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Nemesis,復仇女神,源自希臘語,意爲“togivewhatisdue”(善有善報,惡有惡報)。Nemesis是上天專門造出來懲罰那些因傲慢而違反天條的人的,請注意,Nemesis是一個goddess(女神)。

Nemesis。復仇女神,手中掌握着至高無上的特權,生殺予奪,悉聽尊便。她可以懲罰世人,而世人不可以懲罰她。她不受法律的約束,不受道德的羈絆,不受死亡的威脅,不受良心的譴責。

不是復仇女神,也可以復仇嗎?

可以,但要付出代價。

自殺,是唯一不會受到法律制裁的復仇手段。

設計一個詩意浪漫性感的自殺,不要流血,不要污染環境,不要死後伸出長長的舌頭,不要任何怪異的形象。可以吃安眠藥,但要makesure(保證)不會死得不徹底,被人送到醫院洗胃,聽說洗胃很難看。最好是吃春藥,女用偉哥,再跟“藍朋友”極度性愛,多次高潮,精疲力竭而死。

遺書是一定要留的,不能太長,太長會讓讀者失去閱讀的興趣;不能太短,太短不能表達我複雜的感情。我要在遺書裡傾訴我對他三年多來的愛慕和思戀,讓他認識到我比他選中的妻子更愛他,讓他爲我的離世而悲痛,讓他爲自己的行爲終生後悔。

自殺的念頭像八爪章魚,盤踞在我心裡,吸附在我的大腦上。一個聲音高叫着:自殺吧!用你的死懲罰他!

自殺是一種有效的懲罰措施嗎?抑或只是逃避痛苦的方式?

“自殺學”創始人諾曼-法布羅博士(Dr.NormanL.Farberow)將自殺的動機歸爲兩類:

(1)人際關係動機(interpersonalmotivations):自殺者企圖通過自殺行爲,使其他人有所行動和/或改變別人的態度和感覺。因而自殺行爲可以看作一種影響、說服、操縱、改變、支配別人行爲或感覺、尋求幫助的一種方法,其對象常常是其配偶、情人或家庭成員,與自殺者關係非常密切。在較少見的情況下,其對象是泛化的,甚至可能是社會本身。也有用自殺行爲來表達自己的內疚和對別人的歉意者,不過較爲少見。持人際動機的自殺者通常爲年輕女性,自殺未遂多見。

(2)個人內心動機(intrapersonalmotivations):常見於與其他人失去聯繫的老年人,主要目的在於表達不能滿足自我需要所遭受的壓力和刺激。這種人由於年老體衰,社會聯繫不斷喪失,強烈地感到孤獨,覺得生活沒有多少意義。通常對生與死的選擇沒有什麼矛盾,死的願望較爲堅決,成功的可能性也大。

我是第一類,也是第二類。我既想懲罰他,又想解脫自己。懲罰了他,就解脫了自己。

弗洛伊德(Freud):自殺是一種主要來自個體無意識層的原發性內部衝突所致。對以前是愛戀着的,現在痛恨着的客體的強烈的、攻擊性意向的內向投射(introjection),使個體感到對自己憤怒和敵意,其結果就是抑鬱,繼而自殺。

卡爾-曼寧傑(KarlMinninger):自殺是一種反射性謀殺,自殺者將對別人的憤怒向自我轉化或把自殺當作一種自我懲罰的手段

自殺者的特點:

1.一般認識範圍比較狹窄(管視,tunnelvision),傾向於採取非此即彼和以偏概全的思維方式,任何事情,非白即黑,非對即錯,非好即壞,看不到解決問題的多種途徑,在挫折和困難面前不能對自己和周圍環境作出客觀的評價

2.在分析問題時,自殺者傾向於固執和被動,將自己遇到的問題歸因於命運、運氣和客觀環境,相信問題是不能忍受的(intolerable),是無法解決的(interminable),是不可避免的(inescapable),即Chiles所謂的“三是”(Threeis)

3.面對困難時,要麼缺乏解決問題的技巧,要麼對自己解決問題的能力缺乏正確的估計,或者根本就不作任何的估計,其結果是經常選擇了不適當的解決問題的方式

4.自殺者往往缺乏耐心,不切實際地期望在很短的時間內能獲得成功,如果某一解決問題的方式沒有取得直接的、即時的成功,很快就會將其拋棄,結果他們在解決問題方面很難取得真正的成功。他們把自殺當作一種解決問題的手段

