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川銘沒有想到來的人會是蘇晴然,他還以爲她起碼會和他再鬧上幾天。
蘇晴然得以看清了他眼中尚未收回的複雜而又痛苦的情緒。
蘇晴然心中一痛,她微笑着走了進來,溫柔的拿過旁邊的毛巾,幫助顧川銘一下一下的擦着臉。
顧川銘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呆愣愣的模樣。蘇晴然將他胸口上濡溼的地方也簡單擦了下,將臉靠在他的胸口,伸出手環住他的腰。“手術約在後天好不好?我想再和寶寶呆一天,明天我們一家三口出去玩吧!”
顧川銘扶住她的手臂,將她拉開,仔細的看着她的眼睛,“你……”
蘇晴然的眼眶也是微溼的,但是還是強擠出笑容。“我沒事,我們這麼艱難纔在一起,我不會離開你的。”
顧川銘感慨的抱住她,“謝謝你。我……”他激動的說不出話來。這些日子,他的煎熬一點都不比蘇晴然少分毫。
按照蘇晴然和顧川銘的身體狀況,想要真的出去玩是不可能的。也就只能在醫院的後花園裡散散步。
一天的時間一晃而過,路易斯早就急的跳腳,隔天一早,就帶着護士進來給蘇晴然消毒。
蘇晴然的寶寶馬上就到三個月,現在流產,其實就是一個小小的手術,但是由於蘇晴然身體情況的特殊和顧家人的重視程度,路易斯自然不敢馬虎。
冰冷的酒精棉在肚子上來來回回的擦拭着,蘇晴然只有死死摳住身下的牀單,才能止住自己拔腿就跑的衝動。
顧川銘沉着臉坐在牀邊,寬闊的胸膛隔住蘇晴然看向病房裡醫生和護士忙碌的視線。
蘇晴然眼神中的痛苦像是無數把鋒利的匕首插進他的胸口。顧川銘覺得呼吸都像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他連呼吸都變得很困難。
他看了一會兒,終於拍拍蘇晴然的頭作爲安撫,大步走出了病房。
走廊裡空空蕩蕩的。
害怕在手術中被人鑽了空子,顧川銘早就將上下一共三個樓層都給清空。他終於得出縫隙來進行呼吸,但是胸口卻依舊像壓着一塊大石頭,讓他憋悶的煩躁。
路易斯就在不遠處的辦公室裡,最後一遍查看手術流程,確認沒有問題。
他擡手敲了下門,不等路易斯回答,就擡腿走了進來,“能不能給她打麻藥?全麻。”
路易斯嚇了一跳,擡手扶了下眼睛,“你是瘋了嗎?麻藥是說打就打的?還想要全麻?你是嫌她命太長了嗎?”
顧川銘的眼神給人巨大的壓迫感,“她現在就快受不了了!如果沒法全麻,就想辦法給她安定,讓她先睡過去。這樣對她……太殘忍了。”
路易斯抿着嘴。
他這麼大年紀了,可是並沒有妻子,也沒有孩子,所以他不能直觀的感受到蘇晴然和顧川銘現在的心情。而且這麼多年的從業生涯,他對這種生離死別早就見怪不怪。在他看來,考慮的是如何能夠在家屬接受的情況下,最大程度的保證手術效果的成功。
但是,顧川銘的話,讓他沒有辦法反抗和堅持。權衡再三,他選了一個最安全的方式,組織護士給蘇晴然進行麻醉。
麻醉的事情當然是瞞着蘇晴然的。她只能感受到顧川銘的吻輕柔的落在她的眉間、鼻尖,接着,輕柔的含住她的脣瓣。
病房裡這麼多人在,顧川銘一向冷酷霸道的人這會兒卻吻的旁若無人、渾然忘我。蘇晴然最初想反抗,可是抵不過顧川銘的溫柔,很快就放棄了反抗。蘇晴然只覺得手背隱約一痛,就慢慢的覺得無比的睏倦,接着沉沉的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了。蘇晴然感覺到下身傳來了一陣陣痠痛。她的眼淚奪眶而出。發生了什麼,她心中已經有感覺了。
不過一會兒,病房門被人輕輕的打開,顧川銘輕手輕腳的進來,看到蘇晴然睜着眼睛看着他,她立刻面露喜色,“醒了?現在什麼感覺?有沒有不舒服?”
他走到病牀前,碰了碰她的臉頰,默默的將她臉上的溼潤抹掉。
蘇晴然也勉強着露出笑臉,“有點疼,還是很困,沒力氣。”
顧川銘點點頭,這些症狀之前路易斯已經和他打過招呼了,都是些正常的反應。
他將蘇晴然扶起來一點,用手碰了碰她的臉頰,“你這幾天身體很虛弱,不能大補,醫生建議吃點清淡的,我之前叫了雞絲粥,一直在溫着,喝點?”
