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資低聲吩咐了項雲嬌一聲:“苗頭不對,便先行離去,杭州聚賢樓,會有人保你周全。”包資此話說的真切,項雲嬌聽在耳中卻是心驚膽戰,包資這一去便是慷慨赴死罷。
項雲嬌淚眼婆娑,拉着包資:“我們一起走吧,現在還來得及。”包資卻一動也不動,神情堅毅:“我若走了,這數十村民必將成爲那些水寇的刀下亡魂。若要以這數十無辜百姓之命,來換我二人之命,叫我如何做的出來!”
包資說的激動之處,不覺聲音大了幾分,衆人聽在心裡,卻是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將軍若是死了,我們就能脫身麼?”沈錫笑道“那些水寇喪心病狂,如今更是受到金錢的驅使,必將趕盡殺絕。”沈錫看着正要去的包資,說出了事情的關鍵。一干手無寸鐵的村民,更是聽得臉色蒼白。
“我自會將他們引走,只要我壺中有箭,他們就近不得我身。”包資毅然的說道。
沈錫依舊掛着那燦爛的笑容,在這樣的情況下,卻顯得另人發顫“呵呵將軍的繭在手指,手掌卻是光滑如常,雖然身背長刀,刀法卻未必精湛。雖說將軍神箭無敵,只怕一旦壺中無箭,也免不了被大卸八塊的處境,不如沈某與將軍同去。”
“沈兄,你還是保護好老弱婦孺。包資獨自去便可了。”
“我們願隨將軍同去!”只見村中的精壯男子紛紛站了出來,手持農具,欲與包資共抗強敵。
沈錫走上前來:“何須如此,只需將這夥賊人引入屋後密林之中,便能要他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包資眼中一亮,突然想到村後密林中那奇門遁甲,頓時大悟道:“我竟然忘了沈先生…”話未說完,卻見沈錫露出一個噤聲的表情,心中便知一二,沈錫並不願讓村民知道這村後密林的秘密,只暗中教了他們出林子的方法,口耳相傳。早先也曾阻住了幾波水寇,村民都以爲是地形不熟。笑笑也便罷了未曾想到這林子真有克敵制勝的奇效。
沈錫從那羣村民中挑了十數個年輕力壯的男子,笑吟吟的說道:“如若讓你們隨着這位包將軍去征戰沙場,你們可敢?”
那幾個年輕村民,血氣方剛,如何能說個不字?一個個的把胸膛鑿了咚咚直響:“如何不敢,不知這位包將軍征戰的是哪裡的沙場?”
“說起這位包將軍可是大有來頭,這東海的倭寇便是他打退的。”沈錫笑容可掬,給包資吹噓着。
“沈先生這話可不能亂說,那倭寇分明是我四弟幾番設計,這才擊退,如何能搶功於他?”包資義正言辭,這樣的功勞不能搶,也搶不到。他自認不能像方勉那般計謀迭出,只能兢兢業業的發揮好自己的特長。
“哈哈,包兄弟正氣凜然,村長爺爺,要將這十數好兒郎交與他,你可放心?”沈錫大笑着對着村長說道。村長也笑道:“好男兒志在四方,困於林中,能有何作爲?讓他們跟着包將軍磨練磨練也好。只要你們願意,那待此事一了,你們便隨包將軍回杭州城吧。”
那一衆青年,面上滿是激動之色,自從聽了沈錫講了外面的世界之後,便再也呆不住了,如今給了他們一個走出森林的機會,不僅僅是進城,而是去參軍,更叫他們心神激盪。
“那快快隨我來,不能讓水寇來到這裡。”包資聽見馬蹄聲越來越近,急忙督促道。其中有一人問道:“將軍,他們是水寇,爲何騎馬來?”
包資心中一驚,只見沈錫也看了他一眼,眼中神情複雜。包資走到項雲嬌身邊:“如果一會,我們沒回來,卻是敵人來了,那你趕緊跑,別去傻傻的找我了。”
“不,我不能走,我要等你回來,死都要等。”項雲嬌知道了事態的眼中,頓時眼淚涌出。
“我現在不能跟你婆婆媽媽,聽我的命令你必須走。如果我活着,我會去找你,如果我不慎身亡,那麼你等也等不到。”包資說罷放開項雲嬌,便對着那十數個村民喊道:“快,和我一起隨着沈先生走。”
一羣人在後面村民忐忑不安的叮囑之下,涌進了林中。村長一見他們都已經進了林子,便大喊一聲:“快跟我下地道!”
