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沙漠在馬蹄的驚擾下變得像煮沸的開水,揚起的沙塵隨着燥熱的風盤旋着飛向遠方,形成一捧捧黃色的沙霧。遠遠望去瀰漫在熱浪下虛化的景物波浪般的顫動着,好像是懸浮在半空中的海市蜃樓。
“之前安排在孟菲斯附近的人,已經全部召集過來了,今晚會在塔塔爾和我們匯合。”庫侖塔拿着羊皮水袋走到辛莫藍伽的面前,將水袋交給她,瞥了眼坐在馬上已經清醒的艾希雅,大大的帽子幾乎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看不清她的表情,卻可以感覺到那僵硬的身姿蘊涵了多少怒氣。
“好,傳信給王,說我們回來了。”接過水袋,打開,剛湊到嘴邊,忽然想起了什麼,遞到艾希雅的面前,“喝吧。”她輕聲說,視線卻停留在別處。
半晌,低頭看了眼她手中的水袋,沒有伸手,沒有開口,又將目光調向前方,沉默。
庫侖塔識相的轉身離開這塊無聲無息的戰場,艾希雅身上所散發出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寒氣足以凍結沙漠裡熾熱的溫度,而一向脾氣不善的辛莫藍伽似乎也是在壓抑着某種怒氣,忍耐着艾希雅的沉默冷麪。
不希望捲入這場紛爭的庫侖塔寧願躲的遠遠的,反正完全不具備危險的艾希雅不能對辛莫藍伽造成危險,他也能放心的躲在遠處看着兩人間無形的怒火烈烈燃燒。
瞥了眼已經閃到一旁去和手下說話的庫侖塔,辛莫藍伽深深嘆息,手這樣舉着,不累,卻引來不遠處幾個手下的側目。
“晚上我們要在塔塔爾過夜,這之前都不會休息了,我勸你還是喝點水。”
風從兩人間吹過,帶着沙漠裡的燥熱,卻還是無法揮開艾希雅身上的冰冷氣息,沉默的她靜靜望着遠方,目光空洞,遙遠……
看了她一眼,辛莫藍伽收好水袋,翻身上馬,拉緊繮繩時,感覺到身前的人兒身體微微一震,帶着抗拒的拉開兩人的距離,即便這是徒勞的行爲……同坐一匹馬上的兩人就算再怎麼刻意不想去觸碰到對方,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牽起嘴角,夾緊馬肚,瞬間向後拉緊繮繩,馬兒突然立起前蹄,嘶鳴一聲,前蹄纔剛落地,已經撒開四蹄向前衝去,箭一般的速度,衝破了熱浪。
身體不適應這突來的劇烈運動,重重的倒向身後,幾乎是用砸的力量,背部傳來一陣隱隱的痛,艾希雅吃痛的皺眉,咬着牙沒有喊出聲。她絕對有理由相信,辛莫藍伽是故意的,用這種可笑的行爲報復她的沉默。
從她睜開眼到現在,她們只講過幾句話,當辛莫藍伽拒絕放她回孟菲斯後,她就不在說話,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說什麼……
就算她求她,她也不會心軟的放她走,那她還不如省些力氣想想如何自救,不知道昆卡有沒有發現她已經失蹤了,不知道尋找她的人已經找到了哪裡,但願能在離開埃及境內前發現她,否則一旦離開了埃及,再想找她就非常困難了。
一聲嘆息,隱在呼嘯的風中,微不可聞,卻沒能逃過辛莫藍伽的耳朵,因爲剛纔的小小懲罰而兀自得意的臉,瞬間垮下,拉起斗篷的帽子擋住自己難看的臉色,一抹暗光劃過眼底,有些無奈,有些神傷……
不遠處的篝火噼啪輕響,一些細小的交談聲傳過來,說的是亞述語,很陌生的語言,在孟菲斯幾乎聽不到這種語言。
埃及一直不與亞述通商,擔心懷揣着野心的亞述人潛伏埃及伺機發動攻擊,兩國更從不派使節往來,以至於單就“亞述”這個詞,對於普通的埃及人來講,都有些像洪水猛獸一樣的可怕,更不用說學習他們的語言了。
現在真的慶幸母親在她兒時逼她學習過這種生闢的語言,否則這會兒她就像聾子一樣,帶着一雙耳朵卻完全不明白他們在說些什麼,茫然而不知所措的與他們一同前往亞述。
