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光亮,模糊不清的勾勒出一些影像。影影綽綽的在眼前晃動,可是卻很難辨別出真實的模樣,只有一些朦朧飄浮的遊離感,忽遠忽近的靠近,又離開。
遙遠的如同天邊的聲音,時斷時續的在耳邊響起,似乎正焦急的在說着些什麼,同樣的模糊不清。
腦袋昏沉沉的,彷彿站在沙漠裡迷失方向的人一般,茫然不知所措的沉重感……身體,很奇怪,有種鈍痛在某處火鐃般蔓延開來,然而,自己卻又可以感覺到一種虛無,彷彿半飄半蕩的雲彩,無牽無掛的悵然。
想看清,想聽清,卻無力的發現視力的模糊遠比耳中的轟鳴聲更加厲害,一種令人心慌恐懼的孤單……
“艾希雅,艾希雅……”
“艾希雅,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艾希雅……”
總有人在叫她,一直叫她的名字,彷彿想把她從這片空曠遙遠的地方喊回去,焦急的呼喊着她,一聲一聲催促不停。
眼皮很沉重,重的好像永遠也睜不開,努力的嘗試了幾次,終於在耳邊的催喊下,緩緩的睜開。
驀然的光亮,使艾希雅非常不適地又閉上了眼,睫毛抖動了幾下,視線由白茫茫的一片,逐漸清晰……
辛莫藍伽的臉近在眼前,欣喜的笑容在疲憊的臉上綻放,那雙明亮的淺灰色眸子,繚繞着一種令人心慌的色澤,不若記憶中的張揚自信,而是變得小心翼翼的慘淡,甚至滲進了迷茫……
爲何,心在那雙灰色眼睛流動的光芒中,有種下沉的痛,悶悶的,就像此刻的空氣,沉悶的讓她喘不上氣。
屋子裡似乎還有許多人,感受到來自不同地方的目光,艾希雅緩緩轉動着頭,朝周圍看了看。
“總算醒了,趕快把藥熱一熱拿來。”一位醫官對侍女說道,一直懸着的心總算可以放下了,擡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年邁的醫官有種在世爲人的感覺。
身體很熱,一堆人圍在她的牀邊,阻攔了空氣的流通,使艾希雅更覺得呼吸困難,她皺了皺眉,牽痛了太陽穴。
“肩膀痛嗎?”辛莫藍伽蹙眉,因着艾希雅難受的將眉皺起。
想說話,想告訴她,她快悶死了。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有些懊惱煩躁的繼續皺着眉頭,她忽然發現,這是她唯一能表達情緒的地方。
伸手摸了摸艾希雅的額頭,還是很燙。辛莫藍伽轉身對身後的醫官交待道:“傷口還在發炎估計就是吃藥,燒退的也會很慢,必須先讓傷口的炎症消下去才行。”
“是,將軍說的對。只要大神官醒了,就可以服藥,不僅可以退燒,還能治療傷口的炎症,再加上外用的藥物,很快就會好些來,請將軍放心。”
“那你們趕快去準備,一會兒把藥一起端過來。”揮了揮手,辛莫藍伽回身,目光審視着艾希雅的臉色,緋紅的皮膚下能看見細微的血管。
“是,小人馬上去準備。”醫官帶着幾位侍女退了下去,房間裡只剩下庫侖塔和那坎。
“將軍,要不要告訴王,大神官已經醒了?”猶豫着,庫侖塔問道。
眼神輕閃,起身,走到窗邊,手指在窗邊輕輕敲着,一下一下,規律而節奏,眼底映着庭院裡的嬌陽,倏忽明滅。
片刻,轉身,望了一眼牀上的艾希雅,視線調向庫侖塔。“去吧,就說才醒,醫官正在用藥,目前情況還不樂觀。”
躬身,庫侖塔退了出去,臨走時,拉了拉仍然杵在原地的那坎,以眼神示意他與自己一同離開,那坎向辛莫藍伽欠身,與庫侖塔一起離開了。
等人都走完了,一聲長嘆,輕輕溢出口,隨着微風飄蕩着遠走。
她走到牀邊坐下,艾希雅似乎又睡着了,她閉着眼,有些不安的皺着眉。
