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峰舉起手機四處掃描,不時的傳來“咔嚓”之聲。方勉走近一看,乃是一妙齡女子正在唱曲。
“啓重帷,重帷照文杏。翡翠藻輕花,流蘇媚浮影。
瑤笙燕始歸,金堂露初晞。風隨少女至,虹共美人歸。
羅薦已擘鴛鴦被,綺衣復有蒲萄帶。殘紅豔粉映簾中,戲蝶流鶯聚窗外。洛濱春雪回,巫峽暮雲來。
雪花飄玉輦,雲光上璧臺。共待新妝出,清歌送落梅。”
那女子坐在琴前,纖手輕撥,一詠三嘆,絃樂徜徉。一曲終了,動聽的聲音不絕於耳,在屋中流淌,餘音繞樑。
方勉一時興起,便吟道:入叢臺,叢臺裛春露。滴瀝間深紅,參差散輕素。
妝蝶驚復聚,黃鸝飛且顧。攀折殊未已,復值驚飛起。
送影舞衫前,飄香歌扇裡。望望惜春暉,行行猶未歸。
暫得佳遊趣,更愁花鳥稀。且學鳥聲調鳳管,方移花影入鴛機。
那女子聽得方勉的輕吟,便擡起頭來,彎彎的眉毛,柳月般的眼睛,嬌俏的鼻樑,紅潤的小嘴,雖說是素面朝天,卻也是個千里挑一的美麗姑娘,如果放在方勉現在的時代,起碼也是什麼天后級別的。
“公子懂得詩詞?”那女子紅脣輕啓,問起了方勉。
方勉嘿嘿一笑:“略知一二。”
包峰在一邊嘀咕着:“沒天理,四哥怎麼到哪都能泡到美妞。”湊着那女子的正面,咔嚓了一張。
那女子聽得異響,驚呼一聲:“此爲何物?”
方勉笑道:“沒什麼,只一奇巧的小玩意而已。”
那女子輕笑一聲,便坐到琴架之前,手指輕輕撥動,旋律便流淌開來。那女子時而嫵媚輕佻,如懷春少婦,時而羞澀清純,如靜謐處子,當真如同她的琴聲一般變化萬千。
方勉看這一個弱女子,在這酒樓中賣唱。引來狼羣無數,便拽住路過的小二哥問道:“此女子爲何人?”
小二哥笑道:“公子是看上了吧?不過這個女子看得卻碰不得。”
包資聽得這句話,便好奇的問道:“爲何這般說?”
那小二哥說道:“此女子乃是海寧人世,喚作項雲嬌。早年是海寧一帶的富商,只因倭寇橫行,盜匪叢生。不慎家道中落,淪落至此。沿街賣唱,養活老父與自己,順便再湊點盤纏前往金陵投奔親戚,不想,那日在市集中,被王大人的兒子看上,強行要拉入府中爲侍妾。”那小二哥頓了頓。
包峰急道:“然後呢?是誰英雄救美了?”這個橋段是必然的,如果沒人救,她現在只怕早已淪爲那個王大人兒子的玩物了。
小二哥一臉佩服的看着包峰:“公子果然厲害,竟然能猜出有人相救。那日王家家丁正在抓人之時,不想卻被襄王世子見到,說起這個襄王世子,那可是個人物,排行十三,所以外人喜歡稱之爲十三世子,其人如在世孟嘗君,腳踏黑白,食客無數。無論是綠林好漢還是江湖草莽,或者是武林遊俠,依附者不計其數……”
“小二哥,我還是想聽項雲嬌的故事。”包資打斷了小二哥的話。
小二哥自知跑題,乾笑一聲,自豪的說道:“那日恰好十三世子出來遊玩,一見此情景,不由大怒。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強搶美女。於是,怒吼一聲,放開那個女孩!便兩掌拍翻了當頭的兩名家丁。那日十三世子乃是穿着尋常百姓的裝束。幾名家丁一時眼拙,未能認出,竟然口出狂言,搬出主子前來撐腰。十三世子雖然無官無職,那也是皇親國戚,便是當今皇上,也要禮讓三分。那羣家丁哪裡會放在他眼裡。世子身後的數名高手飛身上前,把那幾個家丁打的連母親都不認識。順手也把王大人的兒子打的數月下不了牀。爾後世子又差人將這女子送來我們聚賢樓,唱唱小曲,打打雜,賺些許銀兩以做生活之用。只可惜……”
這小二哥說話比項雲嬌的曲子還更一波三折。包峰心急道:“到底如何,快說。”
“只可惜那王公子雖然不敢明着搶人了,卻……”那小二哥正待說下去,卻聽叫有人高聲叫喊:“小二,給爺來兩壺女兒紅!”
那小二應道:“客官稍後,女兒紅就來。”便急衝衝的跑去打酒了。
包資盯着正在撥絃的項雲嬌看了看:“這女子的曲中帶着幽怨,一個弱女子背景離鄉,卻用幽怨的曲中唱着言不由衷的詞。也是個苦命人兒。”
方勉笑道:“天道不公,我們不是奧特曼,我們主宰不了世界的。我們只能看着那些百姓如同草芥一般。我們又何嘗不是草芥?”
