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同母,但陸遙風打小就是沈竹清養大的呢。小寒筱在襁褓中時,陸遙風就把她抱在懷裡,護了這麼大。
見陸寒筱眼中臉上的確有愧色,吳嬸鬆了口氣,她撫着陸寒筱的頭,“好孩子,你明白就好,都說到了十歲長零頭,你如今九歲了,鄉下的孩子,到了這個年紀,都要做十週歲了,也表示要長大了。”
“吳嬸,那我先去了!”
陸寒筱鬆開吳嬸的手,她手裡端着盤子,一大碗薑湯放在上面,黃色的湯汁,清清亮亮的,燈光晃在碗底,白得有些亮眼。濃濃的姜味兒直撲陸寒筱的鼻端,她想象不出,陸遙風看到她這麼殷勤地端上去,會不會嚇一跳呢?
不管怎麼說,這一步,她都要走。小寒筱和陸遙風之間的關係如此糟,她若是不知道今後的陸遙風是什麼樣一個人,或許她不會如此着急,既然知道不出五年,陸遙風便會成爲一個炙手可熱的人物,她就不能等下去。
更何況,一週之後,陸遙風就要出國。今後,隨着他越成長,他在家的日子越少,他們之間的交集也越少。再想要修復關係,就更不容易了。
陸寒筱兩手端着盤子,在陸遙風房門口時,她騰不出手來開門,只好用腳輕輕地在門上踹了踹。房間裡,傳來陸遙風的聲音,“誰?什麼事?”
無外乎都是家裡的人,陸遙風纔會問“什麼事”,陸寒筱深吸一口氣,待心情平復下來,才道:“三哥,是我!”
從前,陸遙風和吳嬸一樣,喊她是“小小”,後來,喊她是“寒筱”,再後來,他索性不喊她了。
屋裡屋外,出現了短暫的靜寂。陸寒筱端着盤子,垂着頭,靜靜地等在門外。她和陸遙風從外面回來,她說了那麼多句話,陸遙風都沒有好好和她說一句話,他必定是厭煩了她吧?
但他,不管怎麼待自己,陸寒筱想,都是自作孽呢。
就在陸寒筱想鼓起勇氣,再喊一聲的時候,輕輕的腳步聲傳來。陸遙風的房間裡鋪了一張白色的地毯,掩蓋住了陸遙風走路的聲音,那麼輕的腳步聲,一聲聲傳來,越來越清晰,每一聲都敲在陸寒筱的心頭,那麼沉重。
陸寒筱的脣角輕輕地翹起,她這個三哥,前世,對他的評價那麼差,如修羅般冷酷,狠辣,原來少年時候的他,心地卻是這麼柔軟。
門被拉開了,陸寒筱猛地擡起頭來,陸遙風狹長的鳳目微微一眯,眼角挑起,自帶的威嚴,令人有種壓迫感。他纔剛洗完澡,頭髮上的水珠滴下來,順着額角滑落,他的蜜色的肌膚在燈光下閃着金屬般的光澤。這樣一個人,無一時不美,無一時不魅。
陸寒筱朝前一步踏出,卡在他的房門口,逼得陸遙風退後一步。陸遙風一退,陸寒筱再往前一步,就這樣走進了陸遙風的房間。進來之後,陸寒筱就自顧自地朝沙發邊走去,將托盤往茶几上一放,一點不見外地坐在沙發上。
陸遙風略有些無奈,他將門合上,走了過來,站在茶几面前,居高臨下,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也知道陸遙風必定不會再相信自己,可聽到他這麼生疏,不帶任何感情地問,且眼中戒備之色很重。陸寒筱還是有些難堪,她忙站起身,繞過茶几,走了過去,她一把扶住陸遙風的胳膊,她的指腹下,肌膚並不是全部都那麼光滑,而是有一條蚯蚓般的痕跡爬在陸遙風的胳膊上。
陸寒筱擡眸看去,陸遙風大臂的內側,一條斜長的刀疤足有一指長,扭曲地,如那醜陋的蚯蚓,蜿蜒在他的胳膊上。只看一眼,陸寒筱的心便是一陣鈍痛,他這樣完美的人,胳膊上留下如此醜陋的一道疤,再也長不好了,就如同一件上好的藝術品,很意外地出了那麼一個無法忽視的瑕疵。
“三哥,我給你端了薑湯!”陸寒筱如握着一團燃燒的火一般,手被那傷疤給灼痛了,鬆開了陸遙風的臂,她忙端起桌上的薑湯,獻寶一般地送到陸遙風的面前。
陸遙風低頭看了一眼碗裡的薑湯,湯底,還留着幾片薑片,他的眼神冷得凍人,擡起眼皮看陸寒筱時,他的眼中似乎是迷離的一片,根本看不出神色,卻不容人對視,就如同夜一般的黑,不知道那黑裡面還藏了什麼,危險重重,卻不知險在何處。
陸遙風盯着陸寒筱看,他的話不多,所有的一切,都在這逼視中,說得清清楚楚。
他不信她的!
這很正常。陸寒筱笑了一下,不論陸遙風如何疏離她,她都不能放棄。陸寒筱端起薑湯喝了兩大口,再次將碗遞到陸遙風面前,“三哥,是吳嬸熬的,我只負責端過來。”
“先放着吧!”陸遙風瞥了一眼茶几,示意陸寒筱將薑湯放到桌子上,他不經意看到陸寒筱臉上刻意隱藏的失落,目光微閃,問道:“有什麼話,趕緊說吧,時間不早了。”
陸寒筱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已經九點五十了,早就過了她上牀睡覺的時間了。她不知道陸遙風每晚什麼時候睡,想必睡得也不遲。她知道陸遙風還是不信任她,不肯相信她會無緣無故對他這麼好,笑了笑,道:“三哥,今天謝謝你接我回來。”
陸遙風對她說的話,越發意外,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的小小的臉,如瓷一般,燈光下,看得見細細軟軟的絨毛,那麼嫩。她一雙眼笑得彎彎,眼中透的亮,燦若晨星,有些狡黠的光,若隱若現,並不讓人防備,反而有些精緻的淘氣。
“三哥,你真聰明,知道我要說什麼!”陸寒筱厚着臉皮,她再次上前,這一次握着陸遙風的小臂搖一搖,陸遙風忍着抽回手臂的衝動,只聽得她恬不知恥地道:“班主任老師說明天要家長去學校找他,三哥,你也算是我家長吧,能不能,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