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冶苦笑了一下,盯着唐元包峰看了許久,嘆道:“祖傳之法,自古以來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千百年來無數次改進,越發成熟。只可惜天不佑我歐家。至老朽這一代,竟然要失傳了。”唐元、包峰大吃一驚,如此看來這歐冶的鑄鐵之法,是是個不傳之密,如今歐冶也已經老邁,自己鍛鐵決然是不可能了,難道看着這灌鋼法失傳?
包峰便說道:“那我們可否看歐老爺子鑄一塊鐵?”歐冶突然眼中閃出精光,沉聲道:“你的意思可是說,我老頭子鑄一塊鐵,你們便能學得其中的竅門?”
包峰一看伎倆被看穿,便低聲道:“這個鑄造之法,定然精妙無比,豈是短短的一鑄之間便能學會的。”
歐老爺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人,沒有說話,凌厲的眼神彷彿要看透包峰一般。這老爺子一生鑄劍無數,大明朝衆多名家手中佩劍都是他所鑄。他的氣勢也如同他的劍一樣,凌厲,剛猛。雖然已經年逾七旬,卻依然叫人不敢對視。
歐老爺子本是宮廷鑄劍師,後來告老還鄉,回到老家寧波,在王爺的盛情之下,這纔來了杭州。此時王爺讓他帶着手下工匠前來助逍遙六義打造兵器,摒除倭寇。歐老爺子見過王爺的乾坤刀,更是讚不絕口,此次便放下尊駕,前來當一個小小富商的工人。若非丁煜提點,他們死也不會知道,這老爺子便是傳說中的神級鐵匠。唐元捅了捅包峰,小聲說道:“老爺子無後,不如你認老爺子做乾爹,那老爺子定然會把鑄鐵之法傳給你。”
包峰轉過頭瞪了唐元一眼:“憑什麼是我?你是最小的。最小的就是最得寵的。”唐元反駁道:“胡說,最小的是老七,你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大哥的師父不還送了塊玉給你麼?沒準歐老爺子就把湛盧劍送你了。”
咳,咳。歐老爺子假意咳嗽了兩聲,打斷了唐元和包峰在扯皮。面目嚴肅,卻掩飾不住眼中的笑意,說道:“你們兩個別爭了,我可收不起這樣的兒子。你們的爲人處世我早已知曉,這杭州百姓對你們稱讚有加。若非如此,你們便是認我做幹爺爺,我也斷然不會鑄鐵給你們看。”
包峰和唐元得意忘形的笑道:“這麼說歐老爺子你是答應了?”歐老爺子把眼神轉向十三和丁煜,丁煜機靈過人:“老爺子,我與世子暫且迴避一下。”世子也頓悟過來,笑道:“那我們便不打擾歐先生授藝了。”說罷便和丁煜走出了歐老爺子的鑄造室。這是一間獨立的鑄造室,只有歐老爺子有資格在裡面鑄鐵,進進出出的的人每天都不一樣,歐老爺子怕手藝外傳,只能每日都換打下手的人,幾個月才能輪到第二次,前面的技巧早已忘了。真有這種有心人,起碼也得十年才能學會。在古代對知識產權的保護遠遠不必現代差。
鐵製的大門轟隆一聲關上了。整個屋子變得一片漆黑。一絲昏黃的亮光從歐老爺子手裡亮起,老爺子說道:“今天,我破例再爲你們開一次爐,你們須得知道,便是你們有了改天換命的能力,也不要忘記天下的芸芸衆生。”
唐元和包峰一愣,這歐老爺子心懷天下沒什麼問題,大多的隱士高人都是心繫天下蒼生。不過說我們有了改天換命的能力是什麼意思?我穿越的是歷史,又不是修正,也不是網遊啊。哪裡會有改天換命的能力?除非,改的是這天下,換的是自己的命?顛覆這大明江山?這歐老爺子說話玄奧,晦澀難懂。
歐老爺子拉下一塊簾子,沉聲道:“弟子我只親傳一人,你們誰能看懂,誰就留下。”這歐老爺子話中有話,爲了不違背祖訓,只親傳一人,權當做自己的女婿。但是那一人亂傳就不關他的事了。唐元和包峰忙不迭的點頭稱是,他們兄弟可是真的不分你我,不像一些親兄弟,冉冉在爾虞我詐。
