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欽定的侍酒女被貶爲使喚丫頭,殷小虎的好日子就到頭了,連賬房的算賬丫鬟也故意剋扣她的月錢,殷小虎去理論,被大掃帚趕了出來,她去找秀姐,還沒見到她的面,就被塞住嘴巴拖到假山後面一頓拳打腳踢。
殷小虎腫着一張臉向小英哭訴,因爲鼻子上塞着棉花,小英聽不清她哼哼哈哈地講些什麼東西,一邊掏耳朵,一邊有口無心地應幾聲。殷小虎沒有辦法,這種時候只有他來看她,而他恰恰是秀姐身邊最得力的手下。
有一句話小英是聽得真切:“幫我拿回月錢。”
小英輕輕咬了口糕點,表情有點像牙疼:“就知道使喚我。”語氣像是抱怨。
殷小虎立即換上一副甜嘴:“英姐,我知道你心地最好了。”邊說邊抓着他的手臂使勁搖。
“你叫我什麼?”他聽上去有點生氣。
殷小虎拍拍自己的嘴巴:“英哥。”
他仍搖頭。
殷小虎不確定喚他的名字:“英……郎?”
他笑了笑,卻仍是搖頭。
“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慢悠悠拍掉手指上粉末,認真地說:“其實我在入樓前,曾經發過毒誓,第一個與我有肌膚之親的女子,我一定要娶她。”說着默默嘆氣,“我真的沒想到會是你。”
“你胡說什麼?不是沒親到嗎?”殷小虎跳起來,齜牙咧嘴唾沫橫飛,當一次臥底搭進去一輩子,太不划算了。
英郎挑挑眉:“是嗎,我記性不好,怕耽誤你的事,你找別人去吧,我走了。”
殷小虎猶猶豫豫,小英已經開了門,門外剛跑來一個丫鬟,她向小英行了個禮,衝着裡面呼和:“還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去把潲水倒了,等會兒春意姐姐來廚房檢查,那桶潲水還在的話,你直接喝了吧。”
今非昔比,如今的殷小虎寄人籬下,只能連連點頭應下。
”住嘴,”小英無奈地瞥了眼殷小虎,對着叫喚的丫頭斥責,“你和她現在是同級的丫頭,有我在,輪不到你指手畫腳,我記得沒錯的話,廚房裡的活應該是你負責吧。”
“不是……”丫頭還想爭辯,見了小英陰陰的臉色,立即閉嘴。
”還愣在這兒幹什麼?“
”是是是……我這就去倒潲水。”
殷小虎白了小英一眼,低聲咕噥:“以權壓人。”
”你在嘀咕什麼?“
英郎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心想着先應下再說,到時候賴賬,他能把她怎麼樣,於是咬牙點頭:“我答應,只不過,你過個三年再娶我,行嗎?”
這是赤裸裸的準備過河拆橋啊,殷小虎雖然心懷歉意,但是爲了在這裡的日子能好過些,只能昧良心地利用他的一片赤誠。
英郎笑得像朵向日葵:“不急,你還小,再養幾年,等我攢夠錢了,就帶你離開這裡。”他一邊說,一邊捋了捋他軟軟的頭髮,呢喃了一句:“黃毛丫頭。”
殷小虎心下一暖,這誠摯而真切的眼神讓他更加愧疚,越想越覺得自己正在謀害一個有爲青年,內心不免痛苦地煎熬着。
雖然這個人平時吊兒郎當地耍花槍,但他的願望竟這麼簡單和淳樸,三年之後,她也到了該出閣的年齡,若是……
想什麼呢?殷小虎拍拍腦袋,老哥未必同意。
“那我的月錢……”殷小虎發覺自己走神,連忙把話題拽回來。
“娘子,你最近很缺錢嗎?”英郎笑盈盈地盯着她,眼裡似乎要滴出水來。
殷小虎摸着不知道是因爲心虛還是其他原因心跳加速的胸口:“沒……沒……只不過這些都是我的辛苦錢,就這麼平白無故地給別人拿去,換了是你,你願意啊?”
