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女兒王愛女,確切的講應該是王傑的女兒,之後纔是你和我的,我想王傑也最配做她的父親。
至今仍清晰的記得,愛女剛出生時那可愛的模樣。她躺在我的身邊,津津有味的吮吸着緊握的的小手,一隻半睜着的眼盯着我看(後來才知道她是看不到我的,可能是心有靈犀的方向),每次想起見到她的第一面都是暖暖的心要被融化的感覺。很遺憾,你沒有看到。
不過沒關係,我們的女兒並沒有因爲你的缺席而缺少父愛。你不知道,王傑當時看到她的表情,可愛又誇張的張着嘴巴瞪大眼睛驚問護士道:
“這是我的女兒?不會吧,太漂亮了,我可真真的幸福呀!”一邊搓着手一邊準備去抱,但是她簡直太小又太軟了,試了試他還是無奈的放下了。我想他在心裡從來沒有覺得這個孩子不是自己的。
孩子兩歲那一年,她去親吻家裡的黃狗,被咬了嘴脣一口,當時他抱起孩子拼命的向診所跑,我在後邊緊追不上,當時我覺得孩子就是他的命,不,甚至比他的命還要重要,那麼的瘋狂的慌張與焦急。孩子是幸運的,我也是!
當孩子把這封信遞給你的時候,她還是不知道一切真相的,因爲我從來不曾對她提起過,更不允許王傑說出來。我想這是對孩子最好的保護和對王傑的公平吧!
孩子長得可真像年輕時的你,那充滿智慧和陽光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長而密的睫毛,還有自己獨自待着時沉穩安靜的樣子特像在桌子前批改作業的你。每當看到她一個人在那沉浸於自己的世界中專注的思考着什麼東西,總會不自覺的想起你沉思的樣子,而被往事牽引着思想飄渺神遊的無法抑制。
還記得她到了上學的年紀,背了王傑從集市上買來的粉紅色小書包,扎着兩個小馬尾,激動開心的樣子,當時想着如果我沒有遠嫁沒有離開我的村莊,那麼此刻你將是她的老師,而你肯定也不知道自己的班級中有一位孩子和你有着血緣關係,而且她的母親也深深的愛着你,甚至被你魂牽夢繞了一生,從而帶着對另一個男人深深的愧疚離世而去。
有時候特想時光能夠倒流十九年,我還回到當初我們相見的那個下午,我一定毫不猶豫的向你表明,我想嫁給你,請你等我長大,而不是這樣自卑的任由時間的流失而使一切都成爲一場遺憾,很不完美的遺憾。但是,我們的人生啊,就這一次,已無法重來了!
女兒學習特好,幾乎不用我操心,每次成績都是名列前茅,我想一定是遺傳了你優良的學習基因。不然像鄰居家的小高子就麻煩了,他的父母每天輪流輔導作業,經常家裡雞飛狗跳,還是次次考試倒數,儘管全家不懈的努力可還是在小學沒畢業就輟學了,再玩幾年可以繼續繼承他爸爸的煤礦工工作了。所以,很多東西生來都不公平,比如天分這玩意兒!
女兒一路輕輕鬆鬆的進入初中、高中,現在已經是某政法大學法律系的一名在校大學生了。這次我感覺病情比以往有些特別的不同,可能是大限已到,便讓她請假回來再見見面,心裡還是不想耽擱她的學習,可是又是那麼的想再見見她!
有女兒的感覺真好,她總能那麼細心的猜到我的心思,總能在我感到孤獨時撒嬌似的抱抱、親親我,說她愛我,即使大了依然不變,每次上學放假回來,她還會像小時候一樣和我擠在一個被窩裡暖着。後來,我查出了食管癌以後,我們在一起時便轉換了角色,是她在照顧我,就像小時候我照顧她一樣的細心認真。平常是張偉一日三餐的照顧,到了假期,女兒就全權代勞,說是讓張叔叔歇歇吧,多麼善良、體貼人的孩子!
雖然王傑留下的錢還足夠我們使用,但是自從愛女上了大學,就堅決不再使用家裡的錢,非要自己養活自己,說她有這個能力。但是,估計她會過得很辛苦,每天下課、週末聽說她都在做家教,馬不停蹄的轉場也是夠難爲她的了。但是同時,我也很開心,至少她有自食其力的能力了,即使哪一天我不在她也不用挨餓受凍。同時,還想給你個交代。後來聽說你從寺院回家了,不知道是否是真的,但是如果你真的還了俗,希望我不在以後,如果有可能你還要幫我關心一下孩子,畢竟你是這個世界上她唯一有血緣之親的親人了。不過,張偉也會替我照顧好她的,我相信他,從未懷疑過他的人品,所有的遺產也都歸他打理,直到幫我照顧孩子到結婚以後,財產他根據情況全權安排,我深信他能做的很好!
