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寧氏很清楚,自己只要離開了這個家就休想再回來,她還有三個兒女,她是死也不會走的。
“葉秉懷,我告訴你,你這些年來做過什麼事,我一清二楚,別逼我。”
葉秉懷很頭疼,這個女人瘋起來,真的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你以爲我想這樣嗎?是人家不肯罷休,要不然,你先回孃家去避一段時間?”葉秉懷退而求其次。
葉寧氏冷傲地說:“我是不會走的,葉秉懷,你最好死了這條心。”
翌日,夏淳于如約來接葉佳瑤。
一路上葉佳瑤都抿着嘴不說話,她的沉默和冰涼的小手暴露了她內心的不安。
夏淳于也沉默着,只是緊緊握着她的手,給她勇氣和安慰。
這已經是她第三次入宮,如果可以,以後再也不來了。葉佳瑤看着那巍峨的宮牆,暗暗地想。
來到紫宸宮,殿外等候着一撥人,葉佳瑤一看,都是認識的,赫連家兩兄弟,趙啓軒和蘇蘇,夏淳風身邊還有一位上了年紀的大人,眉宇間的神態與淳于頗爲相似。
“他們怎麼都來了?”葉佳瑤小聲問道。
夏淳于微然一哂:“自然是爲你而來。”
人多力量大嗎?葉佳瑤鼻子發酸,患難見真情,這些朋友不是白交的。
趙啓軒一雙眼睛上下打量着葉佳瑤,有點納悶:“我怎麼就沒看出來?”
蘇蘇翻了個白眼,我都沒想到,你能想得到?
赫連景很不希望看到今天這一幕,但他還是來了,怕堯堯過不了關,所以,一大早的,他把趙啓軒和蘇逸也叫了來,多一個人說話,總能有些用處。
夏拙峰也在打量這個眉目清秀的少年,這就是淳于說的葉大小姐?居然隱藏在天上居當廚子,廚藝還十分了得。昨晚,淳于跟他坦白的時候,着實令他吃了一驚。
“人到了,就進去吧!”夏拙峰道。這件事太複雜了,一個不好,連淳于都得落個欺君之罪。他這個當爹的,不得不親自來助陣。
赫連煊對小景等人說:“你們就在外面等候。”
葉佳瑤跟在夏淳于身後進了紫宸殿。
魏公公領他們入內的時候,說:“皇上今兒個心情不是很好,霍將軍出師不利。”
夏淳于就看了眼赫連煊。
軍情你丫的不是最清楚嗎?怎不早告訴一聲?
赫連煊很無奈地聳了聳肩,這是昨夜的八百里加急,他也算不到啊。
葉佳瑤拽了下下淳于的衣袖:“不然我們改天再來?”
夏淳于心說:來都來了,皇上都召見了,還能退回去?
算了,擇日不如撞日,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皇上並非不講理的人。
“淳于,你說你已經找到了葉大小姐,人呢?”皇上心情的確不好,面色不太好看,語氣也很冷淡,越發威嚴肅穆,不僅僅因爲軍情不利,還因爲本不該出現的人,出現了。
三個月之期,纔過去幾天,人就找到了?皇上覺得自己被耍了。
夏淳于跪地叩首:“啓稟皇上,人,微臣已經帶來了,就是御膳房行走,李堯。”
“民女葉瑾萱,叩見皇上,皇上萬福。”葉佳瑤硬着頭皮報出真名。
皇上勃然大怒:“大膽,你們敢欺君?來人,把葉瑾萱拉下去砍了。”
葉佳瑤腦子裡轟的一下,不會吧,這就要砍人?有沒有搞錯?
夏淳于正色道:“皇上,您要治葉瑾萱欺君之罪,微臣不服。”
皇上怒道:“葉瑾萱女扮男裝,混入宮闈,欺君罔上,騙取御膳房行走之職,罪不可赦。”
“皇上,葉瑾萱女扮男裝只是爲了討生活,試問她一弱質女流,若不扮男裝,如何千里迢迢從濟南來到金陵?她墜落懸崖,失去記憶,來金陵亦是爲了送赫連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讓她回到臣身邊。”
“至於混入宮闈,談何說起,當初她入宮是爲何事,皇上不是很清楚的嗎?皇上讓她做御膳,她敢抗命嗎?皇上讓她進御膳房,她不是拒絕了嗎?皇上賜她御膳房行走,一再施恩,她能不接受嗎?何來騙取一說?倘若當初她就承認自己是女子,皇上難道就不會責罰她了嗎?”
