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一時間,比賽結束的哨聲,同時響徹了整個餐廳。
聞聲,孫筱筱猛然一顫,後背突得一陣冰涼,整顆心瞬間放佛落進了谷底。因爲,手裡的瓷具,離全部完成,還差最後一步。
聞聲,孫筱筱猛然一顫,後背突地一陣冰涼,整顆心瞬間放佛落進了谷底。
因爲,手裡的瓷具,離全部完成,還差最後一步。
“比賽結束。”陸祁楓重新擡高了嗓音,把比賽結束的命令重複了一遍。
兩邊展示臺上,一邊露娜的瓷具早已經完成了所有的工序,擦拭鋥亮安靜地立在了操作檯上,純白的素瓷中,隱約透着酒紅的光澤。而另一邊孫筱筱操作檯上的瓷具,仍舊被突兀地插在了炙烤架上,雛形初具而色澤深淺不一。
很明顯,就最後的結果來說,露娜的作品絕對是更勝一籌。
目光飛快從兩件作品上一掃而過,哪怕是門外漢,也能清清楚楚地分辨出兩件作品技藝的高低。陸祁楓微闔眼簾,脣邊一抹清淺笑意,卻是不動聲色得一閃而過。
“我想,大家應該已經看得很清楚了,就兩件作品而言,最後獲勝者是非露娜莫屬了。”
言畢,陸祁楓滿意地微微頷首,似在等待周遭圍觀衆人的鼓掌附和。一旁安靜坐着的陸祁昊並沒有開口說話,半邊捋滑而下的留海,半遮半掩住他的面容,看不清半點表情。然而,出乎陸祁楓所料,在他最後一個音符落地的瞬間,整個餐廳並沒有應聲響起他本預料在內的掌聲。
尷尬至極的氣氛,大社長的發言,竟得不到半點回應?
約翰可絕不捨得錯過這個千載難逢拍馬屁的大好機會,趕忙咧開大半個嘴巴,捧場地呵呵大笑,鼓起掌來。慢慢的,整個餐廳裡衆人紛紛機械性地鼓起掌來,聲音也漸漸越來越大。
從頭到尾,孫筱筱始終深深低着腦袋,眼睛,一刻從未離開過自己那個只差一步便可以完成的作品。
陸祁昊微沉的輪廓,越來越明顯,五官和眉眼也漸漸扭曲。雙手緊緊攥成拳,骨骼的形狀被背咯出深深淺淺的曲線,猛然擡頭的瞬間,望着孫筱筱孤寂而落寞的背影,耳邊猝然響起的聲音,卻牢牢把他亟待拔地而起的雙腿,生生壓回了座位。
“孫筱筱的作品,應該還差幾分鐘,就能完成的。”開口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已然沉默了許久的露娜。
衆人紛紛疑惑地轉過頭,不明白她說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想,既然她能不用現成的清水給自己加分,那我不如也再爲她爭取五分鐘的時間,給我自己加分,到時候,我們就用完整的作品來一分高低。”
這樣的提議,於孫筱筱而已,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而於露娜而言,卻是沒有半點損失,因爲在她的心底裡,這種本末倒置烤炙紅酒瓷具的做法,不要說是五分鐘,哪怕再給她五十分鐘,最終呈現在衆人面前的仍舊只會是一灘爛泥
。
只是眼前,忌憚於孫筱筱之前釜底抽薪的做法,露娜此時也總該想點辦法爲自己在這場比賽中爭取一些額外的優勢。
於衆人而言,這個提議,更是他們心底最期盼的想法,畢竟,如果孫筱筱不說能做出完美的紅酒瓷具,哪怕是能做出初具雛形的作品,也能算是行業中的奇蹟。
“露娜,你開玩笑吧?”陸祁楓冷冷的聲線,第一時間將露娜的聲音頂了回去,眼前這個女人,勝利已然唾手可得,在這個時候再給自己搞出這麼多不必要的麻煩,眼前這個女人,真的是瘋了。
“社長,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希望今天會是一場公平的較量。”
“可不是嘛,我親愛的弟弟,人家都說得很清楚了,願意爭取額外的加分,怎麼你還扭扭捏捏得不樂意呢?難不成是你只願意把額外的分數偏心加給孫筱筱?”
