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唐睿睿小朋友糾結地想,他好像……完全變節了。
一家三口的第一頓晚餐,在寧夏的病牀上開動。
三個人姿勢各異:唐寧夏的牀頭被升高,半躺着;睿睿盤着腿坐在病牀上;顧子寒最優雅得體,搬了張凳子過來,就坐在病牀邊。
唐寧夏只有一隻手,不過幸好光榮負傷的是左手,所以吃飯沒有太大的困難,就是速度緩慢了一點。
顧子寒照顧到了唐寧夏這個傷患,朝着兒子道:“睿睿,我們吃慢點。”
睿睿不解,疑惑地看向顧子寒,後者示意他看唐寧夏,他一眼看出自己和親愛的媽咪的區別——親愛的媽咪只有一隻手。
“好吧。”二十四孝兒子點頭了。
“乖。”顧子寒很讚賞地笑了,“我們要同情弱者。”
唐寧夏奓毛了,“顧子寒,你纔是弱者!”
顧子寒的眼神飄向睿睿,朝着他揚了揚下巴,“你來當裁判,我和唐寧夏,誰弱?”
睿睿看着兩個大人的表情——他親愛的媽咪正色嚴肅地看着他,***裸的威脅;他爹地的嘴角噙着淺笑,卻分明笑裡藏刀。
判誰弱裁判都要倒黴,睿睿把頭低下去,“你們都看不見我。”
……
一家三口的第一頓飯,在毫無營養的對話中結束。
餐具是唐寧夏的特護進來收拾的,唐寧夏單手翻着雜誌,“睿睿,我叫張阿姨來接你回家?”
“不用。”顧子寒搶在睿睿前頭回答,斜睨了眼兒子,理所當然地宣佈,“他跟着我。”他的兒子,用得着別人來接?
唐寧夏皺了皺眉,她懷疑顧子寒照顧孩子的能力,然而某孩子卻說:“媽咪,我要是跟着叔叔,你就要一個人呆在醫院。我們留在這裡陪你吧!”
顧子寒挑眉,發現這是個不錯的建議,讚賞地看了眼睿睿,兒子回他一個大號的微笑。
唐寧夏看着一大一小無聲卻默契的互動,閉嘴了,由着他們去吧。
睿睿畢竟是個孩子,精力有限,坐了半天飛機,回來之後沒休息,玩了一會很快就困了,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兩個大人:“我要洗澡睡覺。”
唐寧夏正想叫特護,顧子寒卻已經眼疾手快地把兒子抱起來,“我帶你去。”
在唐寧夏石化了的表情中,顧子寒抱着睿睿進了浴室。
半晌唐寧夏才反應過來,愣愣地把特護叫進來,從睿睿的行李箱裡翻出來一套睡衣送進浴室裡去。
特護打開浴室的門,睿睿的笑聲和顧子寒的聲音漏了出來,鑽進唐寧夏的耳朵……
一抹笑漸漸地爬上她的嘴角,視線越過玻璃窗看向城市的夜空,靜謐,溫柔。
唔,誰說醫院裡不能有靜好時光的?
睿睿洗完澡出來,頭髮還在滴水,唐寧夏皺眉叫抱着孩子的男人:“顧子寒,拿條吸水毛巾給他擦擦頭髮。”
說完才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理所當然了,簡直就是在使喚顧子寒。
靠,果然是被寵壞了嗎?
意外的是,顧子寒一改喜歡找茬的習慣,從善如流地從櫃子裡翻了條吸水毛巾出來,動作笨拙卻不失耐心和溫柔地擦着睿睿溼漉漉的頭髮。
“……”
顧子寒?耐心?溫柔?
唐寧夏深深覺得自己該去看眼科醫生了。
沙發這邊,顧子寒終於擦乾了睿睿頭髮上的水分,盤着腿坐在沙發上的睿睿也已經困得東倒西歪,他把兒子抱起來,送進了陪護房,第一次細緻溫柔地給一個孩子蓋上了被子。
“叔叔……”睿睿揉着快要被洶涌的睡意吞噬的朦朧雙眸,看着顧子寒,像是要確認他會不會陪着他,軟軟的語調裡有輕微的鼻音。
顧子寒修長的指撫過兒子的臉頰,心臟被一點點地填滿,一點空隙也不留,“嗯,我在這兒,睡吧。”
被兒子需要的感覺,美好得無與倫比。
睿睿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畢竟是個孩子,入睡得很快,呼吸很快變得平穩綿長。顧子寒再三確認他真的睡着了纔出了病房,這才發現外面的女人居然也已經陷入了熟睡。
這方小小的天地裡,唐寧夏,兒子,他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人睡得安穩靜好。
爲了這一大一小,他願意披荊斬棘,讓他們可以繼續無憂無慮地入夢。
夜色越來越濃,顧子寒坐在了角落臨時搬來的辦公桌旁,開始處理事情。
不出所料的話,明天,他就要離開顧氏。
可是,這並不代表他已經失敗。
一直忙到凌晨四點,顧子寒關了電腦回陪護房躺下,兒子就像感知到了似的,章魚一樣纏上來,手腳肆無忌憚地壓在他身上,小小的頭就埋在他的腋窩下,呼吸綿長。
這張不太舒適的小牀好像沒那麼討厭了,付出的一切……都值得了。
……
……
第二天,只有顧子寒和少數幾個被顧子寒帶出來的高層知道,今天顧氏會變天,早早就到了公司。
不出顧子寒所料,顧華清這個董事長第一時間找到了顧子寒談話。
現在的局勢很緊張,朱家說服了不少人聯手對付顧氏,表面上看起來,顧氏節節敗退,根本無法招架,股票暴跌。
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放過劉剛父女,但是顧子寒……
“你真的不肯放過劉剛父女?”顧華清渾濁卻依然極具震懾力的目光緊緊鎖在顧子寒臉上。
兩個兒子,不得不承認,顧子寒這個長子最像他,也遺傳了他商業上的天分,甚至更勝於藍,就是這說一不二的性格不像他。
“董事長,我記得這個問題我回答過你不止一遍了。”顧子寒嘴角的笑意十分冷峭,甚至透出幾分譏誚來。
顧華清盯着顧子寒看了半晌,卻只從他的眼底看到了坦蕩和無謂,他甩出去一疊文件,“顧總裁,西浦新區的樓盤你全權負責的,現在工程被查出存在大量問題,董事會認爲是你玩忽職守!”