擡指,輕輕揉着她皺起的眉,小心翼翼的不敢使力,生怕吵醒了她。
來自眉間輕重適當的力道,輕柔的推開她波浪般不斷襲來的疼痛,指尖下的一絲冰涼讓滾燙的身體找到一個眷戀的地方,艾希雅一聲舒服的嘆息從脣邊滑出,微微動了動脖子。
笑,辛莫藍伽安靜地保持着坐在牀邊半彎着腰的姿勢,爲艾希雅揉着眉頭,片刻後,改由揉上她的太陽穴,緩解着高燒時頭痛給艾希雅帶來的痛苦。
“水……”極輕的一聲,從艾希雅的口中溢出。
一愣,隨即在桌上倒了一杯水,扶着艾希雅的頭,將杯子遞到艾希雅的脣邊。“來,喝吧。”
眨了眨眼,似乎意識還很混亂,迷離的眼空洞的望着杯子,艾希雅將一杯水全部喝完,片刻後,清涼的**隨着血液迅速流遍全身時,她的神智也跟着清醒起來。
“辛莫藍伽……我……”停了停,她想動一動已經麻木的身體,卻在下一秒被肩部的劇痛折磨的掉下眼淚。
“怎麼了?”看見艾希雅忽然哭了,辛莫藍伽手慌腳亂的放下杯子,手指無措的不知要放在哪裡,焦急注視着艾希雅瞬間蒼白的臉上佈滿豆大的汗珠。
“好痛……肩膀。”咬着牙,她的聲音在齒間顫抖,輕輕抽氣的聲音也帶着顫動。
“你別動,你肩膀的傷還沒好,不能亂動,乖乖躺着。馬上醫官會拿藥來,吃了藥,就不痛了。”她像哄孩子一樣哄着艾希雅,擡手拭去她臉上的淚,將毯子向上拉了拉。
“將軍,藥來了。”
“快拿來。”接過藥碗,她淺嘗了一下,確定溫度正好,俯身對艾希雅說:“這藥很苦,但是喝了你就能好起來。”
輕輕的點頭,想微笑的告訴她,自己不是怕吃藥的小孩子,但是任何一個聲音從乾澀沉重的喉嚨裡發出時,都需要她使出很大的力氣。
剛纔想要移動身體時,肩膀傳來的劇痛,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此刻,就連一個微笑,對於艾希雅來講都是沉重的負擔。
單手輕輕的扶着艾希雅的頭,將藥碗湊近她的嘴邊,見她微微皺了皺眉,繼而喝完了一碗黑褐色的**,期間,那眉頭始終沒有舒展過。
將空碗交給侍女,又接過一個杯子,裡面是清水。艾希雅喝了一口,微微偏過了頭。
“好了,你們下去吧,晚上準備幾個清淡的粥。”辛莫藍伽緩緩的將艾希雅的頭放平,直起身對侍女說。
“是。”端着托盤,侍女相繼走了出去。
胃裡有股熱力在四下衝撞,麻木的身體總算有了一點知覺,除了痛,還是痛。
身體像是四分五裂了,那種疼痛和無力,無法用語言去形容,彷彿她會在下一刻消失般的虛弱無力,眨了眨眼,眼睛也痠痛的很,她望向辛莫藍伽,她正將大開的窗戶半掩上。
雪白的簾紗隨風纏繞在她削瘦的身體上,妖嬈地舞動。
回身,正好撞進艾希雅注視着自己的眼,灰色的眸子輕輕一顫。隨即,她來到牀邊,坐下,不語。
半晌,她說:“對不起……”
“你好像已經說過了。”稍稍恢復了一些體力,艾希雅牽起一個虛弱的微笑。
愣了愣,低下頭,她盯着自己的手,發着呆,又或者是在思忖什麼。
“我在哪裡?”她環顧了一下,發現這裡並不是自己在皇宮的寢宮。
“在我的將軍府。”
一怔。
“你的傷,不能支撐回到皇宮,就先送到我這裡來治療,這裡離狩獵場最近。”擡手耙了耙頭髮,一頭微亂的捲髮,在她的手指下顯的有些凌亂,如同她此刻的眼神,有絲凌亂的逃避。
沉默,目光從她的發,移到她的側臉……她瘦了。
“你睡會兒吧,我先出去了。”沒由來的冒出一句話,忽然覺得侷促起來,在艾希雅清冷的視線遊移在她的臉上時。
“謝謝……”看着辛莫藍伽走到門邊,當她的手撫上門框時,艾希雅忽然輕聲說。
背脊驀地僵了一下,她回頭,臉龐隱在門邊的陰影下,沉吟半晌,既而問道:“幹嘛謝我?”
