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琴不會騎馬,只能與柳雪兒同乘一匹。柳雪兒路上心中微微有些不安,便拍馬趕上隊伍首處的華戟輕聲提醒道:“華老大,這事不可亂來,不如這樣我先去穩住鴇母,你去幫我與老五商量一下,借點錢姑且先把四個丫頭帶回來,省的在那裡受苦。那錢我會想辦法還的。”
包資搔搔頭,微笑道:“柳姐姐的這些話,似乎有些見外了,我們兄弟五人是何品行,柳姐姐最清楚不過了,而柳姐姐雖爲女兒身,一身的俠肝義膽又如何能看不出?老四也是虧的你相救,才保全性命,這錢財本是身外之物,只需你柳姐開口,便是傾家蕩產,我等也不會嘟嚷半句,此事事關四個姑娘的聲譽與以後的日子,若是不讓那王鴇母怕了我們,我們以後如何立足杭州?”
柳雪兒一怔,本以爲自己在他們這裡只是過客,想不到竟然也早把自己當成了自家人,心中暖意融融,卻又柳眉緊蹙,輕聲說道:“這鴇母姓王。”
“籲”,包資拉住了繮繩,神色凝重,轉頭說道:“姓王?莫非柳姐的意思是,她與王山有關係?”華戟也停下馬來,說道:“王山還好這口?”柳雪兒被華戟逗得一笑,粉面緋紅,笑着說道:“這非是王山與王鴇母有私情,卻是她與那京都的大太監有些關聯。”
華戟咦了一聲,嘀咕道:“這老胖女子還和老太監有一腿?莫非與那老太監假鳳虛凰的玩磨鏡?”柳雪兒呸了華戟一口,說道:“你這個老流氓,怎麼專往那方面想,況且這鴇母年輕時也是窯子裡的姐們,如何須得與那太監磨鏡。”柳雪兒與融子在一起久了,言語中也學會了融子那奔放的言辭。
柳雪兒混跡於風月場所多年,自然知曉這磨鏡的意思,便是華戟他們後世的女同。兩個女人,用相同的身體結構在廝磨,讓對方寂寞的身體得到快慰。就如同對着鏡子一般,所謂:“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在那荒涼冷寞的古行宮,宮中紅花遍地開,正是一年春好處。然而當年入宮的紅顏少女,也在寂寞孤獨中苦熬了幾十個春秋,如今早已是白髮蒼顏了。她們的青春在此葬送,她們悲怨的淚水在此流淌,她們面對着怒放的紅花在感嘆噓唏。她們是那個時候時間最美麗的女子。曾經膚如凝脂,嫵媚動人。可是,唯一的男人卻有三千佳麗卻又無暇顧及。不愛無妨,卻偏要將她們的青春無情的風乾。愛情是哪怕動物都能享受的權利,她們卻被生硬的剝奪。活着,內心涌動,柔情如絲,卻只能化作古井底處的水,光線灰暗,苔蘚橫生,四季陰冷,生衍着厚厚的未愛的悲涼。
直到把她們幽閉成麻木,青絲染霜,圍坐一起,口吻淡淡地聊心中的那個男人。這樣的情景,如宮花的紅,襯白髮的女子,並不安詳,倒是殘酷。她們只能靠着兩個寂寞的心去互相寬慰,或者去找那些並不是男人的男人做一對掛名的夫妻,享受那對食之樂。如果有絢爛之極後的大平淡,這樣的人生,還能讓人含笑而去。可惜,任她們將手心攤向天空,收穫的,只是徒勞,而她們,已迅速老去。
女人的悲劇自古以來從未曾少過,中國戰亂頻繁,屍橫遍野,每次戰亂都有成千上萬的未婚女子和已婚婦女爲了保守貞節而做了殉情烈女。有許多未婚妻未過門時丈夫死了,也要守寡,這叫望門寡,守得住望門寡的,纔是千載難逢的好樣的女人。而耐不住寂寞的便就成了yin娃**,浸豬籠,騎木驢,去接受道德的審判。朝代不斷在變換着,這規矩並未變換。男人對於女性的限制可以說是慘絕人寰。孔子有言:“惟女子與小人爲難養也”。這位“有教無類”的老夫子仍然難以解脫對女人的歧視,也難怪後世人以之爲金科玉律,爭相發揮了。然而,這並沒有激發起太多女性的反抗意識。她們在漫長的封建黑夜中恪守着男人們爲她們設計好的一切,謹小慎微地打發着日子,不敢越雷池一步地苟活着……
新世紀的穿越者,帶着一付悲天憫人的良心,他們都是生於普通家庭,對於普通百姓的苟延殘喘深有感觸。這便是華戟他們與官鬥,與賊鬥,與寇鬥,絕不與民相爭,便是吃點虧也認了。對於女性更是相敬如賓,如今卻有個鮮活的虐待女性地例子,如同一根刺深深的紮在他們的心上,如何能輕易放得下?
