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寒的臉當場就黑了,有種把唐寧夏摺疊起來放到口袋裡去的衝動,最終卻是脫下西裝外套把她裹住,順勢牽起她的手,“走。”
唐寧夏失魂落魄地跟着顧子寒走了兩步,卻又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甩開了顧子寒的手,“我不走,我兒子還沒找到。”她又要衝回去找睿睿,顧子寒及時地攥住她的手,“唐寧夏,你冷靜一點。”
“我……”唐寧夏只是覺得圓圓滿滿的生活被人挖空了一大塊,還是挖走了最重要的心臟,她六神無主,“我不能失去他。顧子寒,我該怎麼辦?”
顧子寒清楚地看到這個女人眼裡的無助,聲音軟下來,“去報警。”
唐寧夏這纔想起人民警察的存在,“對,我應該去報警。我的車呢?”她的眼睛四處轉了一圈,這纔想起車子在停車場,轉身就要跑去停車場,顧子寒再一次把她拉回來。
“你放開我啊。”唐寧夏眼底滿是慌亂和焦急,整個人神魂不安。
“你這個狀態開車,你很想因車禍進醫院?”顧子寒冷冷地拖着唐寧夏走向自己的車,塞上去,讓司機開往警察局。
“顧子寒,”唐寧夏惶惶不安地看着顧子寒,把他的手抓得緊緊的,“警察一定會找到我兒子的對不對?”
她現在只是在找一點心理安慰,顧子寒看着她半晌,最終說了一個字:“對。”
唐寧夏就好像忽然放下心來一樣,但是她並沒有因此而鬆一口氣,緊緊抓着顧子寒的手,像是抓住最後一點希望,只是她自己不曾意識到。
到了警察局,唐寧夏飛速下車衝進去,迎面撞上一個女警,女警瞪了她一眼,“發生什麼事了啊,匆匆忙忙的。小心點好吧?會撞壞人的!”
“對不起對不起。”唐寧夏連連道歉,“警官,我兒子不見了,求求你幫幫我。”在警察面前,唐寧夏反而是放任自己流露出了軟弱無助的那一面。
女警厭惡地掃開唐寧夏抓着她的手,漠然道:“跟我來吧。”
接下來就是例行公事的詢問,“小孩多大?什麼時候不見的?在哪裡不見的?”
唐寧夏忙忙回答,“孩子七歲,半個小時前不見的,在……”
“行了,還不到六個小時。”女警合上文件夾,“兒童要失蹤六個小時之後才受理,你再回去找找吧。小孩子本來就喜歡亂跑,指不定跑哪兒去了呢。”
“不會的。”在唐寧夏心裡,警察是最後的希望,如今警察這副態度,她爲了兒子自然要抓住她,“警官,我兒子很懂事,從來不會亂跑讓我擔心。這一次,他是真的失蹤了,我求你幫幫我。”
女警大概見多了這樣的情況,再一次掃開唐寧夏的手,“兒童失蹤本來就是六個小時以上才受理,你再找找。現在年輕的父母真不像話,孩子動不動就走丟。”
“六個小時……”唐寧夏倏地站起來,椅子跟地板摩擦出刺耳的聲響,她的聲音也忍不住高了一個調,“六個小時都夠綁匪逃出國了!”
女警的眼神變成了輕蔑,“你以爲你兒子是天才兒童啊,綁匪還……”
“你們局長在哪?”淡漠的聲音低低地穿透每個人的耳膜,不大,卻帶來了一股強大的壓迫力。
顧子寒走到唐寧夏身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這是我的女人。
女警看向顧子寒,氣勢頓時就矮了一截,她看着顧子寒就覺得眼熟,半天后反應過來的時候,局長已經走出來。
情況大逆轉,有人看唐寧夏淋溼了,甚至給她端上了熱茶,她哪裡還有喝茶的心思,詳細地回答了警員的問題,局長立馬成立專案組調查,再三跟唐寧夏保證一定會幫她把孩子給找回來。
看着大批大批的警察被派出去做事,唐寧夏有些恍惚。現在她什麼也不用做了,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回家去等消息,可是她卻愈發覺得不安。
走出警察局,唐寧夏心不在焉,差點走到大馬路上去被車撞到,顧子寒及時地把她拉回來,塞上車,吩咐司機開回家。
車子開出去很長一段距離,唐寧夏才低聲說了一句:“我要回我家。”
司機爲難地看向顧子寒,顧子寒的目光卻是停留在唐寧夏身上,半晌才說:“去遠景路的馨泰嘉園十七號。”
唐寧夏坐在車上,車窗外的景物劃過她的雙眸,她都沒有看進去,滿腦子都是睿睿現在到底在哪裡,他怎麼樣了,會不會被人虐待。
從她走到後備車廂去放東西再回來,不過就是兩三分鐘的時候,孩子怎麼能消失得這麼徹底呢?
還是說……這根本就是一出早有預謀的綁架?
