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天的熟悉環境,第二天把上學當做了理所當然,好像我真的就是一名小學生了,加上志氣滿滿的要好好學習,一路上鳥鳴花笑的很愉快,陽光的溫柔像是特意爲了我,從來沒有發現活着是這樣美好的一件事!
今天,我能很認真的聽講了,只是偶爾還會分神,但我能一把把跑偏的思想扯回來繼續專心,當時還爲我這項能力欣喜不已呢!
可是一個註定悲催的故事,不管開頭是如何美好,它也必定會在某一個瞬間急劇的轉向悲劇。
下午第二節正好是你的語文課,我的繼父,對,就是那個沒事還想找出事來罵我幾句的繼父,他來了!教室的門被一跤踹開,由於用力過於猛烈致使他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他努力的使上身向前傾試圖保持身體的平衡而能穩穩的站住,但是他終於還是隨着門急速的撞向後面牆壁而發出的咣噹一聲巨響,狗吃食似的向前躥在了教室裡,臉正好磕在水泥築就的講臺沿上。
接下來,你被校長狠狠的批評了一頓,又被我的繼父訛去三百塊,那個年代三百可是一筆不小的數字,我想足夠你省吃儉用半年纔可以存得吧!
我當然是回家了,這次繼父破天荒的沒打我,我現在想來,可能是那筆錢的功勞,他一定慶幸自己得了一筆意外之財而高興許久,因爲之後的幾天不再見到他的身影,能吃喝玩樂的逍遙自在可是他最大的人生追求。他一定會在黑夜暗暗的笑出聲來,畢竟這可是他想象不到的一筆鉅款了。
有時候,看似一件極好的事情也許背後隱藏着極壞的實質,而看似極壞的事情也許背後埋藏着否極泰來的幸運。我叔叔就是個例子。
他由於聚衆賭博,被逮捕了。
我短暫的上學生涯就這樣還沒正式開始便結束了,令我無限的沮喪,接下來的幾天,我的世界裡只有我的大妞和二弟,我不想和任何人有牽扯,包括母親。還是我的羊最能不離不棄的陪我,雖然需要我的照顧,但是它們溫柔、聽話,又能陪我聊天,我真的很愛它們,可是每當想起終有一天要和它們分別時,就會傷感萬分,以前我就和其它羊有過分離時刻,那種無能爲力的痛心至今仍然難忘。
那些羊走後,我會無限的思念它們,想着和它們在一起時那些難忘的美好日子,淚水不經意間浸溼了被褥。有次我忍不住對我的那頭最喜愛的“王仔”的想念,夜裡曾偷偷去鎮上看望它,出了村莊後一路空曠黑暗,但我時不時能聽到它“咩咩”的在前方召喚我,於是不顧一切的向前跑去,到了收我羊的人家,但是大門緊閉。外面地上一灘血跡清理後的跡象讓我確定,我的王仔一定是被殺害了。我蹲在地上傷心的大哭起來,像是死了一位親人般悲痛不已。
後來每當經過屠宰戶的門前,看到地上五花大綁的羊或者牛,我都會收回不經意看向它們的目光加速離去。你不明白它們那求助般的眼睛是多麼無助、淒涼、無辜,我有一次還發現一頭牛正在默默流淚,真的,它一定和人一樣知道死亡即將來臨。也許它是由於害怕,也許是由於對這個世界的眷戀,也許是想起即將永遠分離的親人。可是它的親人也逃脫不了同樣的命運呀,那時我好慶幸自己生而爲人了,至少不能被那麼正大光明、理所當然的殺掉。而那頭牛也一定認命了,因爲它是那樣配合的、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沒有絲毫的掙扎,有的只是默默的、不停地流着淚水,同時也帶着一臉生無可戀的茫然表情。他的四肢被蜷縮起來捆綁着,腦袋依偎着地面,不像有的動物拼命的伸長脖子,希望可以看到救援的希望,而它已經徹底絕望的等待着長刀刺入身體結束自己短暫的一生。
我不明白的是,爲什麼每次那些動物捆綁之後非要給它們留足等待死亡的時間,那種等待的恐懼感知和死亡相比更是讓人同情,這比屠宰它們還殘忍百倍。你可以在剛捆綁時趁着恐懼的掙扎無防備的殺了它們,如果你善良,也可以用其它更人性的方法,總之在它們知道死亡即將來臨到死去的時間間隔越短越好,那是一種同爲動物的換位思考之善良。但是,那些冷血、粗魯、毫無感情的屠夫們,好似天生沒有同情心,總是隨心所欲的殺着他面前的獵物,那麼淡定從容、嬉笑怒罵的不當一回事,面前鮮活生命悽慘的叫聲彷彿他們壓根聽不到,或者聽到了也不覺得悽慘,我懷疑他們到底是麻木了還是天生沒有人之初的性本善。
不過,像我這類憐憫、同情之心不經意間就會氾濫的人,是做不了屠夫的,一心軟都放生去了,不過它們的命運終逃不過被人吃掉,還會重新回到一位沒有感情的屠宰着那裡,而緊緊是多活了一些時間而已。
在想念那些剛離去羊兒的無盡長夜裡,我想過是否可以發明一種無痛苦的死亡方法,就是我現在知道的“安樂死”,那時我的人生經驗還很微薄,不知道世界上其實早就已經研製出來,只是沒有推廣使用而已。要想發明東西得有學問才能成爲科學家啊,而有學問就得學習呀,這就是我那麼渴望上學的驅動力。我想當一名科學家,專門研製無痛死亡的科學家,自從立下志願後就想盡辦法的去學習,於是就有了偷偷站在教室後面聽課、學習的行爲。
不過,正大光明的上學資格已經被剝奪,成爲科學家的願望還是依然很強烈,在每一個換位體驗死亡痛苦的時刻,那種理想更加的強烈凸出,願望的遙遙無期之渺茫像是萬蟻噬心般讓我苦不堪言。
爲了我的學習給你造成了那麼大的麻煩,此後我不再敢見你,彷彿逃避可以讓事情在不知不覺中擦去痕跡,我想着等哪一天一切都成爲過去,一切你都已忘卻,或許我可以再讓你看到我。此後我從你的世界中徹底消逝的無影無蹤,而你依然在我的生活中晃盪、飄忽着,直到此時此刻還在我的靈魂中絲絲縈繞,冷不防間還是會溢滿了思念。
我絮絮叨叨的給你講這些瑣碎的事情,只是它們曾經都和你有關聯,因爲有你的參與,相關的一切在我的生命中才有了意義,才能時隔多年想起,依然生動、鮮活的像是剛發生過一樣令人緊張和不知所措。請你不要厭煩我拉拉扯扯的絮叨,我的一生就這麼一次能痛痛快快的和你說說話,此後這些東西都會跟隨我埋入黃土,再也不會遊蕩在這世間,而我活過的生命痕跡也僅此一道而已,那是緊緊的與你相連的,帶着無限惆悵與落寞寂寥的,重重一道生的疤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