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小紹又掏出一封信。
蘇逸看了信差點仰倒。
“蘇蘇,我想過了,你不能接受我,肯定不是因爲我不夠好,而是我們的緣分還不夠,李堯說咱們這種緣分就是一萬年都未必修得來,所以,我決定,下半生就在佛前修行,這一世不夠,下一世,總之修到夠爲止,蘇蘇,我想,我就算剃度了也還是會很想你的。”
本來蘇逸還有點懷疑,這下是一點懷疑也沒有了。趙啓軒這人說他精明也確實精明,做生意的頭腦一等一的好,然而,與情字上卻是一根筋,傻到無可救藥。李堯的鬼話也能聽?居然還想到去出家?
小紹的淚還在飈:“世子爺要出家,夫人要讓小的也出家跟去服侍,可是小的不想出家,蘇公子,您勸勸世子爺吧!世子爺就肯聽您的話。”
蘇逸心亂如麻,都快瘋掉了,這個笨蛋、豬頭,人有沒有來世都不知道,來世投了胎誰還認識誰啊?
“你世子爺什麼時候剃度?”蘇逸臉色蒼白地問道。
小紹心裡一喜,有門了,哭得更加賣力。
“就今天早上,昨日白塔寺的師傅答應今天早上給他剃度。”
蘇逸攥緊了玉珠和那縷頭髮二話不說趕去白塔寺。
他不能讓啓軒出家,否則他這輩子都於心不安。
蘇逸騎了快馬飛奔,一到白塔寺,幾乎是從馬上滾下來的,心中不斷祈禱,希望還來得及。
三百九十九級臺階,他三步並兩步一口氣跑上去,跌了一跤,摔破了膝蓋,顧不上疼,爬起來繼續跑,跌跌撞撞跑向寺院。
白塔寺有三進,蘇逸來到第二進就被人攔住:“施主,裡面正在舉行剃度儀式,暫不接受香客。”
大雄寶殿內木魚聲聲,僧侶們在吟誦經文,透過一衆僧侶的背景,蘇逸隱約看到有個人跪在佛前,白塔寺的主持正在給那人剃度。他想喊,可那個名字就卡在喉嚨裡喊不出,心中如同沸油翻滾,灼的他五內具痛。
他還是來遲了,趙啓軒已經在剃度了。
以後再也不會有個厚臉皮,罵不走,打不跑,永遠笑嘻嘻地叫他蘇蘇。
蘇蘇,我覺得我們就是天生一對……
蘇蘇,你說我爲什麼就這麼喜歡你呢?第一眼看到就喜歡。
蘇蘇,你說句話好不好?
蘇蘇,我被我爹揍了,不過就算他揍死我,我也不會改變心意的……
蘇蘇,別人說什麼我不在意,這世上我只在意你一個,你別不理我……
蘇蘇,你是懦夫……
感覺到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從眼眶滑落,一摸,原來是淚。原來,他也會流淚。
從來都是啓軒追着他,各種耍寶獻寶逗他開心,而他從來都不肯給個好臉色,其實他一點也不煩,其實他很喜歡聽他說廢話,其實他很喜歡看他傻乎乎的樣子,其實他很喜歡聽他一遍一遍叫他蘇蘇……
其實他不想離開金陵,那些看不到他的日子,他會坐在月下吹蕭,吹一曲《鳳求凰》,只因有一次啓軒說他聽到個曲子叫《鳳求凰》,很喜歡,他便悄悄學了,一直沒有機會吹給他聽。
啓軒說的對,他是個懦夫。
他害怕世人異樣的目光,害怕那些傷人的話語,害怕走在街上被人戳着脊樑骨指指點點,害怕爹孃會氣到吐血,所以他從不迴應,所以他遠遠躲避。
他總覺得啓軒沒心沒肺,什麼都不在乎,他怎麼可以這麼瀟灑?現在他懂了,啓軒不是不在乎,而是他只在乎他。所以可以不顧世人的目光,不顧那些流言蜚語,不怕被他老爹打的躺牀上好幾個月起不來。而現在……他拋下了一切,遁入空門,依然是爲了他。
他說,這輩子他就執着這麼一個人,執着這麼一件事。
淚,有些控制不住,他也不想去控制,心好像空了,空落落的。他曾經在乎的那些東西,在這一刻都想不起來了,他只知道他最在乎的那個人要永遠離他而去了。
“蘇蘇,你怎麼來了?”
蘇逸遲鈍的扭頭,看着穿了僧袍,但仍是一頭烏髮的趙啓軒,然後又看看大雄寶殿裡跪着正在落髮的那人,然後問了個很傻的問題。
“裡面的人不是你?”
