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東頓時明白過來:“國師是想讓襄王認爲我們人多,不敢讓小隊人馬堵截,只能大隊人馬尋查,讓他們疲於奔命。”國師笑道:“疲於奔命倒也不可能,我們這樣的方法只能迷惑他們一時,根本不可能迷惑太長時間,襄王可不是京城的那個草包大太監。襄王這人韜光養晦,霸氣內斂,實際上這朱棣一脈最有資格做皇帝的就是他。”二人邊走邊聊,不多時便走出了營帳,來到了林子中。士兵們紛紛靠着樹蔭歇息着。
施東看了一眼四周,連忙擺手道:”國師,此話可不能亂講啊,要殺腦袋的。”
國師笑道:“無妨無妨,我主是開明人,如何會堵羣臣之口?歷史就在這裡。回顧整個靖難之役的歷史,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出,這場叔侄二人的生死對決,拋去了價值觀道德情感上的討伐,朱棣的勝利完全是理之必然、勢之所趨,早在太祖皇帝“龍馭上賓”時,就已經註定了。
太祖皇帝獨特的集權方式,造成了他死後建文帝面對的窘迫局面。他大開殺戒,殺光一切可能會危及他或他子孫手中權力的文臣武將。無論是同起草莽、忠心耿耿的元勳,還是計定乾坤、輔國佐君的良臣,或者能征善戰、勇冠三軍的宿將,一一被他除盡,絲毫不考慮第二梯隊人才的培養和接替。與此同時,他還收回一切儘可能的權力,集中在帝王手中。因此,當他死後,等到建文帝繼承大統時,除了一柄權力空前巨大的帝國權杖外,身邊竟沒有一個經得起考驗的文武英才。以至於靖難之役發生後,當燕王朱棣聽說李景隆被任命爲平叛大將軍,領兵五十萬來徵時,忍不住替建文帝“擔心”道:“此人智疏而謀寡,色厲而中餒,驕矜而少威,忌刻而自用。未嘗習兵,不見大戰。以五十萬付之,是自坑之也。”當然這應該不是一個玩笑。”
施東的臉色大變:“國師年紀並不大,爲何知道這許多?”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若是我連對手是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如何去打?”國師笑道。
“但是這是大忌啊!”施東擔憂地說道。
“大忌?若是我主以此爲忌,那我不妨解甲歸田。此乃是前車之鑑,我主心中可明朗着呢,施東啊施東,你可要知道前車不忘,後事之師。爲將者,當斷立斷,決不能遷延。”
“施東受教了,難怪殿下讓施東跟隨國師,果然受益匪淺。”
“讓你跟着我,並不是要學我,我不按常理行事,只有一次之機,或勝或亡。”國師淡然地說道。
“這……恕末將直言,這可是效仿當初朱棣之法?從那朱棣正式扯起了“靖難”之旗,宣佈廢除建文年號,改稱本年爲“洪武三十二年”。他才真正地上了一條無法回頭、只能勝利的道路,或是失敗的道路。雖然他喊出的口號是“奉天靖難”,但卻矢口否認自己“謀逆”。真的與我們很相似,我們也依然喊着復國之號,實際卻是謀逆之實。”
國師拍了拍施東的肩膀,笑道:“你學的很快,但要活學活用,或許《孫子兵法》《戰國策》《六韜》之類的兵書都被將領們熟記於心,但是偏偏是最近的反而會讓人淡忘,因爲他們都沉浸在勝利中,還在享受勝利的果實,卻沒人去想這樣的果實是怎麼來的。當初北京城的四周要塞,都已經被朝廷派來的親信重兵把守,軍隊加起來達十萬之多,而朱棣所能支配的卻只有燕王府的八百名親兵,雙方實力懸殊,無法武力對決。對此,朱棣的策略是陰謀加閃電出擊。這豈不是與我們及其相似?而且我們還比朱棣的人數更多,而襄王更少,我們有什麼理由失敗?若是失敗,那便等於承認,我們輸於朱棣,而襄王,強於建文帝。”
施東緘默不聲,卻是國師笑道:“我們能允許自己失敗,但是殿下會給我們幾次失敗的機會?若是還想以後獨當一面,那必須要完成這次任務。”