包資與沈錫帶着十數人,在林子裡取出沈錫所藏的弓箭與長矛。這些村民平日裡以打獵耕種爲生,弓箭自然使得嫺熟,只是山野村民的土製弓箭,殺傷力太低,射殺野雞與野兔尚可,要是射殺穿着盔甲水寇,那便無能爲力了。
如今幾個精壯的牛犢子,拿上了新的弓箭,那弓尚新,做工精美,力道十足,愛不釋手。包資湊上前去,取出望遠鏡,眺望一陣,突見沈錫湊了上來:“包兄弟,須得將他們從此處引入。”包資點點頭,掛上望遠鏡,說道:“你去安排他們潛伏好,我來引他們入陣。”
當頭的頭領對着身後的水寇說道:“不知這王大人到底怎麼想的,眼見那個小妞要到手了,居然讓我們收手,撤回水寨。真以爲我這數千兄弟不吃飯?這次我便親自來抓走這個小妞,也好和山寨裡的兄弟們有個交代,那個使弓箭的居然射殺的二當家。我抓到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塊,交給大哥。”
“三頭領,我們不聽老大的話,私自帶了這幾百個兄弟出來,恐怕不太好吧?”一個嘍囉跟着東張西望的說道。
“你是不是被那小子打怕了?有我在你怕什麼。大哥常說富貴險中求,我們做了這一票,只要乾淨利落,他不會怪我們的。”那三頭領胸有成竹。
那嘍囉見三頭領提到包資,幾乎兩腿打顫:“三當家,那日我就在二當家的旁邊,我只聽見一聲尖銳的風聲,然後就感覺耳邊火辣辣的疼,再一看二當家的,便被一支羽箭穿透了咽喉。寨子中的人都說那個包。是后羿下凡。”
“后羿個屁,你看本頭領擒他前來。”那三頭領話音剛落,卻未曾看到樹林中一支閃着寒光的箭頭真對着自己。
“嗖!”一聲弓弦繃響之聲。
“嘶,嘶”那三頭領坐下大馬突然一聲悲鳴,轟然倒地,那三頭領也給摔了個狗吃屎。疼得齜牙咧嘴。跳將起來,怒罵道:“是誰!不想活了麼?”再一看那倒下的大馬,脖頸上赫然一支墨黑色的利箭。
“是他,就是他!“那嘍囉一驚,見那馬兒與二當家的死法如出一轍。頓時嚇的急退幾步。
啪。三當家甩了他一個巴掌:“怕什麼,快與我追去,莫讓他跑了。這麼多人,難道還怕的幾支箭嗎?那個小妞可是兩萬兩銀子啊。還任我們處置”。一干水寇全被利益薰紅了眼,口齒不清的嚎叫着,追了上去。
不時的從林中飛出一根根奪命的利箭。忽左忽右,不多時,便取走了數十條人命。
沈錫往着樹下的黑壓壓的人羣,沉聲道:“這必然是私自做主的,這纔來了三五百人,這太湖水寇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這應天府側,竟然有如此大量的水寇?”包資眉頭緊鎖,眼神冷峻。
“莫說這金陵與杭州,便是那順天府外,也是盜匪橫行,這官員報喜不報憂。欺軟怕硬,如何能與這爲數衆多的水賊盜匪爲敵?只能欺負尋常百姓罷了。那日裡,在杭州城中,你兄弟的所作所爲我看到真切。只是這天下並沒有太多的包資,卻有無數個項雲嬌,你幫的過來嗎?”沈錫心中激盪,聲音偏大。不想竟然驚動了盜匪“他們在樹上!”
“抓住他們!”
沈錫一拉包資,一個縱身,竟然飛去了四五丈遠。幾次騰躍,便離開了他們的包圍圈:“放箭,把他們引來。”沈錫笑着說道。夾着一個大男人,騰躍這麼遠的距離,居然臉不紅,氣不喘,看來這沈錫也絕非庸手。包資連着放去幾箭,便聽見四周慘叫連連。想必是那埋伏好的十數人也開始發力了。
“剛纔沈先生的那一手便是輕功?”包資笑着問道“正是正是,我學藝不精,卻獨愛這門輕功,當日家父在山崖半腰,那裡的村民上下山,便都是靠兩條腿,久而久之,便練就了一番攀巖走壁的功夫,到了這平地裡,更是如魚得水。包兄弟莫非想學?”沈錫一眼就看出了包資心中所想,也不怕包資難爲情,大大咧咧的說了出來。
“這個,我自然是喜歡,只是他人絕學,怎好垂涎,不屬於我的,我包資還真不願取。”包資乾笑一聲,搖了搖頭。
“嗯,沈某知道包兄弟的爲人,既然願意這麼說,必然是願意贈予包兄弟。待此事一了,若是不嫌棄這裡粗茶淡飯,招待不週。便可在這村中住些時日,我便將此門功夫傳於你,也好助你早日到達杭州。”
“村長傾囊相待,如何會招待不週,要是還嫌棄的話,那我包資豈不是失禮於人?”
沈錫大笑着拍了拍包資的肩膀,眼中的讚許與喜愛之色,不覺的流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