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川銘揹着蘇晴然走到叢林界限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了。他完全順着原路返回,因此出口還是在機場。顧川銘不敢等到白天再橫穿飛機場,那種風險實在是太大了,他承受不起。
所幸蘇晴然這幾天在顧川銘的背上吃的香睡的好,簡直比在屋子裡專心養傷的幾天回覆的還快。如果一定說蘇晴然有什麼不如意的地方,就是不時竄上來的,對顧川銘濃濃的心疼。
只是,即使多智近妖如顧川銘也沒有想到,一路在叢林中順風順水,剛剛跨出叢林中,居然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他剛剛把蘇晴然放下來,牽着她的手在機場平坦的道路上還沒走幾步,身上已經發臭的衣服還都沒換下來。就被一羣荷實彈的人包圍。
機場中瞬間燈光大亮。顧川銘眯着眼睛掃視了一圈,心中不禁一陣陣發涼。這至少是兩個排的兵力。
以前,都是他領着兵這樣氣勢洶洶的包圍別人,現在居然輪到他被包圍。
他向前跨了一步走到了蘇晴然的前面,不想讓大亮的白熾燈嚇到蘇晴然。淡然的舉起手——他自然知道,在被這些人包圍的時候,被包圍者應該做些什麼才能防止被亂掃射。
蘇晴然早就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氛,她小心的揪了揪顧川銘的衣角,“我們是不是被他們發現了?”
顧川銘苦笑一下,語氣裡有着掩飾不足的頹喪,“不是。現在的狀況……目測比被他們發現更慘一點。”頓了頓,他刻意加大了聲音,“不過你是孕婦,他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經常出任務,他當然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中**人雖然嚴格恪守不體罰不刑訊的條,但是待遇也絕對不會好到哪裡去的。但是,對待孕婦,他們通常都會格外小心。
可是,待遇再好,也不會好過方巖對她。
顧川銘在心裡嘆了口氣,他倒寧願是方巖,至少……她不會吃苦頭。
反正他,結局都是一樣的。方巖會想要了他的命,而軍方有些人,也恨不得他從此就在這世界上消失纔好。
而且,他前幾天纔在叢林裡殺死一個人,造成三個人重傷害,讓他“消失”,應該名正言順的多,也容易的多。
顧川銘和蘇晴然很快就被人分別押上了車。
兩個人雖然不在一起,但是蘇晴然還是一直都在顧川銘的視線中的。顧川銘心中更加無奈,這是連基本的審訊都不打算做了,都不把兩個人隔離。
關押他們的地方顧川銘很熟悉,這曾經也是他工作的場所之一。而蘇晴然,她什麼都看不到,熟悉的顧川銘還一直都在周圍,她的心中也沒有多少恐慌。好像潛意識裡有一個念頭,只要他還在她的身邊,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足爲懼。
顧曉晨的聲音是在當天凌晨的時候突然出現,驚醒顧川銘的。
她站在不遠的地方,聲音尖銳,怒氣衝衝,“你們是瞎了嗎?都沒有一個人認識他?顧川銘也是你們說關就關的?!和顧家合作的時候都承諾了什麼?全都拿去喂狗了嗎?”
蘇秦站在顧曉晨身後,一臉的無奈,但是顯然,他根本沒有插話或者阻止的打算。
顧川銘緩緩睜開眼睛,如夢似幻的看着顧曉晨。他和蘇晴然不允許交談,這幾個小時的空白讓他突然覺得,雖然和這個表姐關係不好,但是現在……還真的挺想她的。
顧曉晨一眼就看到了顧川銘眼中的紅血絲,怒氣更盛,“還愣着幹什麼!快點把人都給我放出來!一個孕婦一個重傷患,就這樣關在這裡?!小心我告你們,讓你們上軍事法庭!”
這個凌厲的女人發起飆來還是很令人畏懼的,陪在旁邊的大頭兵根本沒有任何發言權,認命的走過去,快速的打開了門,將顧川銘和蘇晴然“請”了出來。
顧川銘有些受**若驚的看着顧曉晨。
“看什麼?傻了?你之前不是在軍隊里名聲挺響的嗎?怎麼剛從林子裡鑽出來就被你們的兵關進來了?”顧曉晨說着說着,眼圈也紅了。“快走,我給你做個檢查,好好查一下。”
蘇秦在後面,早就紅了眼眶,他呆呆的看着顧川銘身後的蘇晴然,嘴脣顫動着沒有說出話來。
好久沒有聽到顧曉晨這樣彆扭的關心,顧川銘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安慰她。蘇秦的反應正好給他找了一個臺階,顧川銘傾身小聲說,“晴然又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
蘇秦身子一震,不可思議的望着顧川銘。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出去再細說。”
顧曉晨早就忍不住了,聽到顧川銘這樣說,扯着他的衣服就帶着一羣人往外走。
她把車開的飛快。顧川銘手臂上暗紅色的紗布刺的她心裡暗暗的疼。
一行人很快到了醫院,顧曉晨腳步不停,噼裡啪啦的向醫院裡走,揪着顧川銘就向處置室走去。顧川銘頓住腳步,“先給蘇晴然檢查,我的傷我自己心裡有數,根本就不嚴重。別人檢查我不放心。”
顧曉晨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你看看蘇晴然渾身上下哪點像有事的樣子,該治的不該治的早就有人給她治過了。你再看看你!”