歐老爺子點燃四壁的火把,簾子後面的乃是一方暗門。歐老爺子帶頭走了進去。包峰在後面說道:“我以爲簾子後面是爐子。”唐元鄙視了他一眼說道:“你說的那是江湖術士的煉丹爐,這鍊鐵爐怎麼可能只有這麼一點大?”沿着狹長的通道直往地下而去,唐元和包峰看着地下縱橫交錯的通道,膛目結舌,這地下的工坊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建築之事也是請的王府的工匠,想不到王府的工匠竟然造就了這麼大的地下熔鍊場所。倒不是兄弟幾人不管事,而是他們對王爺時分之信任,而且他們那點小九九,王爺也心知肚明。他們和王爺私下有交易,王爺自然睜隻眼閉隻眼。包峰低聲問唐元:“你可知這地下迷宮?”唐元搖搖頭說道:“我只看上面的成品,怎麼鍊鋼我不知道。所以我沒下來過。”
歐老爺子低聲說道:“如果我現在在這裡把你們殺了,再丟入熔爐中,我想除我以外,無人知曉吧?”唐元和包峰大駭。這不是老爺子想害他們,而是想幫他們,老爺子雖然是王爺的人,但是並非主動爲王爺效命的,他所說的這話,是爲了提醒他們,知人知面不知心,假若王爺現在害了他們,他們豈不是毫無防備。
包峰和唐元現在才知道,這歐老爺子並非王爺的鐵桿粉絲,他今日說出的這些話,若是給外人聽到的話,只怕王爺的一怒之下,歐老爺子在劫難逃。兄弟二人心存感激。正欲道謝,卻被歐老爺子大手一揮,制止了。
包峰和唐元看到老爺子停了這才發現,這裡是一個巨大的窯洞,洞中還有大大上小小的土堡壘,上面佈滿密密麻麻的小孔。中間的大爐中正燒得周身通紅。
與尋常的鍊鐵爐毫無兩樣。
“這灌鋼鍊鐵法乃是一種特殊的鍊鋼法,須得生鐵熟鐵同時熔鍊。”歐老爺子站起身來拿起一捆捆的薄薄的熟鐵片,在上面蓋上生鐵片,再用火鉗推進爐中。然後以吐着泥巴的草鞋封住爐口。
通紅的爐火映照着歐老爺子的通紅的臉龐,那張剛毅的臉上夾雜着滿意的微笑。多年來,他只知道寂寞的鍊鋼鑄刀劍。在他手中誕生了無數的神兵利器。這些神兵飲盡了世間或善或惡的人血。上天卻懲罰了他這個始作俑者,不但讓他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更讓他中年喪子,再無所出,如今年邁,本以爲此生無望。誰知在自己行將就木之時,竟然遇到這些活寶兄弟。自己的手藝得以延續,不知家裡的小女兒會不會……想到此處,歐老爺子,老臉一紅。轉頭一看,唐元正專注的看着通紅的爐火,若有所思。包峰卻是抓耳牢騷,表情怪異。你讓包峰去搞什麼Fe什麼2o他是頭頭是道,你讓他搞這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他是斷然坐不住的。反倒是唐元,長期呆在工坊中,對自己研究出一個新產品有着莫名的興奮,對於這種神秘的鍊鋼法自然是又好奇,又喜愛。
歐老爺子笑了笑:“包峰,你對着鍊鋼之法可感興趣?”包峰笑了笑:“不瞞老爺子說,包峰玩世不恭,就算欺騙你老爺子學得了這麼手藝,只怕也要Lang費了。我看老六喜歡的很,不如?”
歐老爺子笑道:“我這等手藝,莫說能有什麼大作爲,若是有上好的玄鐵,鍛造幾把神兵利器,便可以幾輩子吃穿不愁。你真沒興趣?”包峰搖搖頭笑道:“老爺子厚愛,包峰心領,只怕我受不了這爐火的炙烤,還是上去喝酒作樂去了。”說罷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歐老爺子笑了笑:“唐元,你可有興趣?”
唐元聽到此話,立刻跪倒在地:“徒兒叩見師父。”
歐冶望着包峰的背影,望着低扣在腳下的唐元,暗自嘆了口氣。這包峰性格正直,只可惜玩世不恭,與我無師徒之緣。只是這唐元雖然也是個可造之材,只是眉宇間有幾分邪氣。不知將那一物傳於他,是福是禍。罷了罷了,天意如此。我老頭子操勞一生,也不怕這晚節不保了。
於是老爺子起手拉起唐元,說道:“唐元,你拜我爲師,須得記得,第一,不可告知他人你師承何門,第二,不可爲禍人間,禍害蒼生。第三善待你的兄弟和你的妻兒。”
唐元一扣到底:“徒兒謹遵師父教誨,如若背叛師門,爲禍蒼生,便天打五雷轟,死後挫骨揚灰,永世不得翻身。”
歐老爺子見唐元語氣堅定,言之鑿鑿。滿臉疼愛的拉起唐元,說道:“好徒兒,好徒兒。爲師這半死之人,想不到一隻腳跨在了棺材中,竟然還收的這般資質的好徒兒,蒼天眷顧,不願我這一身的技藝從此湮滅啊。”說罷拉着唐元的手,激動地說道:“徒兒你隨爲師前來,爲師給你看一件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