5.傾向於從陰暗面看問題,對人、對己對社會均是如此。表現爲對全社會、特別是對周圍人羣抱有深刻的敵意,從思想上,感情上把自己與社會隔離開來。覺得自己沒有前途,看不到個人和社會在將來可能發生的改變。這種悲觀的心理可導致抑鬱情緒,進而產生自殺念頭

6.缺乏決斷力(indecisiveness),猶豫不決,沒有主見,同時行爲又具有衝動性。

原來自殺者在人們心目中形象這麼壞!Loser!(失敗者!)。

自殺有作用嗎?有,如果對方是一個愛惜生命的人文主義者,是一個懂得內疚的guiltculture信奉者。但昏鴉不是!他是一個來自shameculture(羞恥文化)的中國人,他沒有內疚,他只有羞恥。對他來說,人生最可怕的是身敗名裂,只要面子能保住,他的內心就不會受責備。

那就讓他身敗名裂?

How(怎麼樣才能做到)?

告他性騷擾?

這是最容易搞垮一個大學教授的方式之一,如果我是他的學生或者他的下級的話。

可惜我不是。

他也沒有騷擾過我,他只是利用了我的感情,在我找上門去的時候接受了我的按摩,並在一個脫得精光的女人面前按捺不住,順從了自己男人的天性。是的,他很有技巧,每當我要退出色情按摩遊戲的時候,他總是能找到一個方法把我拉回去,或者是甜言蜜語,或者是苦肉計,或者是直接的要求。

但甜言蜜語犯法嗎?苦肉計犯法嗎?要求按摩犯法嗎?

那就把一切都告密給他的新婚妻子?

彩排告密場景:

蔣小姐,你知道不知道你丈夫是個什麼人?他在跟你建立了戀愛關係,跟你書信來往,對你卿卿我我,跟你訂婚的時候,他同時也在享受我的性服務,三級按摩,色情服務。

你是什麼人?你爲什麼要污衊我的丈夫?

我沒有污衊他。我可以把我的日記給你看,每次跟他約會之後,我都有寫日記。

我不相信!你不可以編造日記嗎?

我爲什麼要編造日記?我還有電子郵件做證明,我不能編造電子郵件的收發時間吧?

這沒什麼,他早就告訴過我了。

是嗎?他早就告訴了你,你還--愛他?

是的,我仍然愛他,我原諒他。當時我在國內,不能慰藉他的孤獨,而你在他的身邊,既然你自己願意,他爲什麼不能享受你的--按摩?

那不是一般的按摩,是--三級按摩,色情按摩,每次按摩都是--以他--達到--性滿足告終的--

那又怎麼樣呢?那只是性,不是愛。他早已把他的愛全部給了我。

他沒有把他的愛給你,他沒有把他的愛給任何人,他只愛他自己,他的前途,他的面子,他的享受,他的--一切。如果他愛你,他怎麼會cheatonyou(欺騙你,出軌)?

賀小姐,你究竟想要我怎麼樣呢?我是一個相貌平平,身材高挑的女人,我還有高學歷高智慧,雖然沒到“滅絕師太”的地步,但國內的男人也都對我望而生畏,我只能向海外發展。我等待一個理想的婚姻,已經等了三十多年。這三十多年裡,我雖然也交過異性朋友,但我守身如玉,因爲我知道中國的男人,無論在西方浸泡多少年,骨子裡都是要求女人貞潔的。他們可以跟無數的女人亂搞,但他們不會愛那些跟他們亂搞的女人。

蔣小姐,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說下去,說下去。

賀小姐,我們都是女人,雖然你在美國長大,但你應該知道中國的國情。我能被他看上,該有多少人羨慕我,嫉妒我啊!美國大學教授,太極大師,有房有車有高年薪,是美國公民,國內那些女孩,誰不想嫁給他?想把我們搞散的不計其數,從中作梗的已經太多了。我能熬到今天,順利出國,箇中的奧秘和辛酸,你是無法理解的。現在你想讓我怎麼樣?跟他分手?收拾行李,打道回府?那還不如讓我死在這裡。

蔣小姐,我理解你,我不會再來打擾你們。不過,希望你能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當他向你坦白一切的時候,他是怎麼評價我的?

