個兒子到是勤快,可惜女兒女婿都是好吃懶做,時常回孃家蹭吃蹭喝的,偏偏一張嘴甜,那老金的婆娘又是極疼愛這小女兒,不但不說,反倒處處維護起他們來,可這些佃戶人家自己的日子都過的緊巴巴的,哪禁得住兩張嘴白吃白喝,兩個兒子心裡都不痛快,二兒子的媳婦有了身孕,老金下了狠心,說把家裡唯一的老母雞給宰了讓二兒媳補補身子,可巧,那女兒正巧也懷了身孕,又回孃家來養胎了,老金的婆娘偏心着自己的女兒,把那母雞給女兒吃了,二兒媳一口湯都沒撈到。”
喬氏忍不住道:“這老金老婆也真是渾,那小女兒也太沒臉沒皮,難道就由着他們這樣?要我可是不依的。”
葉佳瑤笑道:“當然不會就這麼算了,那二兒媳心裡憋着這股氣,身子漸漸地就不好了,吃藥也不管用,二兒子沒辦法,就請了個遊方的術士回來,那術士的掐指一算,說什麼一山難容二虎,那二兒媳肚子裡的孩子是什麼文曲下凡,可惜在孃胎裡被人克了,再一算,那術士就斷定這家裡頭還有一位孕婦,若是不把此人請走,二兒媳肚子裡的文曲星就沒救了,而且以後都不能跟那個剋星見面……”
喬氏大奇:“還有這種事?”
葉佳瑤道:“那老金老婆一聽老二肚子裡懷的是文曲星,這對莊戶人家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當即狠下心來把小女兒趕走了,以後都不準來……”
“趕的好,讓那兩個無賴再來白吃白喝。”喬氏義憤填膺道。
“我想那遊方術士八成是跟二兒子串通好的,哪有這種事,不過淳于聽說這事,不以爲然,說這種事大家往往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神鬼之論最是玄乎,還說,這種言論便是在宮裡頭也人拿來利用說事的,往往能起到一定的效果,比如排除異己,比如推卸責任,聽得心裡毛毛的。”葉佳瑤搖頭苦笑。
喬氏眉頭微蹙,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葉佳瑤知道她已經聽進去了,入了心,目的已經達到,便起身告辭:“在這絮絮叨叨的,都快忘了飯點了,大嫂,那我先告辭,明兒個去看過繡坊,有了主意,再來與你說。”
喬氏心不在焉地應付着,讓下人送她出去。
此時,她的神色微茫,心中卻是掀着滔天巨浪。
“房媽媽,適才二少奶奶說的話,你怎麼看?”喬氏喚過房媽媽。
房媽媽擔憂道:“且不管二少奶奶是無心之言還是有心告誡,若她說的是真的,三少奶奶用了艾香,那這裡頭的問題就大了。”
喬氏示意她先去把門關上,神色凝重道:“我也是這麼想,孕婦在什麼情況下用到艾香你我是知道的,三少奶奶一邊說沒事,一邊卻薰艾,而且還用濃郁的龍涎香來掩飾,要說沒問題,誰信啊!”
房媽媽踟躕道:“老奴敢肯定二少奶奶已經有所察覺了,那前幾天,夫人還數落二少奶奶,說她不去看三少奶奶,後來是世子爺陪着二少奶奶去的,然後,第二天他們就去了農莊,那個故事,二少奶奶是故意說給您聽的……”
“您想,三少奶奶肚子裡的孩子若是保不住了,而且還是無緣無故的,興許三少奶奶自身有隱疾也說不定,依她那要強的性子,自然不會承認是她自己的緣故保不住孩子,她勢必要找個由頭把責任推到別人頭上。”
喬氏心頭凜然,這也是她所擔心的。
房媽媽又道:“推給誰最好呢?按說,當然二少奶奶是最佳人選,她們之間不睦是衆所周知,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你好我好,可三少奶奶心底怎麼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但是,二少奶奶已經心生戒備,不可能輕易入套,那麼,三少奶奶在無法繼續隱瞞的情況下會怎麼做呢?”
喬氏臉色一白。房媽媽凝重道:“剛纔二少奶奶藉着世子爺的話說了,宮裡頭可是慣用這些小伎倆。大少奶奶,您想,您剛有孕,那邊就出問題了,這不是最好的藉口嗎?只需請欽天監,或者是哪個廟裡的高僧,哪個道觀的道士來一趟就行了,省事又省力,一勞永逸,而大少奶奶將百口莫辯。”
喬氏完全不能淡定了,緊張地抓住房媽媽地手:“那……那咱們該怎麼辦?”
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尤氏肯定是站在琉璃那邊,萬一太后怪罪下來,那情況就更糟糕了,讓她移出府都還算是小的了,一個不慎,她肚子裡的孩子都要保不住。
房媽媽思量良久,已然渾濁的眸子裡透出一股狠絕之意,道:“那便只能先下手爲強,在三少奶奶沒開始行動之前,把三少奶奶的真實狀況捅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