雖然長時間不曾用過亞述語,艾希雅已經忘記了許多語法,好在她還是能從他們交談的支字片語裡辨出一些意思,諸如匯合,時間,地點,還有一些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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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向身後的半截斷牆,放眼向周圍望去,一片殘破……沒有屋頂塌了半邊牆壁的房子所處可見,這處不知道被荒廢了多長時間沒人居住的舊村落位於尼羅河以東,距離孟菲斯大約一天的路程。
鼻息間隱約一絲香味,似乎是從孟菲斯吹來的風裡捎帶的熟悉味道,那種充斥在大街小巷的香料味,曾經不太喜歡,現在卻急不可耐的想要重新置身的透着親切的香味。
昂首望向天空,璀璨的星河散落漆黑的夜,繁星點點織成一幅絢爛的圖畫,天狼星在天空中最耀眼的位置閃爍,預示着尼羅河下一次漲潮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又該是舉國歡慶讚美衆神賜福埃及的時刻,不知那時自己又身在何處……
轟轟的馬蹄聲響起,突兀地打斷了艾希雅的思緒,側目而視,幾十人的馬隊揚起一團沙塵,即便是在晚上仍然能看見灰色的沙塵揚起一片帶着一股勁風颳進這個廢棄的小村莊。
辛莫藍伽從篝火邊起身,繞過火堆走了幾步,馬隊爲首的那個人走上前跪下,身後的那些人也跟着陸續跪下,辛莫藍伽微笑地扶起最先跪下的人,揮手示意身後的那些人也起來,他們在說些什麼,離的有些遠,艾希雅聽不清。
忽然,感受到來自那羣人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艾希雅不安的動動身子,夜色下他們的目光炯炯有神,彷彿是獵人看見獵物垂死掙扎時的興奮,讓人脊樑發寒的顫慄。
驀地,一種奇怪的感覺襲來,艾希雅眼神輕閃,對上一雙被濃濃夜色渲染的灰眸,不若白天明亮的淺灰色,而是沉澱了黑夜般妖嬈的深灰,閃着一簇隱約明滅的青色火焰輕舔着自己的臉龐。
全身一滯,急急的偏過臉,視線定定的落在自己腳邊那因爲乾涸而姿意龜裂的土地上。
想笑,卻只是牽了牽嘴角,收回目光轉向眼前的男子,“在路上有沒有碰見埃及的追兵?”
“沒有,也許還沒有發現咱們離開的方向。”男子說,瞧見庫侖塔朝着這邊走過來。
“應該已經發現了,只是還沒確定具體的方位,正在尼羅河邊上沒頭沒腦的找呢。”說話的是庫侖塔,他微笑着拍拍了男子的肩,“那坎,你小子怎麼現在纔來?”
“接到命令就動身了,有幾個手下還在工地,溜出來花了點時間。”那坎笑呵呵的說,眼光飄向辛莫藍伽,發現她正在想什麼,眼神有些飄忽不定,很少見的情況。
“怎麼了,將軍,有什麼不對嗎?”
搖頭,指指火堆,“你們趕快休息一會兒,二個漏時後出發。”
“是。”那坎欠身,轉身對手下說:“三人一隊輪流守衛,其餘人休息。”一揮手衆人散開,或躺或坐閉目養神。
站在原地沒動,猶豫了片刻,走到火堆旁拿起一些吃的和水向艾希雅走去,連她自己都不清楚明知又要碰壁,幹嘛還老是去招惹那個看上去清高,其實也的確很清高的大神官。
“把這些吃了,要保存體力,我們要連夜趕路。”蹲下身將食物放在艾希雅的面前,起身離開。
“你真要帶我去亞述?”不期然地,艾希雅忽然開口,令辛莫藍伽剛擡起的腳又落回地上。
回頭,居高臨下的看了她一眼,點頭。“我已經說過了。”
這樣擡頭看着辛莫藍伽讓艾希雅覺得自己更加渺小,索性站起,雖然仍然矮她一個頭,但是總比像仰視神一樣的望着她來的強。
“爲什麼?難道你們打算用我來要挾蒙西斯特,如果薩米都是這樣想的,我只能說,你們都太不瞭解蒙西斯特了。”
只見辛莫藍伽濃黑的眉嘲弄般地一挑,以帶着嘲諷的口吻響應艾希雅的質問。“王會如何處置你,我無權過問,我的任務是把你帶回亞述。”
沉吟片刻,說:“你就這樣回報我嗎?”濃郁在眼底的怒氣悄然浮顯,帶着一絲後悔。
笑了,對艾希雅眼中流露出的鄙夷和不耐煩不以爲然,月光下線條清俊的臉緩緩靠近,一股危險的氣息瞬間襲來,輕緩的呼吸羽毛般拂在艾希雅僵硬的臉龐,很近的距離,一截睫毛的距離。
“我的大神官,你似乎忘記了一件事……我們是敵人,難道你指望我報答你的憐憫嗎?”