“王振又如何?人是我們的人,便是告上了金鑾殿,他也不能把咱怎麼樣,若是翻了臉,就帶柳姐去我們的小島隱居避世,逍遙一生,便是再來二十萬軍隊,也敵不過老四的一道天雷!”華戟大聲喝着寬柳雪兒的心,心中卻甚是不安,便書信一封,讓一兵士送去酒樓,讓他們務必把信交予老二,老四,老五,老六中的一人之手。老二回來之後,便去安頓那些老弱婦孺去了,未曾和華戟他們同行。華戟和包資雖然可以下決定性的命令,但是沒有兄弟們的商議,始終覺得心裡難安。
“好啊,你這小丫頭還敢回來?”萬花樓的門柱上,斜靠着兩個彪形大漢,嘴中掉了根不知哪裡來的牙籤,怒目圓瞪,凶神惡煞。聽琴這小丫頭一時害怕,緊緊的抱着柳雪兒。眼角偷偷看着那邁着八字步的打手走將過來。那兩個打手昂首闊步地走到馬前,伸手剛想抓,只覺得眼前一黑,仔細一看,卻是一張大腳掌,貼在自己臉上,呼吸之間彷彿能吸入那鞋底的泥灰。那大漢一個大掌,想要錘斷那條可惡的腿,誰知這一錘之下,竟然落了個空,險些摔個嘴吭泥。
那大漢擡頭一看,伸出腳的正是馬上的華戟,便指着他威脅道:“小子,若要來玩,我們歡迎之至,若是來鬧事,只怕大爺這雙拳頭不認得人。”說罷揚了揚拳頭。突然,那揚起的拳頭狠狠地砸像了自己面門,那大漢收手不及,整個臉被一股大力砸地幾乎窪陷了下去。整個人倒飛了出去。
就在他揚起拳頭的那一剎那,華戟一腳踩在他的拳頭上,往他的面門砸去。那大漢哪裡知道華戟這人雷厲風行,既然是來鬧事的就不會和你廢話,這一虧便是隻能認栽了。倒飛出去的大漢,攤開哆哆嗦嗦的大手掌,往掌心吐了一口血,不想血中竟然帶着些白色之物,一口的牙,被這一拳砸去大半,自己的拳頭也是血肉模糊。
柳雪兒從未見華戟打過架,卻沒想打他平日裡看似忠厚老實,實乃是韜光養晦。這一腳下去,便已經沒了商量的餘地。另一個大漢一看自己的同伴被這小子一腳踹的口鼻噴血,渾身顫抖。便轉身衝進了廳堂中,轟隆一聲關上了大門,並非他害怕,只是他想多點時間好找人手。
“下馬。”華戟一聲令下,三五十人立刻跳下馬來,動作整齊一致,外人一看便知是訓練有素。華戟對聽琴說道:“聽琴小姐,你那幾個小姐妹被關在哪裡?”聽琴這十四五歲的小丫頭,哪裡見過這等陣仗,只哭泣着搖搖頭,一刻也不敢松下柳雪兒。
華戟走上前去,對着那大漢說道:“觀棋,吟書,臨畫在哪裡?”那大漢張開一口沒牙的大嘴,笑道:“那三個丫頭早被我們幾個大爺爽膩了,只怕現在已經成了爛貨了。”華戟心中一擰,也不說話,一腳對着那手掌踩了下去。頓時一陣卡擦卡擦的碎裂之聲傳來,那大漢頓時疼得滿地打滾,豆大的汗珠劃開了臉上的鮮血。華戟將腳移到了他的小腹,沉聲道:“在哪裡?”現在如何?”
那大漢驚恐的望着華戟,口中不停的嘟出血水,伸出那耷拉的手指,說道:“後院,柴房,鴇母要把她們賣個好價錢,不讓我們碰。”華戟這才收了腳,那大漢重重的噓出了一口血水,方纔若是再倔強半句,只怕自己現在便要進宮了。”
華戟轉身對着幾個士兵指到:“你們三個,去隨便找輛馬車,將他送去中立酒館,請童瞳小姐爲他醫治,便說是我傷的。”然後又對後面的包資使了個眼色,包資便微笑着從人羣中慢慢的消失了。那五六個士兵領命便架起大漢。那大漢見華戟傷了他卻還着人爲他醫治,便也不知真假,如今人在他們手裡,若是真的是醫治,那也罷了。若是弄去處理,也只能求個痛快。
華戟對着聽琴說道:“你速速帶我們去後院的柴房。”聽琴輕輕的點點頭,剛剛推開門,突然啊的一身,跌倒在地,連滾帶爬的道了柳雪兒腳下,低聲道:“小姐,他們來了。”
柳雪兒柳眉一挑,杏目圓瞪,卻見王鴇母那肥胖的身軀扭了出來:“喲,這不是我們的柳花魁麼,今日怎麼有空來我這小廟?”說罷掏出紗巾掩着面孔,假哭道:“自從柳花魁你走了之後,我這小廟便再也沒人來了,我這都打算變賣家產捲鋪蓋走人了。”
(明日可以稍微休息休息,夜趕一章,呵呵,老夫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