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孃親!爹爹,孃親!夢兒會自己梳頭啦!”
十歲的沐夢頂着兩個歪歪扭扭的小辮子,手裡拿了一把桃木梳子,蹦蹦跳跳地推開了爹孃的房門。咦,爹爹和孃親呢?她左瞧瞧右看看,連廚房和院子都找過了,仍是不見爹孃的蹤影。早上醒來等了很久都沒有見孃親來爲她梳頭,就自己動手學着孃親往日的樣子,紮起了兩個小辮子,滿心歡喜地想要給爹爹和孃親看,結果卻發現家裡一個人也沒有。
爹爹和孃親到底去哪了呢?沐夢抱膝坐在牀沿上,因爲身高的原因,她並沒有看到桌上打翻的茶杯,以及周圍已經幹了的水漬。她就這樣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天黑了肚子餓得咕咕叫,就在廚房拿了兩個昨天剩下的饅頭啃,硬邦邦的像石頭一樣。
“一點也不好吃……爹爹……孃親……”
沐夢嘴裡嘟囔着又坐回了牀上,小小的她第一次感到了害怕。爹孃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她這麼久的時間,也從來都沒有像這樣無緣無故地失蹤過。難道是她平時調皮搗蛋又不乖,爹孃嫌她煩不要她了麼……嗚嗚嗚,爹爹孃親不要丟下夢兒一個人啊,夢兒最怕黑了。不知過了多久,小小的身子蜷縮在被子裡,不知不覺便進入了夢鄉。
第二日,沐夢尋着記憶中下山的路線,跑到了臨鎮李大夫的醫館。
“夢兒今天怎麼一個人下山了,你爹孃呢?”李大夫抱起了沐夢,這小丫頭都十歲了,可身子還是很輕很瘦小,就像琉璃一樣,彷彿一用力就會捏碎。
沐夢雙眼紅腫,跟小白兔似的:“李伯伯,夢兒昨天醒來就沒見到爹爹和孃親,他們是不是不要夢兒了?”說罷,眼淚大滴大滴地掉了下來,接連不斷,晶瑩剔透宛若珍珠。
“夢兒這麼乖,你爹孃哪裡捨得不要你呢!他們一定是有事情耽擱了,不如你先在李伯伯這裡住下,等你爹孃來接你再回家吧。”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李大夫的心裡卻多了個疙瘩。聽說最近上桃山的許多人都是有去無回,街坊鄰里都在傳山上出現了吃人的妖怪,這孩子的爹孃該不會是也被妖怪吃掉了吧。他憂心地望了眼愣愣點頭的沐夢,幫她擦掉了淚珠,然後抱她進屋子裡吃了點東西。心道先等幾天看吧,她爹孃如果沒事,回去了找不着她,一定會來醫館接她的,要是真的被吃人的妖怪抓走了,他膝下無子,這個孩子他也喜歡得緊,就留在自己身邊當個養女好了。總不能讓這才一丁點大的孩子四處流浪吧。
可是事情往往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稱心如意,沐夢在李大夫家住了幾天之後,還是沒有等到爹孃來接她,卻意外聽到了隔壁賣燒餅的大嬸說起了這件事情。哭哭啼啼地嚷嚷了兩天之後,居然做出了一個令李大夫既吃驚,擔憂又無奈的決定。
吃驚是因爲沐夢說要去找她爹孃,神情嚴肅完全不像是開玩笑的。擔憂是因爲她纔是個十歲的孩子而已,天大地大,又不知道她爹孃在何處,她去哪找呢?更何況她爹孃要是真的被妖魔抓去了,這個孩子這樣子過去不是去送死麼!無奈是因爲這孩子從小就倔的很,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情,沒有完成之前絕對不會停手的。就拿教她認草藥來說吧,本是想她從小體弱多病,教她點醫術萬一將來有事也好應急,卻沒想到她爲了分辨藥性,居然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每個都嚐了一遍,幸虧他發現的早,不然的話……
實在是拗不過她,李大夫也只能無奈作罷。給隔壁的大嬸塞了幾兩銀子,讓她幫沐夢準備了幾件輕便的衣服,又在她的包袱裡偷偷地放了一些盤纏和丹藥,以備不時之需。就這樣,次日清晨,沐夢便揹着一個沉甸甸包袱上路了。
沒有目的地,沐夢就認準了一個方向一直往前走,遇山過山,遇水過水,倒也平平安安地走了一個多月。逢人就問該去哪裡找她的爹孃,有的人當她是一個被爹孃遺棄的孩子,見她長得機靈可愛,好心地想要帶回家去養,卻都被她拒絕了,還信誓旦旦地說一定要找到爹孃爲止。
原來是個傻孩子啊,真是可惜了,有一位大娘這樣感嘆道。