空氣很靜,靜到艾希雅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自己極力剋制的呼吸中,一下一下由緩到急。
擡起頭,在艾希雅驚訝羞憤的蒼白目光中,轉身離開。“把東西吃了,我不想帶個屍體回去。”
危險的氣息隨着辛莫藍伽的背影遠離而逐漸消失,深吸一口氣,望着那高挑的身影走到火堆旁坐下,隱沒於一羣身材高大的男人之間,艾希雅纔將一直停滯在胸中的那口氣呼出,緩緩地坐回地上,以釋放剛纔一直保持僵立動作時,幾乎被凝固的血液。
她,真的做錯了,錯的非常離譜,非常可笑……
平生第一次,她討厭起了自己一向引以爲傲的觀察力……那種只要讓她看一眼,與她交談上兩句話,就可以瞭解一個人性格的洞察力。這種她一直引以爲傲的能力第一次出賣了她,然而就是這一次失誤,就足夠造成不可挽救的錯誤。
不確定亞述王薩米都爲什麼要自己,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絕對不是友好的拜訪邀請,除了拿她來要挾蒙西斯特,似乎她並沒有別的作用。
除非……
一個機靈,艾希雅立刻打消了這個讓她全身發寒的想法,那個關係到埃及命運的秘密只有四個人知道,身在兩河的薩米都怎麼可能知道了。
擡手,輕輕撫摸着胸前的荷魯斯之眼,淡淡的青綠色光芒在指間的磨擦下溢出,瑩亮的光澤如同天上的星星墜落胸前,閃爍倏忽……
目光落在腳邊的食物,停留片刻,伸手拿起碗裡的餅放進嘴裡咬了一口,很乾,比起平時的美味食物這簡直是石頭,卻是她現在唯一可以填飽肚子活下去的東西,嚼了幾下艱難的嚥下去,感覺嗓子都快劃破了,趕快拿起水猛喝了幾口,才勉強可以繼續吞嚥。
一道目光透過熊熊燃燒的火焰注視着艾希雅的方向,直到看見她皺着眉把手裡的東西吃完,才悄然無聲的隱在搖曳的桔紅色火光中。
懊惱,任由眼前熱烈的火堆都無法熔化,無聲無息的映在那抹沉浸了濃黑的灰色眸子裡,如此清晰,如此無奈……
看着空蕩蕩的馬車,昆卡一拳重重砸在車邊,“還沒有找到車伕嗎?”
“沒有。”侍衛上前說道。
皺眉,走到馬邊,拉過繮繩,“你們繼續留下搜尋,其餘人和我繼續向前找。”翻身上馬,低頭對馬下的侍衛說道。
“大人,要不要稟報王?”副官走上前,看了眼昆卡問道。
斂眼,思忖片刻,搖頭,重重嘆息。“先不要告訴王,太晚了,不要打擾王的休息。我們繼續找,如果明天日落之前,還是沒有大人的消息,我會去稟告王。”
“是。”
“把你的手下分成幾組,除了在這裡找,還要到附近村落去找。”昆卡沉聲交待,揚鞭正欲離去,一個侍衛跑着來稟告……車伕找到了,還活着。
“快帶他來見我,快!”昆卡一邊急急的喊道,一邊下馬。
看見車伕由兩個侍衛扶着,小跑着過來,昆卡幾個大步跨上前,厲聲問道:“大神官大人呢?”
車伕跪下,驚若寒蟬的身軀不停的抖着,聲音更是顫抖的厲害,半天才吱吱唔唔的把事情說清楚。
雖然已經猜到一些真相,但當車伕將整個事情的經過說出後,昆卡一向沉穩的臉上,仍然冒出了許久不見的驚訝和……恐懼。
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幾歲,昆卡皺着眉,示意手下將車伕帶下去,自己則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望向不遠處奔流不息的尼羅河,副官看着他,想上前說話,又不知是否能打擾他,侷促地站在他的身後。
半晌,似乎是身後侍衛拉着馬車離開的響動驚動了昆卡,他身體微微一震,繼而轉身對副官說:“帶上所有的人手,和我去追。”
“大人,現在還不知道他們會從哪條路回亞述,我們要怎麼追?”
