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重要的事?溫柔正經了神色,看着他道:“公子請講。”
“玻璃燈罩在送進皇宮之前,上頭的主子想跟我們確認這東西的唯一性,以及保密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裴方物道:“這東西肯定是隻會從咱們手上出去,所以唯一是肯定的,但保密性……他問我做玻璃的人是不是都是裴家的,我應了是。”
然而,她是蕭家的人,並且蕭驚堂最交好的,正是三皇子軒轅景。坐在大皇子那種位置上,自然不會別人說什麼他信什麼,定會派人來查,若是查到她……
愣了愣,溫柔歪着腦袋問他:“您的意思是,我得離開蕭家來裴家,上頭那位主子纔會放心信任裴家的東西,讓這玻璃罩子進宮?”
“大抵就是這個意思。”捏緊了手,裴方物輕笑道:“他們那邊的爭鬥,可比咱們這些小打小鬧複雜多了。萬事都很謹慎,出了問題,也難免殃及人命。”
這個不用他說,溫柔看奪嫡的電視劇就能感受到一點兒,但當真要離開蕭家站在裴家這邊的話……會不會有點不太妥當?
摸了摸桌上的玻璃燈罩,溫柔嘆息:“我能考慮兩天嗎?”
深深地看她一眼,裴方物點頭:“可以,只是,你兩天之後還能出來嗎?”
“沒事,我可以在你家瓷窯呆上五天。”溫柔道:“跟蕭驚堂請假說是回孃家,他允了,那邊有疏芳和牽穗幫我頂着。”
五天,裴方物眼眸微亮,嘴角也揚了起來:“正好,裴家新來了廚子,可以讓你嚐嚐新菜色。”
“好啊。”溫柔點頭,摸着肚子道:“很久沒吃好東西了。”
這話聽得人心頭一緊,裴方物抿脣,看了她一眼道:“既然你在蕭家過得很不好,那有什麼理由不馬上離開?”
“哈哈。”乾笑兩聲,溫柔垮了臉:“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是杜溫柔在作祟還是怎麼的,要離開蕭家吧,她還真有那麼點兒猶豫。更關鍵的是,以蕭驚堂的性子,要是發現她一直在幫他的對手做生意,那她可能死得很慘。講道理,在幸城這地盤上,她還真擔心裴家護不住她。
還是再思考兩日吧。
沒有逼問,裴方物只嘆了口氣便恢復了笑意,打開門道:“時候不早了,先去用膳吧。”
“好。”溫柔頷首,走過他身邊的時候,頓了頓,停下來問了一句:“咱們是合夥人吧?就是那種有共同利益,從而彼此不會出賣的那種?”
微微一愣,裴方物聽懂了她的意思。
連朋友也不算是,就是一起做生意的人而已。
當真是半點退路也不給留的人,她現在的這種處境,多他這一條路,有益無害。做玻璃那麼厲害,想事情怎麼就想不明白?
心裡是惱的,然而他竟捨不得對她發脾氣,只垂了眼眸,緩緩地點頭:“是。”
“那我就安心了。”鬆了口氣,溫柔繼續往前蹦躂着走,邊走邊道:“人情這東西不好欠的,欠了沒東西還,你想要的我給不了,給的你不想要,那多尷尬啊。”
“沒有什麼要你還的。”跟在她身後,裴方物無奈地道:“你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她幫的忙已經夠多,若是沒她的玻璃,他現在怕是已經被蕭家逼得焦頭爛額了。
蕭驚堂是個極爲狠戾的商人,做事霸道又不留餘地,上次碎星樓的事情之後,蕭家所有與他有競爭關係的店鋪統統做了降價活動,搶奪他的客源。就算有的區域蕭家沒有店鋪而他有,那蕭家也會有貨郎挑着擔子出來在他店鋪附近散賣。
這種不要臉的手段,只有蕭驚堂能做得出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自己不會虧本,又要擠得他無法生存。
更可怕的是在這幸城,縣太爺一手遮天,他上無路下無門,只能努力打開大皇子那條路,纔能有點呼吸的空間。
其實他騙了溫柔,大皇子沒有那麼嚴厲的要求,並且已經將一個玻璃燈罩送進皇宮裡去了。但……他沒辦法等下去了,總是等,她永遠不會來,倒不如逼迫一二,或許她還能在自己身邊多停留一段時間。
男人也是有手段的,在想愛的人面前,自私是本性,手段是獲取方式,男女平等,沒什麼分別。
溫柔毫無察覺,去飯廳裡用了一頓美妙無比的飯,然後就得到裴方物給她分的房間,裡頭錦緞綾羅,佈置得很美,也很舒服,以至於溫柔倒進去就睡了個極好的午覺。
不用給蕭驚堂幹活兒,也不用吃被苛刻了的飯菜,外頭的日子當真是比蕭家好了不少,她彷彿回到了現代的假期裡,吃了睡,也沒人叫她起牀,舒舒服服地就睡到半下午,再起來吃東西。
“你家新廚子的手藝也很好。”一筷子夾下來一塊兒亮晶晶的肘子肉,溫柔啊嗚就塞進了嘴裡。
軟糯香滑,脂肉不用咬就在舌尖上化開,調料汁的味道和着肉香在嘴裡瀰漫,讓人萬分滿足。
就算爲了這肉,她也該好好考慮考慮離開蕭家的問題。
裴方物在旁邊看着她,見她這表情,忍不住失笑:“你可真是好養。”
每次吃東西都讓看着的人覺得幸福,活像是吃到了天下最好吃的美味似的。
“嘿嘿。”敷衍似的笑了兩聲,溫柔也沒多說什麼。她再好養,也不會交給別人來養的。
夜幕降臨,溫柔舒舒服服地在高牀軟枕裡睡下了,而蕭宅之中,蕭驚堂依舊在看賬本。
“人已經到半路了?”