“所以呢?”明明是欲加之罪,顧子寒卻不爲自己辯解,也不要看任何證據,平靜地等顧華清宣佈結果。
“所以,董事會決定,革除你顧氏總裁的職務。請你,現在,立刻,馬上離開顧氏。顧氏旗下所有產業,你不再享受任何特權!”
顧子寒毫不留戀地從坐了兩年的辦公椅上站起來,轉身離開。
“顧子寒!”在顧子寒的腳步踏出總裁辦公室之前,顧華清叫住他,“寧夏沒有死,她帶着孩子回來了,我聽說了。你做的這一切,是爲了寧夏?不覺得好笑嗎?七年前是誰親手毀了和寧夏的訂婚禮?”
“不一樣了。”顧子寒說,現在和七年前,已經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你是指多了一個孩子?你要的是寧夏,還是那個孩子?”顧華清咄咄逼人,認定了顧子寒重視的是孩子。
顧子寒回過頭,看着顧華清,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唐寧夏和孩子,我都要。”
語畢,離開。
當天早上,顧氏發出內部通知,總裁顧子寒因爲工作上的重大失誤,被革除總裁的職務,即日起,顧旭飛接任總裁一職,董事長顧華清回收了不少放給顧子寒的權利,明顯不太放心顧旭飛這個剛上路的新手。
只是半天時間,接觸過新任總裁的人都是一臉怨氣。
能不怨麼?新任總裁顧旭飛是開酒吧和娛樂城玩票的,一進公司就挑剔男員工,不是嫌棄皮鞋就是嫌棄領帶,恨不得顯擺出自己的全部身家,女員工無一不遭到調戲。
員工羣裡無數人在問:冰山顧總什麼時候迴歸?
是的,顧氏的職員篤信顧子寒還會回來,雖然目前沒有任何證據和跡象指向這一點。
中午顧氏的公關部召開新聞發佈會,宣佈顧子寒離職、和顧氏再沒有一點瓜葛的事情。
事情鬧得沸沸揚揚。
躺在病房裡的唐寧夏,自然看到了新聞。
剎那間,腦袋空白。
顧子寒離職了?
怎麼可能?這種事不是一朝一夕之間就能爆發的,沒有一段時間也有幾天時間了,可是先前沒有任何一點跡象,今天早上顧子寒還正常去公司上班的。
可是怎麼短短几個小時的時間,他毫無預兆的就離職了?
顧子寒,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離開了公司,你現在又在哪裡?
睿睿被唐寧安接走了,在外面玩得不亦樂乎,唐寧夏不能動彈,一個人躺在病房裡面,不斷地撥打着顧子寒的電話。
不知道是第幾遍了,仍然是那道機械得讓人搓火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手機關機,發出去的短信也石沉大海般沒有回信,唐寧夏心亂如麻。
毫無預兆地發生的事情,她心裡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唐寧夏正準備再打一次顧子寒的電話時,病房裡面忽然進來一個人。
精緻奢華的高級定製套裝,無懈可擊的氣質,幾乎成了gillian的標誌。
唐寧夏心中有數,gillian的段數比米曉晨高,她來找她,事情肯定不一般。
“唐小姐,恕我冒昧。”gillian永遠那麼禮貌周到,教養好得讓人不好意思對她發脾氣,“我來找你,是有事要告訴你,你已經知道steven發生了什麼事了吧?”
唐寧夏在心裡重重地說了兩個字:廢話!
表面上,唐寧夏卻不漏痕跡,“朱小姐想說什麼,直說吧。”
“唐小姐知道steven爲什麼會出這種事麼?”gillian微微揚了揚脣角,明明不是譏笑,卻讓人分明地感覺到諷刺,“因爲你。”
接下來,gillian把事情源源本本告訴了唐寧夏,並且明確告訴她,顧子寒爲了她和整個朱家、甚至自己的父親對抗,失去了總裁這個位置,非常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