歲月這東西讓人愛又讓人恨,愛它給我們帶來的體驗、回憶是那樣的回味無窮、令人依依不捨的想回到曾經,恨的是它那樣殘酷無情的拒絕一切的懺悔、認罪,從不給任何過錯一個小小重來的機會。
有時候在想,如果時光能夠重來,我會不會要女兒,我想答案可能是否定的。人從出生到死亡純粹是一個生命的體驗過程,體驗人生的酸甜苦辣、悲歡離合,最後終究是要走的。即使像煙花有過那麼一瞬間的絢爛,最後還是一地的灰塵,終要被掃進垃圾桶中去的,而那刻美麗又有什麼意義,難道它就高於沉睡於垃圾堆中的那最後一抹灰燼?並不見得。誰也不能說,哪種纔是它曾真正存在過的意義。而我們是人,進而只能看到那片繁華。
然而,既然帶她來到了這個世界上,我們就無法再把她送走,只能隨着命運的安排自行走到人生的盡頭,而在行走的一路上,我們能做的無非是盡其所能的愛她,以減輕我們所犯下的對這個生命的強行帶入。愛的表現形式有很多種,處於生命盡頭的我不知道還能用到哪一種去關愛她、呵護她,彷彿哪一種都顯得那樣乏力,但是它們又像是生命中的最後一根稻草,被我緊緊的抓握着,那畢竟是生的唯一希望所在。我一向不願意麻煩別人,更不願欠下各種債,特別是人情債,物債可以用金錢去還,而情債卻難以還清。但我,若是爲自己,大不了早晚死去而已,但是爲了女兒,卻只能放下自尊、高傲的靈魂,用卑微、低下的語氣去請求大家在我離世後多多關照下我的孩子,這是一個母親最後一份卑微的愛了!
我可以安眠了,很開心,但是每當想到我走後,她一個人孤零零的面對所有,無意中聽到別人有媽可喊時會不會痛哭流涕的傷心難過,而那時我卻在安眠。此時,我又多麼希望自己能再活上一百歲,等到我把她先送走纔會安心,這時我卻又是那麼的具有生的強烈願望。但是,生是不可能的了,命運已經這樣安排,無可更改。
孩子,請原諒我的自私,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帶你來到這個世界上,以至於這個世界所讓你嚐到的苦,媽媽都有該承擔責任的義務,但是媽媽已經自顧不暇,無法替你或與你一同面對人生的不如意,所以請你堅強,請你照顧好自己,媽媽是愛你的,這點不管到了哪世都是毋庸置疑的。媽媽愛你,世世輪迴從不會減少一絲,務必記住這點,就夠了。來世我們還做母女,不,我們都不要有來世了吧!
如果在最後,以媽媽那點微薄的人生經驗,想給你留點什麼人生建議做參考的話,大致如下:
一、 不管做任何事,首先要問自己的內心,然後一定要堅定最初的想法不動搖,不要被周圍的繁雜所矇蔽,忘了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最終違背了初心。
二、當你長大時,到了該結婚的年紀,媽媽希望你,先成爲自己、做好自己、滿意了自己再去選擇另一半。那時,你還是你,他還是他,你們是人生相伴的支撐,沒了一個人的依附,也就沒了另一個人喘不過來氣的疲憊。沒有哪一個人是有義務對另一個人的一生負責的,婚姻更多的是兩個人的接力賽,只有配合默契才能輕鬆舒適。
如果,你深思熟慮之後,選擇了一人,祝願你們能白首偕老。但是,若中途有了變故,我不希望你委曲求全。有時候,離婚纔是對自己負責的一種表現,比起在不愛中糾纏一輩子,媽媽希望你灑脫的做自己,不要被世事的傳統和外人的流言蜚語所束縛,我們過的是自己的一生,不用別人來標準,大多時候那些標準別人的人,其實自己都一塌糊塗,他們也並不知道這一生該如何過才最有意義,所以,遇事只問內心所向,自己纔是自己人生最好的導師。
當然,你若選擇不結婚,媽媽也會很贊成。我想,那時你也一定明白了很多東西,知道自己需要的是怎樣的一輩子,也一定知道自己將如何度過。
三、對於成功,目前媽媽只有一種認同,那就是,在生命的盡頭是否可以對自己說,我這一生很幸福,因爲它是按我想要的方式度過的。
四、至於對未來的事業,如果媽媽有什麼建議的話,只是希望你能從事一份自己喜歡的事情,並從中能找到自己的價值,還可以此經濟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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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上面這些對孩子講的話,如果有機會帶我轉告給孩子,如果沒有機會,也好,畢竟生命都需要自己深切的體會才能更真實有感。一切都早已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