唐寧夏忽然想起了自己被綁架的事情,關聯起來,她內心的恐懼越來越大。
“顧先生,到了。”
司機有些蒼老的聲音響起,唐寧夏看向車窗外,已經到樓下了,她打開車門下車,趔趄了一下才站穩,連“謝謝”都不跟顧子寒說一聲就失魂落魄地上樓。
開門的時候,唐寧夏有些小心翼翼。以往回來,睿睿總是已經在家了,門一打開她就可以聽見他清脆的聲音:“媽咪,你回來了。”
她多希望,這次推開門,睿睿也一如既往地叫她。
可是這一次,門打開後,屋內空蕩蕩的,沒有人,沒有聲音……
第一次,唐寧夏覺得這兩室一廳的房子真是大,大得有些空曠。
眼淚終於抑制不住地落了下來,她扶着防盜門慢慢地滑下來,坐在家門口,痛哭出聲。
從七年前她在醫院裡醒來開始就陪着她的孩子,不見了。她最重要的人,不見了。這感覺就好比心臟活生生被人掏空了,她將永遠活在迷霧裡,走不出去。
像是要把這七年來的淚水都流出來一樣,唐寧夏抓着門把,哭得一塌糊塗。
顧子寒剛從電梯裡出來就聽見唐寧夏的哭聲,拐了彎就看見她坐在門口,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他走過去,心裡面忽然滋生出來一股異樣的感覺,好像……跟唐寧夏此刻的感覺是一樣的。
顧子寒無聲地站在唐寧夏身後,手伸出去,好幾次快要觸上唐寧夏的肩頭時,又縮了回來。
這個女人就是已經倔強到了這種地步,在他的面前咬着牙堅持,怎麼也不肯讓淚水落下來,一個人的時候,卻連家門都進不了就開始痛哭。
這到底是因爲她太倔強,還是因爲他?
許久,唐寧夏一直把臉深埋在膝蓋裡痛哭,顧子寒也不曾離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顧子寒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警察局那邊打來的,說從商場停車場進出口的監控視頻裡找到一輛可疑的車子,孩子很有可能在裡面,目前正在追蹤。
唐寧夏愣愣地看着身後在接電話的顧子寒,既然被發現了,也就沒有忸怩地掩飾自己的眼淚,只是問:“你站在這裡多久了?”
“從你哭開始。”顧子寒的聲音淡淡的。
“……”唐寧夏並不記得顧子寒是跟着自己上樓的,那時候電梯裡面明明只有她一個人。
被唐寧夏疑惑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然,顧子寒別開目光,跟她複述了一遍警察的話。
唐寧夏“嗯”了聲,看顧子寒的目光更加疑惑,“你怎麼會上來?”
“我不上來怎麼把消息告訴你?”顧子寒危險地看着唐寧夏,他的話唐寧夏一時也找不到漏洞,低着頭“哦”了一聲。
顧子寒一邊慶幸她沒有繼續問下去,一邊卻又覺得,他上來告訴她這麼重要的消息,她只是“哦”一聲,這也太……漠視了。
就在這時,唐寧夏抹去臉上的眼淚,但是看着空蕩蕩的屋子,眼淚又落下,情不自禁地說:“以前我回家的時候,他總是已經在家了。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失去他。那就跟要了我的命一樣,沒有他,我活不下去。”七年,她爲了睿睿而努力,爲了睿睿而打拼,活着就是爲了睿睿。如果失去睿睿,她等於是去了自己。
有一個人在唐寧夏心裡佔據了那麼重要的位置,顧子寒心裡竟然有些無法忽視的異樣感覺,他把唐寧夏從地上拉起來,命令,“跟我走。”
唐寧夏搖了搖頭,“我要在家等睿睿回來。”
這種情況下,把失魂落魄的唐寧夏一個人留在家,顧子寒不知道她會怎麼度過這個夜晚……
勸人的話顧子寒說不出口,威脅的話倒是倒背如流:“事情有進展的話,警察局的人會給我打電話。唐寧夏,你還要留在這裡嗎?”
唐寧夏看着顧子寒,她的眼睛是很漂亮的桃花眼,此刻蘊着一層霧水,眼神哀怨,怎麼看都是招人疼的類型。可是她臉上的倔強,無人敢恭維,所以顧子寒對她一直都是狠心的。
就像此刻,她用這種眼神看着顧子寒,顧子寒還是沒有半分心軟。
猶豫了片刻,唐寧夏還是跟着顧子寒走了。
路上又接到警察局打來的電話,說睿睿果然就在那輛車子裡面。
唐寧夏大喜,以爲睿睿找到了,可是警察局的人又說:那輛車開到外環的一個高架橋下就被棄了,線索暫時中斷,警方在找全新的線索。
掛了電話,唐寧夏陷入了新一輪的沉默。
顧子寒看着把頭靠在車窗上的唐寧夏,好像那不是一個人,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他絲毫不懷疑,如果那個孩子找不回來了,唐寧夏也會不活了。
半個小時後,顧子寒家到了,唐寧夏機械地跟着顧子寒下車,一進門就把還沒下班的陳嫂嚇到了,忙忙去給她拿了身乾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