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杜溫柔,絕對不會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別人不知道,蕭驚堂卻是看多了杜溫柔在自己面前時候的模樣,從來都是低着頭絞手帕一聲不吭,或者怯生生地喊一句他的名字,從未敢像現在這般擡頭直視他,還敢衝他吼。
“你是誰?”
溫柔心裡一跳,臉上卻滿是不耐煩:“都娶回家一年了,你纔來問我是誰?蕭二少爺,欺負人也不帶這麼欺負的。”
“你……”
“我什麼我?”溫柔翻了個白眼:“是不是覺得我以前在你面前小心翼翼的大氣都不敢出,現在變得嗓門大又囂張,感覺跟換了個人似的?”
蕭驚堂皺眉,看了她兩眼,點了點頭。
“這叫戰術,戰術你懂不懂?”溫柔一本正經地道:“以前那模樣不得你喜歡,我就換個模樣來嘛,瞧瞧,現在您不就對我感興趣了?”
這簡直是無賴!蕭驚堂黑了臉,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不管你耍什麼花招,我都不會對你感興趣!”
“您說得到,但做得到嗎?”溫柔眯着眼睛摸着下巴看着他:“我一直這樣古怪,有本事您一直別在意我,別覺得我不是杜溫柔?”
“你都把算盤說出來了,我若是還上當,豈不是很愚蠢?”蕭驚堂冷笑:“你愛是什麼模樣就是什麼模樣,跟我沒什麼關係。”
說罷,一揮袖子就往前走了。
溫柔輕哼一聲,看他沒回頭了,才偷偷鬆了口氣,捂了捂自己的心口,擡腳跟上去。
疏芳跟在她身後,眉頭微皺。
蕭家看起來是個豪門,從大堂回到他們的院子就走了一刻鐘的時間,一路上花團錦簇,建築都是石水搭配,韻味兒十足,若不是這些人都用民間的稱呼,溫柔一定會覺得自己是穿越到某個王爺府裡了。
在這樣的宅院裡,起碼是吃穿不愁的,基本生活有保障,那她就得好好研究研究杜溫柔的問題。
首先,這身子有一半是杜溫柔在控制,完全捨不得傷害蕭驚堂,並且有看見他就走不動路,想貼上去等一系列花癡症狀,她想和離,蕭夫人看起來不想,那就只能從蕭驚堂那裡下手。
簡單的方案有一種:直接問蕭驚堂要休書。
這男人看起來很不喜歡杜溫柔,不管是因爲別的女人也好,還是因爲杜溫柔本身,他不喜歡,那就好辦,大家凡事好商量嘛。
“你幹什麼?”蕭驚堂正要關門,就見杜溫柔冷不防地湊了個腦袋進來,笑眯眯地看着他。
“有話想跟二少爺說。”溫柔使勁兒擠進去,拍手道:“您會願意聽的。”
沉默地看她兩眼,蕭驚堂鬆開了手,轉身去主位上坐下了。
溫柔連忙示意疏芳把門關上,在外頭守着。
“我想了一年,終於想明白了。”溫柔一臉痛苦地道:“強扭的瓜不甜,二少爺與我空有夫妻之名,卻是相互怨懟,不如早早和離,各自好過,您覺得呢?”
這話在孃親面前就聽她說過了,還以爲她是欲擒故縱,正生氣,沒想到她竟然敢來他面前再說一遍?
蕭驚堂嗤笑:“你的意思,是問我要休書?”
“自然。”溫柔道:“您把休書給我,我轉身就走,絕不糾纏!”
“當我是傻子嗎?”蕭驚堂睨着她,臉上滿是嘲諷:“我給你休書,然後再讓你去孃親面前裝一次可憐,讓她扣着我不讓我出門?”
“哎,您別這麼想啊。”溫柔連忙解釋:“我是真心誠意想跟你和離。”
“是嗎?”蕭驚堂起身,越過她就走到內室的書桌邊,擺開宣紙鋪平:“既然誠心誠意,那這休書就你來寫吧。”
啥?她寫?溫柔有點懵:“女子也可以寫休書嗎?”
“爲何不可?”蕭驚堂道:“你杜家也是富甲一方,嫡女自然是有本事寫休書的。”
敢情在這時代,女人有身份有錢,就能寫休書了?溫柔眨眼,趕緊提着裙子過去,拿起毛筆看了看。
“怎麼寫?”
“這裡有範本。”蕭驚堂抽出一本冊子,翻開放在她面前:“照抄。”
密密麻麻一大篇,以她那醜陋粗大的毛筆字,寫五張宣紙都不夠的。溫柔撇嘴,伸手就將筆遞給蕭驚堂:“幫我掰斷。”
掰斷?蕭驚堂皺眉:“做什麼?”
“我有我的寫字方法,你給我掰了就知道了。”
將信將疑地掰了一支毛筆遞給她,就見這賢惠端莊的大家閨秀,竟然撩起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腕,拿毛筆的斷口蘸了墨水,開始寫字。
“這是什麼寫法?”蕭驚堂忍不住低頭看了看:“不會劃破紙嗎?”
“那得看材質。”溫柔一邊眯着眼睛抄一邊道:“這斷口還算平滑,用起來也不錯,什麼木頭做的筆啊?”
“紫檀。”
“怪不得。”溫柔嘀咕:“木頭好沒刺兒自然不會劃破紙,這樣寫字又小巧又好看,你瞧,這是小楷。”
是不是正宗的小楷他不知道,但是看起來還……當真是挺好看的。
溫柔寫着寫着就覺得心口開始泛疼了,知道是杜溫柔的老毛病,她也就沒理,咬着牙繼續往下抄。
“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快會及諸親,各還本道……”
蕭驚堂正看得專心,就見那字突然歪歪扭扭起來,有水漬濺上去,染了半張紙。
“杜溫柔。”他皺眉:“你這又是什麼意思?”
溫柔的手直髮抖,控都控制不住地將筆給扔了出去。
“我……真的是想寫休書的。”淚眼朦朧地擡頭,她臉上的表情複雜極了:“但是身體不聽使喚,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明白個鬼!蕭驚堂氣急,一把抓起她的胳膊就往外推:“你這女人,三番四次戲弄於我,簡直把人當傻子,既然身子不聽使喚寫不下去,那你就滾出去!”
門口守着的疏芳正在低頭想事情,冷不防就見門開了,自家主子直接被扔了出來,倒在了院子裡。
“主子!”
溫柔完全沒感覺到疼,因爲心口已經疼得不行了,腦子也被氣得發白。
她必須跟杜溫柔撕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