蘇晴然其實一點胃口都沒有,但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
兩個人心照不宣,誰都沒有提出孩子已經沒有了事實。就像現在的蘇晴然不過就是生了一場大病,至於孩子,像是從來沒有過一樣。
顧川銘對蘇晴然照顧的無微不至,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都來看望,幾天的時間,這些人幾乎都在病房裡走了一遍。
這些人像是之前被人打過招呼一樣,都絕口不提蘇晴然流產的事情,都將她當成普通的病來看望。
而寶寶對蘇晴然雖然折騰的厲害,這麼長時間卻也沒有顯懷,導致蘇晴然常常會恍惚,好像自己根本就沒有懷過孩子,這些痛苦不過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一樣。
顧川銘更是神通廣大的將之前蘇晴然工作時候遇到的人也找過來好多,更有許多是她原來在警局裡的同事,甚至把她的隊長都請來了。
面對隊長,蘇晴然明顯沒有了失憶之前的拘謹。幾個人在病房裡說說笑笑,也談到了很多蘇晴然之前工作的趣事,還有很多比較大型的案子,蘇晴然雖然沒有印象,倒有着很強烈的熟悉感。
這些日子,蘇晴然多數時間都在獨自進行回憶,也會找顧川銘進行求證。
悲傷的情緒倒是淡了很多。
顧川銘也不復之前的忙碌。身體恢復的形式已經很樂觀,他又開始躍躍欲試的給自己制定訓練方案。
一個已經習慣自己身體素質超強的人,是受不了自己突然變成這麼虛弱的樣子的。
顧川晨的身體好的很快,雖然都還綁着紗布,但是前前後後,他也在牀上躺了大半年,拆掉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
不過康復訓練卻佔用了他大量的時間。
也虧得之前顧川銘將集團最難的時間度過了,現在交給顧川晨的,不過都是些正常運作中瑣碎的事情。
正好適合顧川晨慢慢的,一點一點的走上軌道。
顧川銘在管理顧氏的時候,總是會遇到不同的問題,總有不同的公司出問題,可是顧川晨管理公司這段時間,事情順利的有些不像話。
顧川銘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看來之前,真的是有人在背後使那些手段,他非要把這些事情查出來不可。
之前他還在管理顧氏,他們有錯處可循,大可以在商場上找他的麻煩。但是現在,他既不出任務,也不在商場上打拼,他們想要找他的弱點,估計也只能從蘇晴然身上下手了。
害怕蘇晴然多想,顧川銘這些日子也只能在病房裡暫時收集些資料。
蘇晴然一直以來的愛好就是刑偵探案,之前削尖了頭進了警察局,也沒能當上刑警,這下在顧川銘這裡找到了她的愛好所在。
她每天沒事的時候,就是抱着顧川銘收集來的那些資料,開始一點一點的分析。
蘇晴然分析的當然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參考價值。
她雖然也有一定的邏輯推理能力,分析的也都頭頭是道,但是,很多事情之間盤根錯節的關係她根本就不瞭解。
而這些,顧川銘沒有辦法告訴她。有些事情太過複雜,根本說不清楚,有些事情只能永遠爛在他的肚子裡。他雖然從部隊不得已退了下來,但是保密紀律還是要遵守的。
但是他也沒有阻止蘇晴然的舉動,甚至還會和她一起討論。他們都太需要一個契機,能夠讓他們暫時忘記這些不愉快的事情。
顧川銘一開始也覺得已經有過一次,這次再將孩子打掉,他也能承受。可是,這次承受的痛苦卻遠遠大過上一次。堅強如他,都需要用這些忙碌的事情來暫時的麻痹自己,更別提蘇晴然。
三個月以下的流產需要在醫院靜養的時間並不是很長。蘇晴然之前也在醫院住了很久,早就呆的不想再呆。
顧川晨的身體也好的差不多,心疼安雅琪總是家裡醫院兩處跑,覺得身體差不多,也就準備出院了。
兩家出院的時間定在了同一天。雖然大多數都是病號,但是爲了去去晦氣,幾個人還是在酒店訂了一個小包間,在一起吃頓便飯。
兩對夫妻,都是無比養眼的。顧川晨就算暫時還是坐在輪椅上,也不妨礙他精光四射的帥氣。
只是……安雅琪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蘇晴然看到她的肚子,眼神不可抑制的暗了暗。
安雅琪很是體貼,看到蘇晴然這樣的反應也並沒有責怪,只是安靜的呆在一邊,離她稍遠。
等蘇晴然眼底的黯然散去了一些,安雅琪才慢慢的上前,挽住她的手,和她說些女孩子之間的悄悄話,“等寶寶出來,你就是她的姑姑啦!”
蘇晴然到底心中還是喜歡孩子的,當下眼底也閃爍着母親的光輝,“姑姑?真好……我會把她當做自己的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