“皇上,葉瑾萱御前獻菜有功,皇上憐惜人才特賜御膳房行走,民間都當成一段佳話流傳,葉瑾萱就算有錯,也是形勢所逼,無心之過,還請皇上開恩。”赫連煊跪地懇求。
皇上自己想想,這件事要怪葉瑾萱道理上確實有些說不通,但也不能就這麼算了。
“皇上,葉瑾萱不過一平凡女子,見識有限,皇上,您就看在老臣的面上,饒恕她這一回。”夏拙峰腆着笑臉說道。
老侯爺的面子不能不給,皇上道:“此事,看在愛卿的面子上,可以不追究,不過,所謂的三個月之期,淳于,你又該如何解釋?”皇上質問道。
“回皇上,臣有不得已的苦衷,葉瑾萱失去記憶,臣一直在想辦法喚起她的記憶,不想爲難她,她若記不得往事,她便永遠是李堯,而非葉瑾萱,即便人在微臣身邊,那也如同陌路,所以微臣說她不知所蹤,並非虛言,皇上定下三月之期,微臣心裡也沒有底,不敢奢望在這三個月內能喚回她的記憶,無可奈何,微臣只好從鎮江請她大舅過來,她曾在外祖家住了八年,那是她最幸福快樂的時光,天可憐見,終於讓她想起以前的事兒。”夏淳于聲情並茂,說道動情之處,眼裡還泛起了淚光。
葉佳瑤知道夏淳于是個演技派,早就見識過了,但此刻還是忍不住要給他點個贊,太能演了。
“皇上,淳于所言句句屬實,微臣可以作證。”赫連煊道。
“你們兩原本就是一個鼻孔出氣,一丘之貉,什麼失憶,當朕那麼好騙?上回在太后宮中你們又是怎麼說的?前言不對後語。”皇上冷聲質疑道。
“皇上,若她不曾失憶,微臣早就將她帶回侯府,不讓她在天上居吃苦受累,又何必等到皇上賜婚才道出她的存在,而且,微臣說她救過微臣的性命,這是事實,微臣並未說謊。”夏淳于道。
“夏淳于,不管你有什麼苦衷,欺君是實,你在朕身邊呆的時日不算短,難道你認爲朕是昏君?可以由着你們糊弄?”
“微臣不敢。”
皇上陡然高聲斥責:“你還有什麼不敢的?連朕都敢算計。”
夏拙峰滿頭是汗,剛要爲兒子說句話,皇上一道凌厲的眼神瞪過來,嚇得他趕緊低頭。
“這場鬧劇到此爲止,朕可以不追究葉瑾萱之罪,但你罪不可恕。朕將你連降三級,貶爲三等侍衛,以觀後效,三個月後迎娶琉璃郡主,至於葉瑾萱,朕允許你納她爲妾。”皇上威嚴道。
夏淳于重重叩首:“懇請皇上收回成命,微臣已與葉瑾萱成親,絕無停妻再娶之理。”
“夏淳于,你要抗旨不遵嗎?”皇上目色一沉。
葉佳瑤聽不下去了,皇上說來說去還不是想要逼着夏淳于娶琉璃嗎?
“啓稟皇上,民女說過,這山河天下,萬衆子民都是皇上的,皇上金口一開,就要逼迫臣子停妻再娶,讓正妻下堂爲妾,我等不敢不遵,然,人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陰德福報,自有定論,是非曲直,自有評說。民女今日就自請下堂,把丈夫讓與琉璃郡主,誰讓民女沒有一個當皇帝的叔叔呢?搶不過人家呀!民女雖然低賤,骨氣還是有的,做妾絕無可能,就不勞皇上您費心安排了,皇上真要是聖明君主,就給民女賜個貞節牌坊吧!民女此生就不嫁了,讓出一個丈夫,得一道貞節牌坊,還是挺划算的。”葉佳瑤心平氣和地說道。
衆人倒抽一口冷氣,葉瑾萱還真敢說啊。
皇上臉上陰晴不定,葉瑾萱的話句句誅心。
“皇上,您還是賜微臣一死吧!”夏淳于決然道。
瑤瑤不按牌理出牌,把他的計劃全打亂了。
“你死什麼?皇上要把琉璃郡主賜婚與你,是看得起你,你不用擔心留下千古罵名,大家都知道這是皇命,皇命大過天你知道麼?我是命中註定沒有姻緣的,我要嫁的人,被一羣狗東西給搶走了,我嫁的人,現在又有人來搶了,雖然我不願意,可我沒辦法,怪我沒本事,連個丈夫都保不住。”葉佳瑤這會兒抹了把淚,一副悲慼地樣子。
皇上忍不住氣血翻騰,媽的,狗東西可不就是在罵他麼?
夏淳于滿頭黑線啊,瑤瑤,這可是皇上,你這樣說,真的好嗎?
“皇上,夏淳于與葉瑾萱的事,如今滿城皆知,傳爲佳話,若是皇上硬要拆散他們,恐怕難堵天下悠悠衆口。”赫連煊鄭重道,他知道葉瑾萱膽大,當日連他都敢罵?今日纔算見識到她的膽子有多大,皇上照樣被她罵。嗯,怎麼說呢?這個女人,他佩服。
“赫連王爺,您就別說了,佳話通常都是悲劇收場,我是不怕死的,反正賤命一條,可淳于不能死,他是世子爺,還有着大好前程,怪只怪他太優秀,可能是天底下的好男人都死絕了,才盯上了他。算了,大家會理解的。”葉佳瑤大度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