趙啓軒摸了摸腦袋:“還沒輪到我呢,今天是剃度的好日子,有三個人要剃度。”
蘇逸攥緊了手心裡的玉珠,直直地瞪着他。
趙啓軒從來沒有看到蘇蘇流淚,現在蘇蘇這樣淚流滿面,直勾勾地看着他,他差點沒忍住衝上去抱他。
但是李堯交代過了,還不到時候,忍着,忍着,必須忍着,否則功虧一簣。
“蘇蘇,謝謝你來看我,不過,你放心,我是真的要剃度了,以後,你不用再躲了……”趙啓軒支吾道。
蘇逸一言不發,就這樣死死地盯着他。
那個,我在那邊建了座別院,你以前說過,很喜歡這裡的景緻,別院就送給你了,晚些會有人把房契送到你府上的,嗯,我本來就是要送給你的……”
“施主,時辰到了。”一位沙僧走過來,朝趙啓軒施了個佛禮。
“哦!我知道了,那……蘇蘇,我走了啊,你自己多保重,我會在佛祖面前爲你誦經祈福的。”趙啓軒低着頭,都不敢看蘇蘇的眼睛,那種毫無情緒,說冷不冷,說熱不熱,幽幽的眼神,讓他沒來由的心慌。
走了兩步,趙啓軒又回過頭來說:“蘇蘇,你還是回去吧,不要看了,我怕我沒了頭髮的樣子不好看。”
蘇逸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大雄寶殿,一步一步遠離紅塵,一步一步遠他而去,突然,他大步追了上去,一把拽了他的手臂就往外走。
“哎……蘇蘇,你幹嘛?我馬上就壓剃度了,不能耽誤了時辰,否則佛祖會怪罪我沒有誠意,說不定會懲罰我多修好幾世的……”
“要怪就讓他怪去,等死後要下地獄還是怎樣都隨他去,這輩子我們就在一起。”蘇逸面無表情地說道,拉着他疾步往外走,他要離這裡越遠越好,再也不來了。
趙啓軒不敢相信地看着蘇蘇的後腦勺,剛纔他聽錯了嗎?蘇蘇是說“這輩子我們就在一起?”
“蘇蘇,你……你說什麼?”
已經出了白塔寺,蘇逸甩開他的手,幾乎是用吼的:“你這個笨蛋,你不是說這輩子你就執着這一件事嗎?現在這樣算什麼?你剃度出家,我怎麼辦?要我跟你一起剃度嗎?”
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情緒自控能力很好,但這次回來,似乎不一樣了,那天被李堯氣的半死,今天又快被他氣死了。
趙啓軒諾諾道:“你是怕我家裡人找你麻煩嗎?不會的,我爹孃還是很講道理的,知道是自己兒子不爭氣,跟你沒關係。”
蘇逸真想再給他一拳,把他另一邊眼睛也打腫了,正好對稱。
“你不是很瞭解我嗎?你不是說你不相信我心裡沒有你嗎?”蘇逸兇道。
趙啓軒弱弱道:“我……我那是自我安慰,自欺欺人。”
下一刻,蘇逸撲過來,趙啓軒下意識就要躲,以爲蘇蘇又要揍他了,結果,蘇蘇卻是捧住了他的腦袋,在他脣上用力一吻。
一瞬間,只覺天旋地轉,彷彿天地萬物都化爲了虛無。
“現在呢,你怎麼說?”蘇逸放開他,眼中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怒意,而是平靜如水。一旦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什麼都無所謂了,那個李堯雖然可惡,但句句都講的在理,一直以來,就是他心意不夠堅定,一世太短,他不想再留遺憾,至於家人,別人,慢慢的習慣就好。
趙啓軒已經完全傻掉了,傻愣愣地看着蘇蘇,遲鈍地問:“我……我說什麼?”
蘇蘇望天無語,自己怎麼就看上了一個傻子?
看來,是他表現的還不夠明白。
然後,他又吻了上去,這回是溫柔的輕觸,他很意外的發現,自己居然一點也不排斥這樣的親近。
“傻瓜,你還要剃度嗎?”
蘇蘇微涼的脣,帶着清新如原野的氣息,一點點碰觸着他的脣,他的心,好像被春風拂過,漸漸復甦,心裡的喜悅如被春雨滋潤了的野草,瘋狂的滋長。
蘇蘇親他了,這麼多年,便是拉個小手都那麼不容易,更別說親吻了,這說明蘇蘇接受他了。
趙啓軒總算沒有傻太久,一把抱住蘇蘇,用來的吻了回去,彷彿要把這些年虧掉的一次都補齊全了。
躲在廟裡偷看的葉佳瑤和赫連景抹了一頭汗,俱是長出了一口氣。
葉佳瑤心說,原來弱攻是弱受,彆扭受纔是腹黑攻,資深腐女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好在終於讓蘇蘇正視自己的內心,一對好基友終於走到一起了。
“咱們要不要出去祝賀一下?”赫連景問道。
葉佳瑤瞪了他一眼:“現在出去找死嗎?要讓蘇蘇知道這是個圈套,咱們三個都會死的很慘。”
赫連景縮了下脖子,想到趙啓軒被打的面目全非的慘樣,又是一陣哆嗦。
“咱們就在這裡躲着,等他們走了再出去,這件事,不許說出去,永遠不許讓蘇蘇知道,聽見沒?”葉佳瑤警告道。
赫連景忙點頭:“堅決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