這天,天氣很好,刺眼的陽光照得沐夢眼睛都睜不開了。沒孃親在身邊的一個多月下來,她已經能夠自己將頭髮梳得很好了。只是走了一個上午,好不容易纔走到了這個小鎮,耳邊鬢角的髮絲已經顯得十分凌亂。在路邊的包子鋪上買了四個包子,找了一個太陽曬不到的地方坐下,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塊剛洗乾淨的青色的小布,將兩個包子包起來塞進了懷裡。
身後是個熱鬧的小茶舍,此刻一位年過半百的說書先生正在激情澎湃地講着故事,周圍圍了許多的路人。講到精彩的地方,便響起了一陣陣掌聲,而講到殺人放火的橋段的時候,又傳來一陣的唏噓聲。沐夢覺得有趣,一邊豎起耳朵聽着,一邊啃着手裡的兩個包子。
“今天既然來聽的人這麼多,那老朽就勉爲其難再多講一個故事吧。還希望各位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話說數十年前城西有一戶大戶人家,世代經商爲生,傳到了李老爺這輩更是將生意經營得風生水起,財源廣進。可是有一天,李老爺和李夫人突然就失蹤了,管家帶着僕人丫鬟將方圓數十里地找了半月之久都未曾找到他們……你們說說,小李公子那時候只是一個八歲的孩童,爹孃不見了,他該怎麼辦呢?”
“當然是去找爹孃啦!”一個清脆的女童的聲音從角落裡傳來。
“嗯,答得好!沒過多久,小李公子就獨自一人離開了李家大宅,踏上了尋親之路。”說書先生滿意的點點頭,掠了幾下稀疏的鬍子,搖頭晃腦地說道。
“怎麼可能嘛,小李公子才八歲,他怎麼有能力去尋他爹孃呢?”
“就是,就是,他還只是一個孩子啊!”
周圍的聲音此起彼伏,對說書先生的話提出了質疑。而說書先生倒是不着急,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茶,道:“別急,且聽老夫將原委慢慢道來……”說罷還不忘拿手中的扇子敲了一下案上放了幾文銅錢的破碗。
這時,剛纔在角落的小女孩擠到了人羣裡面,拉着說書先生的手臂左右搖晃。
“伯伯,那個小李公子最後找到他的爹爹和孃親了麼?”說話的正是沐夢。
“這正是出人意料的地方,小李公子歷經千難險阻,最後不僅找回了他的爹孃,還習得一身武藝,李家的生意不但遍佈全省,就連京師也開了好幾家分店。”
“那他是怎麼找到爹孃的啊?”
“他啊……這個可就說來話長了。”
“伯伯,你告訴我好不好?告訴我好不好?”沐夢以爲他不肯說,便使勁得搖晃着他的手臂。
說書先生被她晃得頭暈,用力地把手抽了回來,開始打量起了這個穿着粗布衣服,頭髮有些凌亂的小姑娘。扇子敲敲破碗,道:“想知道可是要銀子的哦。小姑娘,看你這樣子恐怕也是孤兒吧,你怎麼那麼想知道呢?”
沐夢看了眼碗裡的幾文錢,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從懷裡掏出了剛買包子找下的一文錢,捧在手心裡,略帶委屈地囁嚅道:“我的爹爹和孃親也不見了,我找了他們好久都沒有找到……”
周圍登時出現了一片同情聲,還有的路人催着讓說書先生快點將小李公子尋回雙親的方法告訴她。
說書先生嘆了一口氣,道:“小李公子是去武館習了幾年武,纔將父母找回的,但你一個小女孩子家的,這條路恐怕是行不通吧。”
“女孩子不能進武館習武麼?”
“不是不能,只是太難了,習武之苦,非常人能夠忍受,更何況你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呢。”
“我不怕吃苦!伯伯你告訴我,哪裡有武館?我要去習武。只要能夠找回爹孃,不管再累再辛苦,我都可以忍受!”
見到沐夢如此堅定的眼神,說書先生心裡突然有點不是滋味。這個故事只是他瞎編來騙些銀子的,卻沒想到今天居然碰到一個同樣遭遇的小女孩。她清澈的雙眸裡,充滿了渴望與希冀,照到每個人的心裡,比夜晚的星星還要明亮。
遲疑了片刻,他緩緩說道:“你出了城,過了前面的萬竹峰,有一個竹溪鎮,裡面的竹溪武館是這方圓十里內最好的武館了。至於能不能留下來,完全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謝謝伯伯!”沐夢朝他彎腰鞠了一個深深的躬,然後飛快地鑽出人羣,朝着竹溪鎮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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