他說--你跟他完全屬於不同的文化,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中國人,而你是半中國半美國的hybrid(雜種,雜交)。他可以跟你上牀,跟你做愛,接受你的按摩,但他不會愛你,更不會娶你做妻子。他的妻子,必須是一個純潔的,溫柔的,順從的,夫唱婦隨相夫教子的賢惠女性。

可是他--他-他自己呢?他並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中國人,他也美國化了,他--有不止一個女朋友,同時的,腳踏兩隻船的--

那仍然是中國文化。中國的性文化一向就是雙重標準的,男人自己可以放肆,但女人不可以。你來美國太久,可能已經忘記了這一點。

我沒有忘記這一點,但我以爲他已經美國化了。

至少他在身高方面已經美國化了。

幽默!投蔣小姐一票。

一位參加了徐教授婚禮的美國朋友這樣向我描述他的婚禮:

He had called a number of people and told them to be at his house Monday night. There were a lot of cars, maybe more than for New Year’s parties; most were Tai Ji people that I recognized, but some I later learned were from his university and other associations. Most people expected some sort of announcement, but only a few knew it concerned a fiancée, let alone that there would be a wedding ceremony. I was half an hour late and the ceremony had begun when I arrived. To the sounds of recorded wedding music, they walked into the living room with a minister between them, a man I did not know but was reputed to be a relative of one of his friends. Everyone gathered around, of course, many in complete surprise. It was a fairly conventional Christian service, complete with prayers led by the minister.

(他邀請了一些人,請他們週一去他家,門前很多車,可能比新年聚會時的車還多,我認出他們大多數是太極協會的人,還有些我後來才知道是他大學裡的人和其他協會的人。很多人都認爲他們會事先公佈一下聚會的內容,但只有少數人知道是跟未婚妻有關的,沒人想到是婚禮。我晚去了半小時,到那裡的時候,婚禮已經開始了。錄音機裡放着婚禮音樂,一對新人來到客廳,他們中間是一個牧師,我不認識,據說是他某個朋友的親戚。大家聚在新人周圍,很多人都沒料到是婚禮。那是一個相當基督教的婚禮,牧師領着大家爲新人禱告。)

I was reluctant to go at first because I was afraid that I could not be completely joyous for them, knowing what I know about him and you, but I did OK. I would have expected parents of the bride and groom and other family members to be there, there will likely be a ceremony in China also. One of the strange things is that his bride is much taller and heavier than he is, maybe making two of him, but not really overweight, just big. The contrast was too large to ignore because I was one of the few people there that was taller than her. She seemed polite and friendly but still reserved, not saying a great deal. She is reasonably attractive, though certainly not to your degree. At first I wondered if she spoke English but I heard her speak very well, so she was probably just overwhelmed with so many new people.

(我開始是不怎麼想去的,我知道你跟他的事,所以我覺得我去了也不會很開心,但我對婚禮感覺還不錯。我以爲新娘新郎的家人會出席婚禮,但沒有,很可能他們在中國還要舉行一個婚禮。有一件事很令我吃驚,新娘比新郎高,比新郎重,塊頭差不多有新郎兩個大,兩人對比太強烈,沒人會注意不到,因爲在場的人當中,像我一樣比新娘高的沒幾個。新娘看上去很懂禮貌,很友好,但也很矜持,很少說話。她長相還比較吸引人,但比不上你。剛開始我不知道她會不會說英語,但後來聽見她說英語了,說得很不錯,所以她的沉默寡言大概是因爲跟這麼多陌生人在一起,有點不知所措。)

As Americans traditionally insist at any wedding, they kept wanting the couple to embrace, but that was clearly awkward for them, although I think she would have complied if Binsley was more relaxed with it. With time everyone will probably get to know her, but for now she is a polite stranger. I was favorably impressed that they did not let their size difference get in their way.

(參加婚禮的人按照美國習俗不斷地叫新人來個擁抱,新郎新娘顯得很尷尬,其實我覺得如果新郎放開一點的話,新娘也會配合的。也許過段時間,人們就會對新娘熟悉起來了,但目前她對我們大家來說,還只是一個陌生人。新郎新娘沒因爲身高體重的差異影響他們的關係,這點給我留下很好的印象。)

Your name came up a couple of times with some wondering why you were not there, generally Tai Ji people.

(婚禮上你的名字被提起了幾次,問你爲什麼沒參加婚禮,主要是太極協會的那些人在問。)

不知道爲什麼,看了這封信我釋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