“是。”蕭管家頷首:“車伕一直在看着,每到一個驛站都會送信回來。現在估摸着是在半路上了。”
走得很慢啊。蕭驚堂皺眉:“照她們這個速度,五天能回得來?”
“不好說。”
“那就不管她們了,等在回程之時再告訴我。”喃喃了兩句,二少爺拎起旁邊整理好的菜單,眼裡的光柔和了些。
這女人到底是吃過多少東西,才能寫出這麼一大片來?還真是愛吃。
“她當丫鬟的時候,在府裡吃了些什麼?”突發奇想的,蕭驚堂問了一聲。
管家一愣,看了他一眼,低聲道:“自然是下人的吃食。”
下人終究是下人,古代的肉食是很珍貴的,自然不會給下人吃,府里正常的奴僕飯食都是兩個素菜一碗飯,但……因着廚房那邊苛刻杜氏,給她的都是殘羹剩飯。杜氏有很多機會在二少爺面前抱怨的,然而不知道什麼原因,她也沒說。
“咱們府裡的下人……”蕭二少爺抿脣:“是不是挺辛苦的?”
“不辛苦。”管家搖頭:“比起外頭,他們簡直是在享福了。”
二少爺沉默,深深地看了管家一眼。
蕭管家一愣,立馬改口:“但像貼身丫鬟這樣的,還是挺辛苦的,起早貪黑,經常伺候主子飯都吃不上。”
“嗯,那等人回來之後,給加點肉吧。”拿賬本擋了臉,蕭驚堂道:“也省得她總是一副沒力氣的樣子。”
“……是。”蕭管家應了,覺得有點好笑。
人才走一天,二少爺今日已經時不時地念叨了有七八次了,他自己可能都沒發現,杜氏如今像是充斥了他的生活,早上的洗臉水,中午的茶,晚上的晚膳,和深夜的更衣,每處都是她。人在的時候沒察覺,走了之後才覺得有些不同。
“少爺!”
正想着呢,門外突然就有人大喊了一聲,嚇得蕭管家一個哆嗦,連忙開門去問:“怎麼了?”
氣喘吁吁的家奴看着他,吞吞吐吐地道:“人找到了!”
人找到了?什麼人找到了?蕭管家很茫然,背後的二少爺卻是站了起來,大步走過來問:“找到了?”
“是,是活着的,現在正在接回來的路上!”家奴道:“人還完好,就是身子弱了些,大夫一路都跟着。”
“好。”蕭驚堂頷首,神色有些複雜:“先送去別院,別驚動了母親。”
“是!”
蕭管家到底是聰明,聽了這幾句話之後,瞬間明白了是誰被找到了。
“杜家……二小姐?”
蕭驚堂沉默地站在旁邊,像是在想事情,許久之後才輕輕點了頭。
杜芙蕖,他一直在找,先前以爲還活着,所以一直沒放棄,但最近知道她被杜溫柔給害死了,也就不打算再尋。
誰知道,命運就是有這麼湊巧,人竟然找到了,還是活着的。
那杜溫柔,是不是就不算是殺人犯了?
“啊嚏!”
一大清早起來,溫柔就連續打了三個噴嚏,吸吸鼻子看了看外頭的天,嘀咕道:“誰這麼惦記我啊?”
“姑娘起來了?”有小丫鬟端着水進來,像她往常伺候蕭驚堂那樣,伺候她起身洗漱:“公子在飯廳等着您了,說是今日要出去看貨,您可得快些收拾。”
“嗯,好。”乖巧地坐着讓人梳了未出嫁的姑娘頭,溫柔穿了裙子就跑去了飯廳。
“等會要出門。”一見着她,裴方物就道:“我帶你去看看蕭家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