英郎點點頭:“說得有道理,這事兒就交給我了,娘子您就別操心了。”
殷小虎被他一口一句娘子叫得渾身不自在:“娘子這稱呼三年後再用吧,你還是叫我的名字好。”
英郎想了想:“小虎小虎的掛在嘴邊,怎麼聽怎麼像叫阿貓阿狗。”
殷小虎彆扭地想,這是拐着彎的罵人,要換平時,她早火了,可是現在不行,誰叫她有求於人呢?
“舞兒……”
殷小虎聽到心裡咯噔一聲,壓抑地看着他,這個人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一二三四五的五?”
英郎被她的小表情逗笑了:“怎麼可能,一個女孩子家怎麼也得叫個雅一點名兒啊,翩翩起舞最適合不過。”
“不行。”殷小虎猛地搖頭,哥說了,舞兒只有他和家裡人能叫。
“爲什麼?”英郎不解。
“我哥不許。”
英郎挑挑眉,好脾氣地笑了:“我偏要。”
“什麼?”他的表情和他孑然相反的語氣,讓她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她還在怔神,腰間突然一緊,整個人已被他攬在懷裡,她近得可以聽見他的呼吸。殷小虎仰臉,嚇傻了似的看着他,見他低頭,忽然把臉別開,經過那天晚上,他已經能預料到下面發生的事,雖然到最後什麼都發生,但是她仍然抿緊嘴巴。英郎皺眉,握住她的下巴,生生把她的視線扳回去,此時此刻的英郎,眉宇間透着一股霸道,讓殷小虎心裡打鼓。
“不……”
話還沒喊完,最後一個字就停在喉嚨裡。他只捧着她的額頭親了一下。“記住,以後只有我能叫你舞兒,只有我能碰這裡……”他說着,摩挲着她光滑的額頭,彷彿那不是一個吻,而是一個烙印。
殷小虎沉默了,爲什麼他的語氣跟老哥這麼像?
“哥哥……”他怔神間不由輕輕叫道。
他勾脣一笑,透着股說不出的危險:“不錯,以後你就這麼叫我吧。”
他志得意滿的申請讓她瞬間清醒,怎麼會把這種人當成哥,不過反正他也只是說說而已,秀色樓裡不能留男人,讓她天天叫他哥,除非他不想幹了。
英狼看着她遊離的神色,眯起眼睛:“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不過……”他的手指穿過她的長髮,“我允許你使壞。”他看他時候,眼神邪意而妖嬈。
殷小虎不由自主地後退,覺得頭皮發麻,爲了幾兩銀子惹上這傢伙,是不是因小失大了?
英郎已走到門口,背對着她揮手:“從今天以後,不會再有人欺負你。”那口氣擺明是說,誰欺負了你,你來告訴我,我替你修理她。他還真是滿口大話,吹牛不打草稿。殷小虎砰的一聲關上門。
英郎穿過庭院,走到遊廊拐角處,迎面撞來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纖瘦的女人,低頭賠笑:“一切都找你吩咐做了,還需要奴家幫忙嗎?”
英郎垂下眼瞼微笑:“再幫我一個忙,按照原來的十倍把銀子給殷小虎送回去。”
女人驚了一驚,瞬間擡頭,這個人管賬房的翠兒,她不安地問:“您該不是會看上這醜丫頭了吧。”
英郎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是啊,我看上的女人何止一個,可你和她們都不同。”說着親暱地摟住她的肩膀。
翠兒溫柔一靠:“公子,爲了你,可以做一切,只求你別再青睞其他女人。”
英郎微笑,這樓裡但凡有點兒地位和用處的女人,哪個不是對他死心踏地,這種話,早已聽得他耳朵生繭。
“公子,翠兒相信,您的眼光不會那麼差。”
這個女人卻是其中相當有心眼的,就好比一件兵器,用處大,保養起來也麻煩,英郎聳聳肩,笑道:“不瞞你說,我是受人所僱,商量好的價錢,還有一半沒到手。想起殷小虎,不由失笑,他從沒見過這麼好騙的女人,幾乎手到擒來。
“這黑小妞到底有什麼來頭?”翠兒的興致更大,湊上前去問,被英郎狠狠瞪回去:“做我的手下,不該問的別問。”他抽手甩開她,拂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