牽了牽嘴角,惹得脣上的小裂口針扎似的痛,“爲你在狩獵場時,說的那句話。”
斂眼,不語。
站在門口良久,久的艾希雅幾乎認爲辛莫藍伽快要石化在門邊吹進來的微風中,卻聽見她低低的聲音,帶着濃濃的歉意傳來。
“那是我欠你的。”拉開門走了出,陽光在她身後染出一層淡金,模糊了她同背影一樣僵直的氣息。
仰望着牀頂白色的紗帳,雪白的輕紗在風中輕輕搖曳,悠悠慢慢……如同那天夕陽下的風,如斯悠揚。
腦中一直縈繞着昏迷前辛莫藍伽俯在她耳邊說的一句話……
“我會替你保護荷魯斯之眼,直到你安全的離開亞述,放心。”
她的聲音,如催眠的魔咒,低低環繞在似睡非醒的艾希雅耳邊……
陽光,攜着青草的味道遊走在偌大的房間,窗畔,依稀能聽見侍女溫柔的低語,一抹淡笑糾纏在窗外潛進來的陽光下,生動鮮活的溫暖。
纖長的睫毛在陽光的投射中隱約一排濃密的陰影,輕輕顫動幾下,艾希雅伴着細風,又沉沉睡去。
“小主人。”侍女見到正向這邊走來的少年,欠身。
點了點,透着稚氣的臉上,有一種不屬於少年該有的沉靜冷然,他問道:“那個大神官在哪裡?”
“在後院的東庭。”
眼神在陽光下輕閃,少年一揮手,侍女行禮繞過他朝別的方向走去。
“東庭……”少年喃喃的念道,與辛莫藍伽相同的灰色眸子裡一閃而過玩味的溫度,邁步向着後院走去。
少頃,葡萄架茂密的濃蔭就出現在眼前,池邊幾隻水禽正在追逐着戲水,激起層層水花,擾亂了寧靜夏日午後的清幽。
東庭坐落於將軍府最大的花園後側,隱蔽安靜。做爲歷代主人的寢室居所,這裡是一個環境幽雅,景色旖旎的處所,更是一座建築奇異的地方。
至於他的奇異,只有一點……迷路。
不是將軍府裡的人,只要一踏入這裡,必然會迷失在曲折幽深的長廊和花簇水繞的庭院中。
而那些看似簡單的殿宇,其實暗藏了很多玄妙之處,錯落有致,層疊起伏的建築像迷宮一樣,讓你眼花繚亂的顧此失彼,最終會完全迷失在這座漂亮的宮殿羣中。
很好奇一個來自埃及的大神官竟然能住在那裡,那裡除了辛莫藍伽,不曾住過其他人。越來越想見一見人們口中所說的大神官艾希雅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少年加快了步子,朝着東庭中的偏殿走去。
“大人,您的藥來了。”侍女端上藥,扶着艾希雅稍稍坐起一點。
將苦澀難當的藥一口喝完,又漱了一下口,艾希雅又躺回牀上。這幾天燒已經退了,只是肩上的傷還是一直痛,從之前火燒一般的痛,改由現在隱隱的抽痛,但是這種疼痛,還是可以忍受的。
在醫官換藥的時候,她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傷,雖然說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真正看見時,她仍然倒抽了一口涼氣……
遍佈整個肩膀,交錯來回十幾個傷痕,大大小小層疊在皮膚上,有些深一點的傷口,似乎隱約可以看見一線森森白骨,醜陋的疤痕爬滿了左肩。
現在想來當時的情況,艾希雅只能慶幸自己身上有把匕首,還有及時出現的辛莫藍伽。
想到那個人,她望了望門口,昨天她來過一次,據說是在她睡覺的時候,今天她還沒有來過,不知怎麼了,艾希雅似乎感覺到辛莫藍伽是在刻意的躲着她。
真不知道這個彆扭的傢伙,又在爲什麼事情執拗着,艾希雅嘆了口氣,感覺眼皮子又重了起來。
“小主人,您回來了?”侍女的聲音傳來,透着一絲興奮和高興,艾希雅悠悠的睜開眼,望向門邊。
門邊的陽光下,站着一個少年,黑色的短髮卷着細碎的陽光,灰藍色的長袍在風裡輕輕飄蕩,背陽而站看不清他的面容,卻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怎麼樣了?”少年的聲音聽起來只有十歲左右,沒變聲的聲帶,有點女孩子的稚嫩。
“大神官好多了,您是來看大人的嗎?讓奴婢看看大神官睡着沒有?”侍女引領少年進屋,來到牀邊。
“大神官,小主人想見您。”
“小主人?”