正說笑間,突然門口涌進幾個凶神惡煞的官兵,大聲嚷道:“繳稅,繳稅!”這些官兵身穿飛魚服,配繡春刀。竟是大明御用錦衣衛。想那朱元璋創建錦衣衛是作爲皇城最重要的保護層,不想到了英宗這代,竟然淪爲了討稅的小吏。
爲首者大聲嚷道:“那個唱曲的,你的稅。”
項雲嬌眉頭輕皺:“不是前幾日剛剛繳了嗎?”
“哼哼?前幾日,前幾**不也唱曲賺錢了嗎?皇上有旨,賞王公公府邸,王公公興建的府邸難道還要皇上取國庫之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們這錢便是給皇上給的,應該榮幸纔對,王公公乃是肱骨之臣,功在社稷。若沒王公公你如何能在這裡唱小曲?休要以爲世子給你撐腰,便能抗皇命!”那爲首者搬出了皇帝的旨意,項雲嬌給也不是,不給更不是。滿面苦楚,幾欲哭了出來。她咬咬牙,只流出了數滴清淚。
無奈之下,只得從袖中掏出了荷包,這幾日辛苦唱曲的錢,就這麼沒了。
“欺人太甚,明顯是公報私仇。”包資怒由心生,惡狠狠地說道。
“包公子,不可輕舉妄動,這裡可是王山的地盤。忍一時風平Lang靜。”羅程提醒道。
眼看着那爲首者伸手去取項雲嬌手中的荷包。突地,一陣破空之聲,“唰”一支墨色羽箭夾雜着滿腔怒火穿透了那爲首者的手臂。羽箭穿過手臂直刷刷的釘在了牆上。再觀那牆壁上,半條殷洪的手臂掛在羽箭上,不斷的顫抖着。
爲首者發出一聲慘叫,大呼道:“什麼人?竟敢偷襲錦衣衛!項雲嬌,你竟敢勾結賊子!來人,給我拿下項雲嬌和那賊人。”
幾個錦衣衛拔刀上前,欲擒項雲嬌。“忍,忍,忍個屁,忍得住我就不姓包了。”包資一個縱身躍下了欄杆,拔刀抵住了那幾人。那幾人一見傷人的賊人出現,即刻所有人包抄了上來。
“項小姐,你先走!”包資吼着抵住了一**勢,身形也被逼的不斷後退。包峰刀法不精,抵住一**勢之後,已是強弩之末。
“這位先生,此事與你無關,項雲嬌給幾個錢便是了,何必與官糾纏不清。”項雲嬌驚呼道。
那斷臂頭領大吼道:“給錢?現在已經不是給錢能解決問題了,你須得給我們家公子做個交代。”
項雲嬌眼眶一紅,看着正咄咄相逼的錦衣衛和拼命抵抗的包資,泣道:“放了這位先生,我跟你們走!”
“他必須死!你也必須跟我們走!”斷臂頭領咆哮着。
“那你就得先死了。”斷臂頭領的身後突然出現一個身影,隻眼前一花,頓時整個人癱了下來。
“半個時辰內,沒有解藥,你將化爲膿水。”閔嶽在他身後冷冷的說道。閔嶽並非是嚇他,童瞳送閔嶽的那本書,乃是唐門密卷,其中記載的奇毒無數,閔嶽只找了幾種材料簡單的毒草配置了一些毒藥。
“殺了他們,爲我取解藥。”領頭者癱在地上怒吼着。
一羣人呼嘯着撲向閔嶽。“轟”一聲巨響,整棟聚賢樓彷彿都在震顫,撲來的幾條人影帶着粉碎的木屑倒飛出去。重重的撞在牆上,落地之後再也不能動彈。
項雲嬌張大着嘴巴看着突然起的劇變。煙塵之中,華戟橫刀當場,那開山闢石的一刀便是華戟所使。
“你們切莫傷人,錦衣衛會糾纏不清的。那位先生,你還是給他解藥讓他走吧。”項雲嬌急道。
包資一看生力軍加入,盪開身前幾把兵器,掏出袖中錢袋遞給項雲嬌,說道:“項小姐先行離去,這裡留給我們來處理。”
項雲嬌小腳一跺:“此事因我而起,我絕技不走。”
“你不走就等着去做侍妾,我們既然能出手,必然能脫身。”方勉笑吟吟的說道。
項雲嬌一見是方纔接上自己曲詞的先生,便施禮道:“小女子謝過諸位先生的恩德。他日若有機會,必然相報,只是家父年邁,小女子這條賤命要留着送家父終老。今日小女子無德便先離去了。”說罷便跪地對着包資華戟等人數拜,從後門離去。
幾名錦衣衛正要去追,去被正一臉yin笑的包峰和唐元攔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