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憶

楚簫思緩緩的將手從腰間的短劍上移開。

今晚真的太累了,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登基才一月有餘,纔在朝中立下威望,帝王之位還未坐穩,就發生這般厄運之事。

楚簫思仰着頭,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十六年前。

“陛下!徐家勢大,恐有不忠之心啊。”

“陛下!這徐家和朝家手握整個皇室的兵權,如若有圖謀不軌之意又該如何抵擋!”

“陛下!您應該爲朝局着想!”

先皇楚嶸坐在案桌上單手扶着額。

在他三米之外齊刷刷的跪着幾名大臣。

這些大臣不是上戰場殺敵的將軍就是在朝中掌有着一方天地的文官,現在卻不約而同的跪在他身前,爲的只是除掉徐家和朝家兩個巨大的“隱患”。

對於他們來說徐家和朝家一方獨大,使他們產生了極大的危機感。

畢竟誰不想做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長街鬧市中所稱讚的英雄呢?

那麼就要先掃清面前的所有障礙。

竟然徐、朝兩家一方獨大,那他們便團結起來,先將其推翻。

“陛下!還望您……”

一名大臣待要開口,卻被無情的打斷了。

“夠了……”楚嶸的語氣中帶有疲憊之意,“朕會考慮的,諸位先退下吧……”

幾位大臣心中不服,卻也無話可說,珊珊的退出了殿門。

楚嶸登基不到一年,這朝中的許多事都仰仗這些老臣,畢竟他們大多都已經服侍了兩代皇帝。

楚嶸敬他們爲前輩,對他們從來都是尊敬之意大於君王之禮,但那些老臣似乎並不滿足於此,有些蹬鼻子上臉。

徐、朝兩家自古以來都是忠義之士,楚嶸自然知道他們不會造反,但有這麼多大臣都對他們兩家有如此大的異議,極有可能造成朝局震盪。

他單手扶額,陷入了一片沉思。

幾名大臣出了宮殿。

“哎,陛下可真是被這徐、朝兩家迷了眼。”一名將軍嘆息道。

“對啊……但畢竟朝將軍乃是陛下的結義兄弟,而那徐將軍的娘子則是陛下寵妃之姊。也難怪陛下忍不下心……”

一名莫約四十的男子開口了,他聲音低沉而沙啞,“我有一計……”

“哦?吳丞相想要做何?”

那名被稱爲吳丞相的男子看了看自己腰間先皇所贈的免死金牌。

墨藍色的天上收押着烏黑的雲,快下雨了……

徐府

“將軍!不好了!外面……徐府被包圍了!”

一名身穿布衣的門士半跪在地上,臉上驚恐之色難以掩蓋。

“什麼!”一名身着玄衣的男子站起身,滿臉怒意,“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圍我這徐府!”

徐將軍拿了身旁配劍便向大門走去。

他站在門前宛如一頭雄獅。

“是何人竟敢圍這徐府?!就不怕本將軍斬了他的頭嗎?!”

徐府外站着無數身披鎧甲的將士,他們的手中拿着長劍、長槍或是弓箭,所有的劍尖在這一刻都對準了徐將軍和他身後的徐家大院。

“徐將軍。”從人羣中走出一名男子,他身披鎧甲,只能從聲音大致辨別出年齡。

徐將軍皺了皺眉。

“陳將軍?你這是作何?”

那陳將軍開口道,“末將也不想如此,但奈何皇命難違……”

“什麼?!陳將軍這意思是陛下想置我徐家於死地!怎麼可能?!”

“末將也不知原由,只是聽命行事,還望將軍莫怪。”

徐將軍拔出手中配劍,“那陳將軍就來試試,能不能跨入我這徐家大門!”

天上的月亮很圓,只是被漆黑的雲遮去了大半,只能勉強發出並不明亮的光。

徐夫人慌張的拉着兩名孩子到了柴房。

她在雜亂的柴房角落騰出一塊空地,又將自己的外套取下,小心的遮住那些乾枯的柴尖銳的角。

“子旻,你向來都懂事,今天娘拜託你一件事兒好嗎?”徐夫人拉着那名稍大些的孩童的手,臉上的溫柔難蓋,“你帶着弟弟在這玩捉迷藏好嗎?娘出去一會兒,一會兒就回來接你好嗎?等會兒不管聽到什麼都不要出來好不好?”

那名被喚作子旻的小男孩顫抖的點了點頭,他雖然年紀小,但也不像弟弟那般還不醒事。

徐夫人轉過頭,望着另一名小孩繼續柔聲說道,“小帆兒也要聽話,莫要跟哥哥惹麻煩了,知道了嗎?”

“嗯!帆兒最聽話了。阿孃要去哪兒,帶上帆兒一起去好嗎?”

“不可以……”徐夫人強忍着眼中的淚水,擠出的笑容,繼續說道,“阿孃……要和阿爹去一個……很美好的地方,哪裡有花有水……還有山,有很多很多和藹可親的人,還有好吃的糕點,等阿孃從那回來……就給帆兒帶好吃的……好嗎?”

“好!”帆兒高興的在原地是手舞蹈,“阿孃莫要忘了。”

“不會……阿孃怎麼會忘呢……”

“阿孃……你爲什麼哭了?”帆兒伸出一雙肉乎乎的小手,幫徐夫人抹去臉上的淚珠。

“沒事……沒事……”

徐夫人蹲下身將他的兩個孩子摟入懷中。

她深吸一口氣,終是站起身了。

徐夫人將徐帆抱入早以乾涸的水缸中。

“帆兒乖,阿孃幫你躲起來,不要被別人發現囉。”

“好的!”

徐夫人留戀的看了看水缸中的人,緩緩的蓋上了沉重的蓋子。

他把徐子旻引到了那堆枯柴上,小心翼翼的拿外套把他包裹好,又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稻草,再疊上了一堆柴。

她站起身,剛剛纔止住的淚水又忍不住順着臉頰流下。

她留戀的看了看柴房中的兩個孩子,在確保萬無一失後,悄悄的拉上了柴房的門。

她順着走廊一路小跑。

周圍倒着很多的屍體,連空氣中都是甜甜的血腥味。

她的雙眼被淚水打溼,視線早已模糊不清。

徐府雖說也算得上是一座將軍府,但僕人數目並不多,會武功的更是少之又少。

這突然闖入七百禁軍,着實殺的他們有些措手不及。

徐夫人突然停住了腳步。

她看到了於她三丈之外一個半跪着的一個人影。

那個人滿身鮮血,一身玄衣也在血水的浸染下呈現淡淡的猩紅色。

他的胸口插着一把鋒利的長劍,那把長劍讓他整個人都貫穿了。

他披散着頭髮,滿身鮮血,如同地獄的羅剎。

徐夫人呆在原地。

她手足無措。

她不想面對。

她不敢去面對。

她的丈夫……乃是一個蓋世英雄……

“在哪!那還有活人!”遠處闖入幾名士兵。

徐夫人鬼使神差的撿起腳邊的一把劍,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沒有絲毫的猶豫,她將手中的劍用力一揮,緩緩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她只是一名女子。

一名與丈夫許下白頭到老誓言的女子。

“既然不能陪你同年同月同日生,那便陪你同年同月同日死……”

“你將來做將軍,我便做醫師,你上陣殺敵護家國,我便在你身後救死扶傷,保你無憂……”

“徐郎啊,走慢些,好等等我……你走快了,我怕下輩子遇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