“不管哪條路,只要想回亞述必須經過堤拉亞,馬上集結所有人手,連夜趕往堤拉亞,快!!”大步走向自己的馬,昆卡一拉繮繩,對身後的副官說道,自己翻身上馬,不等副官應聲,已經率先衝了出去。
“快,所有人集合去堤拉亞,趕快!”副官轉身對身後的侍衛大聲喊道,接過侍衛送上來的馬繩,一躍而上跟着昆卡的馬揚起的沙塵跑了出去。
悠揚的樂曲伴着舞娘曼妙的舞姿流淌在寬敞明亮的室內,嫋嫋輕煙從鏤空的青銅爐裡飄出,絲絲縷縷纏繞着微風蔓延在空氣裡,一絲暗香撩人鼻間的妖嬈。
半臥半躺在金絲彩棉織錦的軟榻上,單手支着頭,仍由一頭如瀑的棕發波浪般鋪在身後,在閃動的火光中泛出紅色的光暈,惹人想要伸手去撫摸那抹柔軟,感受它在指間划動的曼妙。
深藍色的長裙裹着玲瓏有致的修長身軀,長長的裙襬滑下軟榻如水一般瀉下臺階,揚揚灑灑映着窗外的月光,幽藍靜謐……
“索伊茲,娜婭去孟菲斯有沒有七十天了。”輕盈的如同羽毛一般的聲音,如它的主人一樣的迷人。
階下站立的一個年約三十多歲的男子,斂着眼,頷首答道:“已經七十三天了,公主殿下。”
“是嗎?”手指伴着鼓樂的點子輕輕敲在軟榻的邊緣,神色悠閒,目光遊移在舞娘柔軟的身體上,微彎的眼角含着薄薄的笑意,暗紅色的眸底卻冰冷一片。
“蒙西斯特還沒有答應聯盟,娜婭和使臣似乎並沒有完成任務。”臉微側,目光淡淡的瞥向索伊茲,一如聲音一樣的淡然,笑容卻仍然掛在脣邊,彷彿比剛纔笑的更加甜美。
“宰相阿普赫拉特一直是支持聯盟的,但是以克阿圖將軍爲首的一幫人卻一直和我們唱反調,現在孟菲斯兩派勢力正暗暗較勁。必竟,大神官到現在也沒有同意聯盟,蒙西斯特肯定是想得到大神官的支持,所以才遲遲沒有同意聯盟。”低聲說,眼睛不曾瞄一眼撩人的舞妓,儘管她們就在自己身邊轉來轉去,正用那柔軟的手指劃過自己的肩膀,索伊茲仍然斂着眼,神色嚴肅。
緩緩地直起身體,手掌輕輕覆上侍女端着酒杯的手,眼神輕佻肆意的遊移在侍女年輕嬌好的面容上,惹來侍女一陣臉紅,半跪半坐在軟榻下的侍女舉起酒杯送到女子的嘴邊,閃爍着迷離眼光的狹長眼睛看着女子將自己喂的酒喝光,正想收回的手,剛纔輕撫手背的手卻轉由輕輕握住她的手,侍女低頭一笑,抽回了手,欠身退了下去。
望着侍女退下的身影,女子擡起剛纔握着侍女的手,拇指在其餘四個指尖間輕磨,繼而輕輕一彈,暗紅色的波在眸底流轉,轉向階下男子時,眼神裡的放肆仍然張狂。
“大神官……”輕念,眸底紅色的光輕輕一顫,斂眼,再擡眸時,剛纔眼中的放肆已經不在,褪去戲謔的表情,精緻的五官間悄然浮顯一道留戀的笑容。
索伊茲看着坐於軟榻上的女子臉上的笑容,先是一愣,轉而低聲問道:“大神官的決定,直接影響了我們聯盟的進度,她的意見對於蒙西斯特來說,致關重要。我們在娜婭公主出使埃及前的幾個使節,都在大神官那裡碰了壁,公主,您看要怎麼辦?”
“繼承了她母親太過於執着的性格,那個小公主還是這麼彆扭嗎?”聲音透着笑意,伴着眼底閃爍不定的紅光更熾盛,女子起身慢慢步下臺階,擡手間音樂停下舞妓躬身退下。
走到寬大的窗前,擡頭望着星空,微風吹過,抖散她披在肩上的長髮,絲縷輕纏細白的頸間,“索伊茲,傳信給使臣,多在克阿圖身上動動腦子,一旦他同意了聯盟,我們就掌握了主動權。至於大神官……”緩緩的轉身,背靠在窗棱邊,眯起眼,一縷血色的紅光從她的眼底劃過,“她,一個人無論如何也擋不住戰爭的腳步。”
“是。”
看着索伊茲退出房間,揚了揚手,音樂再次響起,舞妓踏着腳腕上的銀鈴聲翩翩起舞,目光注視着美麗的舞妓,卻不若先前的興致盎然,失了興致的臉上笑容漸漸褪去,轉而由一種莫名的惆悵取代,淡淡的縈繞在眉間……
“艾希雅……”極輕的聲音淹沒在輕快悅耳的音樂中,一個失神的笑容在轉身看向窗外璀璨的夜色時無聲無息的流露,捎帶着迷惘不定的視線一同飄向天狼星守護的方向。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沒有寫完,今天一早爬起來趕緊寫,寫好就來更新了,嘿嘿!!
毫不羞澀嘀說,真是個敬業的作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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