顧曉晨看着顧川銘幾乎不成型的右手,氣的聲音的走了調,“你要是再不處理,你兩隻手都得廢掉!”
蘇秦也過來打圓場,“李哲思正在往這裡趕,這家醫院的醫療條件有限,先簡單處理一下你的外傷。等李哲思來的時候再給你倆轉院,好好進行檢查。他應該很快就到了。”
顧川銘打量了蘇秦一遍,見他不像是說謊的樣子,才牽着蘇晴然走進了處置室。
顧曉晨在後面看着這一幕氣的差點跺穿醫院的大理石地面。
解開顧川銘的衣服,纔看出他傷的到底有多重。肚子上淤青一片,還帶着點點的紅血絲。顧曉晨皺着眉頭,傷成這個樣子,八成是內臟都傷到了,顧川銘真的就能不吭一聲挺了這麼多天,而且還揹着一個人,從叢林裡聯防帶躲的走出來?
她原本覺得應該最先處理手上和臂上的傷,現在看來,肚子上的傷可能纔是最麻煩的一個。
顧川銘仰面躺在**上,並不知道顧曉晨在做什麼,直到顧曉晨轉頭問他,“你沒感覺嗎?疼不疼?”
顧川銘淡然的搖搖頭,“沒有疼的感覺,就是覺得麻麻的。”
顧曉晨的眉頭皺的更緊,加重了手上的力氣,使出了七分的力氣按壓淤青的中間處,“現在呢?”
顧川銘依舊搖頭。
顧曉晨心中疑慮,卻也知道在這裡查不出什麼結果來,遂合上顧川銘的衣服,轉而解開他綁着手臂的布條。
這幾天,布條上的血跡溼了又幹、幹了又溼,早就黏在了手臂上。
顧曉晨下意識的轉頭看向蘇晴然,這麼血腥的場面,蘇晴然一個失了憶的孕婦……
“她什麼都看不見了。”顧川銘淡淡出聲,示意顧曉晨快點動作。
顧曉晨收回視線,不再猶豫,快速的將周圍的衣服剪掉,將布條撕下來。
傷口很細,但是很深,幾天的時間,已經有了些化膿的症狀。“疼嗎?”顧曉晨輕聲問。
“不疼。”顧川銘補充了一句,“我是真的不疼。”
他不是因爲蘇晴然在旁邊,怕她擔心才說不疼的,他是真的不感覺疼。這幾天他也疑惑過,但是因爲時間緊到不能讓他胡思亂想,所以纔沒有往心裡去。
這種狀況實在少見,顧曉晨也是第一次見到,她不敢貿然動手,只能做了最基礎的消毒工作,將傷口包紮上。
李哲思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個樣子的顧川銘。衣服已經被剪的破破爛爛,右手也被一個木板固定住,放在胸前,防止劇烈的顛簸震動。
他不知該說什麼好。
顧川銘只要一和蘇晴然在一起就準沒有好事發生。可是,蘇晴然如果離開顧川銘的身邊,顧川銘那副生不如死的模樣,讓他這個旁觀者看着都揪心。
一行人很快來到了更遠處的一家設施齊全的醫院。
顧曉晨更加擅長的還是蘇晴然這種孕婦,李哲思義不容辭的對顧川銘進行了二次檢查。
蘇晴然的各項狀況都很好,只是胎兒有些不穩但是絕對不嚴重。對比蘇晴然懷孕之後遇到的一系列事情,這個孩子真的可以算作生命力頑強、福大命大。
而顧川銘的情況就不樂觀。右手的皮脫了一半,骨頭也有錯位的現象。爲了保證他的手以後能夠正常使用,李哲思只能進行手術治療。
顧川銘的身體底子的確非常好,但是一次一次的受傷和意外早就讓他的身體不堪重負。這次相當於極限挑戰一般的行動讓他的身體徹底垮了下來。
現在,他的身體不要說優於常人,就連**病榻的病人都要比他健壯幾分。
李哲思檢查一遍,手術做完,大手一揮。
顧川銘和蘇晴然兩個人,雙雙住進了離家千里的醫院裡。
顧川銘住院是爲了能夠讓自己撿回一條命,蘇晴然住院,則是爲了肚子裡的小生命能夠撿回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