未及露娜言畢,陸祁昊早已經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慢慢朝陸祁楓踱步而去。
無法,既然已經加了賭注的陸祁昊都開口幫露娜說話,此時的陸祁楓便再沒有可以拒絕的理由,撇開臉擺擺手,忿忿退了回去,示意比賽另外延長五分鐘。
哨音響起的瞬間,孫筱筱敏捷地重新拿起支架,點火炙烤。
瓷具在炙烤過程中中斷熱鏈是大忌,溫度的驟變對瓷具的質感、色澤、厚度和化學成分,都能產生非常劇烈的影響。僅靠剩下的五分鐘,是絕對不可能再完成孫筱筱心中原本想象的那種效果。
擡手看錶,還剩下不到四分半鐘的時間。
圍觀的人羣漸漸越聚越攏,站在後排的人羣甚至不自覺戴上了眼鏡,伸長脖子生怕錯過了哪怕一個步驟,包括露娜和陸祁楓在內,所有人都不自覺向孫筱筱湊得更近。
紛亂的思緒在孫筱筱的腦海中迅速合聚,一個一個被過濾,閉上眼睛,腦海中的畫面一幅幅,快速閃過。電光火石之間,一個念頭迅速從腦海中升騰起來。
猛然睜開眼睛,將窯竈的火力調到最大,將支架緩緩移動到了火心的中央。戴上隔熱手套,抓起一把尚未燃盡的煤灰,便朝漸烤發白的瓷具,灑了上去,瞬間,整個瓷具,被團團熱焰包裹住,“嗶啵”作響,火星四射。擡手看錶,還有兩分鐘,迅速轉動手中的支架,一顆火心卻突然猝不及防地彈到了孫筱筱並沒戴上隔熱手套的手指上。
手上的灼燒痛得孫筱筱不禁低呼一聲,眼淚瞬間奪眶而出,然而手指的力道卻絲毫沒有因爲疼痛而放鬆半分,因爲一旦放手,之前的努力便會在即刻毀於一旦。
“時間到,比賽結束。”
哨響落地的瞬間,這場驚心動魄的比賽,算是最終告一段落。
和露娜“白裡透紅”的作品相比,孫筱筱的瓷具渾身漆黑,粘膩着粘粘練練的物資,渾身黑得好似一大塊奇形怪狀的黑煤炭。
“我想,最後的結果已經很明顯了。”陸祁楓甚至不屑再
多看它一眼,在瓷具被擺上臺的第一秒,便迫不及待開口判定到。
“那可不一定。”陸祁昊不知什麼時候已然走到了孫筱筱的身邊,伸手輕輕撫摸起瓷身,並沒有很大的力氣,瓷身上斑駁的污跡卻神奇般片片掉落。
“不如,你自己來,如何?”孫筱筱不可思議地擡頭望向陸祁昊,圓圓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吃驚得長大了嘴巴。
她原本預料的是,在這個餐廳,不會有一個人,看得出她這件瓷具裡的玄機。
言畢,陸祁昊轉頭不再看她,只向後退了幾步,倚在牆壁上遠遠觀望,而插進口袋的雙手,則暗自撥通了一串號碼。
“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你沒有必要在那賣關子,有沒有真本事,是騾子是馬拿出來溜溜就知道了。”陸祁楓已然有些等得不耐煩,比賽結果已然如此明顯,一個小保姆還能翻出些什麼浪來?
孫筱筱收斂起滿臉錯愕,閉上剛張大了的嘴巴,回過神不再看陸祁昊。定定神,嚥了咽口水,緩緩擡起右手朝面前佇立着的瓷具伸了過去。
指尖觸及瓷身的瞬間,剩下所有粘連在瓷具上的碳墨色斑駁紛紛掉落,一具潔白瑩亮,不帶任何瑕疵濁色的瓷具,赫然出現在衆人眼前。
“這……這不可能……”露娜緊緊咬住下嘴脣,喉間近乎低吟出聲,不可思議地張大了連連搖頭。
一具是白裡透紅,均勻潤亮的酒紅彩瓷,標新立異;另一具則是瓷身瑩白,光潔透亮的雪瓷,中規中矩。
“這也太神奇了吧,在製作過程中把煤灰灑在瓷身表面,最後瓷身竟然沒有粘上任何一絲煤灰?”
“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完成了雪瓷的烤炙?太不可思議了吧!”
“對啊!而且沒有使用任何清水!全部靠自己手工提煉!這個陸家保姆也太厲害了吧!”
剎那間,原本靜謐的大廳裡,竊竊私語的員工們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呵呵……”陸祁昊終於再坐不住,鼻尖輕嗤緩緩孫筱筱二人走來,右手食指最終落定在孫筱筱擺放瓷具的桌子上。
“不得不說,你的制瓷手法確實獨到。不過……可別忘了,我們今天的考題是紅酒瓷具,而你做出來的這具不過是一樽普通雪瓷罷了。”
“就是就是,手法再獨到有什麼用,偏題的作文寫得再好也是零分,我看這次比賽的勝負已經很明顯了,大家趕緊都散了,都散了,回去做事了!”
若是黑米要評出個年度最佳拍馬屁獎,那麼這個獎項非這位約翰總監莫屬了。陸祁楓剛開腔,他便迫不及待地應承了上來,連催帶趕地推搡着一旁的圍觀者們。
孫筱筱並不說話,只安靜地站在那裡,低頭默默凝視着眼前那具自己剛剛完成的作品,好似周圍一切都與自己無關。陸祁昊也只是安靜站在陰影裡,沒有要離開或是開口說話的意思,仍舊彷彿局外人一般冷冷觀望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