施東四下張望了一下,悄聲說道:“國師,你知之甚多,朱棣稱帝之後手眼通天,爲何卻沒能抓住建文天子?”國師嘿嘿一笑:“朱棣起兵,謂之“靖難”,打出的旗號是“清君側”,堂而皇之的理由是“效周公輔成王”,可就在他因“靖難”而攻破京城後,他要輔佐的“成王”卻不知了去向,這難免會使人們心生疑竇,坊間遍佈疑雲。此“疑”乃是朱棣的心頭大患,因爲這會直接影響他能否坐穩那張龍椅。由是,斯時就成了對建文帝問題的絕對敏感期,而朱棣對這一時期內的敏感人物的處理也特別殘酷。譬如:在政治上不能與朱棣保持一致的方孝孺、鐵鉉、景清、練子寧,下場都很慘;方孝孺被滅了十族,鐵鉉被下了油鍋,景清被剝皮碎肉,練子寧被割了舌頭。斯時,血淋淋的事實就在眼前晃動,即使出於最本能的自我保護意識,任何知道建文帝行蹤的人,也得把嚴自己嘴上的開關了。這就是朱棣爲了清除建文帝的一切影響,包括所有文字記錄和建文年號的絕對敏感期。在這一時期內,傳遞任何有關建文帝蹤跡的言論和文字都有可能掉腦袋。因此,經過絕對敏感期對有關建文帝文字記錄的反覆清理,使本來可以清晰瞭解建文帝蹤跡脈絡的線索,反而被朱棣給抹殺了,雖然他曾經要鄭和下西洋來找尋,但是大海茫茫如何去找?堅船利炮,何人敢說?要知道這個世上最不會說謊的就是死人,朱棣如果抓到了建文帝,會把得之不易的皇位還給他?當然不會!所以建文帝必死無疑。而知道建文帝下落的人,必然也知道建文帝一旦被找到的下場,等建文帝一死,那自己也時日不多了。殺人滅口,那也就順理成章了。”
“那豈不是說朱棣的殘暴反而救了建文天子?”施東低聲問道。
“也毀了建文帝,因爲沒有一個人願意知道建文帝的下落,也就是說世上從此沒了建文帝。朱棣不傻,他知道自己走錯了,但卻達到了想要的效果。”國師嘿嘿地說着。
施東一伸大拇指:“國師真乃神人也,如此隱秘之事,國師年紀輕輕居然觀察入微。”
“也就是因爲如此,我才當上了國師,劉先生無論資歷還是見識都是我的數倍,卻沒能當上國師,便是因爲我知道人所不知之事。”國師雖然這樣說,但是就算知道的再多又如何?如果運用不得當,就像一個揹着滿身黃金的人卻不知道在哪裡花一樣。最後反而招致殺身之禍。而國師卻能駕馭自己心中所知,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都拿捏得當,且看人甚準,絕不輕易讓人反感,這纔是他當上國師的最大理由。
國師盯着他們隱蔽的山林中的一處水潭觀看許久,馬兒紛紛泡在水中,雖然陽光明媚,但是水邊還是一片的蛙鳴,深水處也看到魚兒不停的把魚嘴伸出水面,還不停的跳動着。於是指着水潭說道:“明日雨後,人馬下行,切不可騎馬,讓馬兒負重行走。”
“明日雨後?“施東擡頭瞄了一下太陽,險些被強烈的陽光照到淚流滿面,於是撓着腦袋說道:”如此大的太陽,怎麼可能會下雨呢?國師弄錯了吧。”
“你看那魚兒,看那蛤蟆。”
“沒什麼區別啊。沒腿的沒腿,四條腿的四條腿。”
國師面紗下的嘴角抽搐了幾下:“民諺說,魚兒跳,雨來到。白天蛤蟆出洞,下雨一定。”
“爲什麼捏?難道龍王不讓他們呆在水下?”
國師的身形微微一晃,解釋道:“蛤蟆理構造特殊,肺呼吸功率不大,單靠這樣的肺呼吸是不能吸到足夠氧氣的。所以,癲蛤蟆除了靠肺呼吸外,還得靠皮膚來幫助呼吸。用皮膚呼吸得有個條件,那就是要經常保持皮膚的溼潤,使空氣中的氧首先溶解在皮膚的粘液中,再由皮膚進入血液。如果皮膚乾燥,皮膚的呼吸作用就不可能進行了,這就給它的生活造成了困難。因此,它很怕強光照射和乾燥天氣,白天就躲在陰暗處,晚上出來覓食。大雨來臨前,空氣溼度大,所以它白天也出來活動。而那魚兒呢靠呼吸溶解在水中的氧氣生活。天晴時大氣壓力高,水裡溶解的氧氣多,它就安靜地沉棲在水底;陰雨之前氣壓低,深水中的氧氣大大減少,魚紛紛浮上水面呼吸……你懂不懂?”國師看着一頭霧水的施東問道。
施東的腦袋搖得像風車一樣:“我不懂那個什麼癢氣也不懂廢,就聽說過呼吸,就是呼氣吸氣,吐呼吶吸是高深的內**門。難道蛤蟆和魚也在修煉內功,要藉助天水的能力?對!我是聽說一門絕世武功叫做蛤蟆功,難道就是這樣練的?”
國師再也站不住,微微的移動了一下腳步:“龍王要出水降雨,龍門大開,這些魚兒想要越過龍門,飛昇成龍。這次懂了沒?”施東的腦袋點得和磕頭機一樣,說道:“懂了懂了,那癩蛤蟆出來是幹什麼的?”
“幹天鵝的。”國師丟出一句話轉身就走,若再留下半刻,只怕要腦溢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