“我是阿述新帕,你就是艾希雅?”少年不知何時已經走到牀邊,正用好奇玩味的目光打量着艾希雅,灰色的眸子充滿了似笑非笑的光芒,像極了一個人。
一怔,艾希雅終於知道剛纔那似曾相識的感覺是從何而來的……這個稚氣未脫的少年根本就是小一號的辛莫藍伽。
一樣的張揚笑容,只是這孩子還帶着一絲輕蔑;一樣的灰色眼睛,只是這孩子看上去更加稚氣一些;一樣驕傲的語氣,只是這孩子更加傲慢一些……
“我是艾希雅。”微笑着說,忽然意識到應該坐起來,這樣躺着不太禮貌,她示意侍女扶自己起來,阿述新帕卻開口阻止了。
“你躺着吧,我就來看看,一會兒就走。”
他在屋子裡轉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見放在桌的藥罐,打開來拿到鼻子前聞了聞,皺眉,又放下來。
片刻後,已經將整間屋子巡視了一遍,走到牀前,侍女爲他搬來一把椅子,他坐下,“你們下去吧,有事我會叫你們。”
“是。”侍女將藥碗收拾一下,躬身行禮退了出去。
沉默,阿述新帕盯着艾希雅看着,眼神淡淡的,甚至有些不明究理的敵意。
“你和我認識的一個人長得很像。”微笑着打破沉默,艾希雅笑意盈盈地看向阿述新帕。
忽然,想起小時候的辛莫藍伽大概就是這個模樣吧,驕傲的像個小國王,眼神冷冷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
挑了挑眉,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另一手託着腮,笑了笑。“你是說辛莫藍伽嗎?”
微微一愣,繼而點頭,他竟然能直呼她的名字,說明他的身份應該不低,至少也得是王公貴族。
他怎麼會和辛莫藍伽長得如此想像,如果眼前這個少年是王族,那他就和薩米都多少會有些關係,這樣說來,薩米都和辛莫草藍伽的關係……
“別瞎猜了。”他突然開口,帶着蔑視的調子,灰色的眸子含着戲謔的光芒。
被人猜到了心思,總是讓人覺得難爲情的事情,艾希雅驚訝於少年敏銳的觀察力,小小的年紀,竟然如此聰明。
“想知道我和辛莫藍伽的關係,對不對?”阿述新帕有點得意,因着艾希雅臉上一閃而過的窘迫,他揚起孩子般的笑容。
正想開口,冷不丁一個聲音插進來,讓她們同時愣住。
“你怎麼跑來了?”
“我怎麼不能來?”雖然嘴上的話有些負氣,但是阿述新帕在聽見門邊傳來到話音時,仍然起身朝着門的方向頷首,神情之間有了肅穆。
望着走過來的辛莫藍伽一眼,艾希雅有些不解的又掃了一眼阿述新帕,他靜靜地站在椅子邊,年少英俊的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斂着眼。
感受到艾希雅的目光,他側目,笑了笑。
一愣,她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想辛莫藍伽,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她真是越來越好奇他們之間的關係了……
一個與辛莫藍伽如此想像的少年,他會是誰呢?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答應一個朋友,元旦節這天一定要更新一章,算是送給她的新年禮物,秋言出必行,嘿嘿。。。某人滿意嗎?
既然是新年,秋決定這幾天會日更,也就算是秋送給諸位的新年禮物了,希望在新的一年裡,大家都能工作順利,學習進步,身體健康,幸福圓滿!
此外,還有一個人要在這裡感謝一下,就是那位給秋寫長評的丁叮子,你是第一位給兩河寫長評的人,真的非常感謝你的用心和細心,秋很感動,希望你能一直支持秋,祝你新年快樂!!
希望這不是兩河唯一的一篇長評,嘻嘻~~~~~~~~當然是越多越好啦,秋好貪心的說。但是那些留言支持秋的朋友,也讓秋很開心,在這裡對大家說一聲“謝謝”。
謝謝所有朋友們的支持和鼓勵,秋會在這一年裡努力寫出更好的東西,努力不讓大家失望,請諸們一定要繼續支持秋哦!
新年快樂!!
另:小辛對小艾說的那句話,已經有正確答案了,呵呵,猜對的朋友來找秋要禮物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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