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易雲洛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片桃林之中,一望無際。
密密的樹枝上開滿了粉色的花朵,團團地簇擁在一起。
那種粉紅深得透骨,像火焰一般綻放,宛若天邊的彩霞,嬌豔欲滴,彷彿快要滴出血來。樹幹的周圍透着一圈圈淡紫色的光暈,將整棵樹牢牢地包裹在裡面。
而他,似乎就處於這些樹的正中央。
易雲洛皺眉,是他看錯了麼?這個季節怎會有桃花盛開得如此嬌嫩嫵媚。
隱隱覺得有些異樣,只是還沒來得及細想,又是一陣暈眩。
十里之外的桃花村,一個年約四十歲出頭的大漢,急急地掩上家門,向臨近的城鎮趕去。一陣寒風吹過,他冷不丁地打了個哆嗦,裹緊身上已經舊得連顏色都變了的虎皮大衣。這可是他幾年前去山裡打獵時從一匹猛虎的身上扒下來的,原本以爲遇到老虎攔路一定會喪命於此,卻沒想到那老虎不知怎地受了極重的傷,竟被他一斧頭就砍死了。
加快了腳步,手裡緊緊握着向鄰里東拼八湊借來的十兩銀子,揣在懷裡。這可是救命錢啊!他的妻子正躺在家裡的牀上,肚子痛得大聲叫喚,應該是馬上就要生了。可是村裡的產婆前幾日正好有事回孃家了,這不,他只能去最近的城鎮請大夫過來了。
北風一陣陣地颳着,呼嘯而過的大風打在他的臉上,如刀割般疼痛。路過半山腰的時候,見到一白衣男子躺在地上,衣衫單薄,面色蒼白,許是受了重傷。只是他現在無力顧及到他,只停頓了幾秒便繼續趕路。終於在太陽落山之前,趕到了城中李大夫的醫館門口。
“李大夫,求你救救我家妻兒吧!”
大漢撲通一聲跪倒在了一個古稀老者面前,連聲乞求到。
老者連忙扶起了他,聽他將事情道來,面上露出了爲難的神色,躊躇地說道:“醫者父母心,不是我不願意幫忙,只是這外面狂風大作的,天色也漸暗,我這把老骨頭怕是爬不動這麼高的山了。”
桃花村在桃山山頂,從這裡過去,天晴的話來回至少也需要兩個時辰,所以一般大夫幾乎都不願意上山就診。也只有好心的李大夫,偶爾會帶着兩三個醫徒上山教他們辨識草藥,順便去桃花村幫村民們看病。所以在大漢的心中,他幾乎就是唯一的人選,也是唯一的希望。
大漢聽了他的話,心急如焚,差點又跪倒在地。連忙從懷中掏出了還殘留着他體溫的十兩銀子,雙手顫抖地遞到了老者的面前。
“李大夫,求您了!如果連您都不去,我家妻兒可就真的沒救了啊!我……我這裡這有這麼些銀子了,如果不夠,過幾天我再給您送些過來。請您一定要救救她們啊!求求您了李大夫!求求您了!”
老者看他的樣子實在是於心不忍,想他每次上山他們夫婦都會熱情地招呼他和他的徒弟,而他妻子肚子裡的孩子,也是他看着一點點長大的。他立刻收拾了一些藥材和白布,還有止疼的傷藥塞進了小的籮筐裡,背在了肩上。
“那老夫就隨你走一趟吧。”
大漢滄桑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溫暖,但只一瞬間就又消失了,他已經出來這麼久了,不知道家中的妻子現在可好?急急忙忙地拉着老者往家中趕去,但速度比他來時明顯要慢了許多,又不由得一陣焦慮。
經過半山腰,見那白衣男子仍舊躺在那裡昏迷不醒,眼看天色已經伸手不見五指,到半夜這山上也會有許多野獸出現,思慮再三,心一軟也將他一起背了回去。
……
一年後。
“孩子她娘,快出來!李大夫來了!”大漢身上揹着剛剛砍來的柴,手上拿着兩隻灰色的野兔,攙扶着一位白髮蒼蒼老者進了院子。
正在做飯的沐大娘看到李大夫,笑盈盈地走了出來,粗布圍裙還系在腰上。
“您看您都這麼大年紀了,還一直上山來給夢兒看病,這讓我們怎麼好意思呢!”
大漢一邊放下手上的兔子,一邊從屋子裡搬出來了一張木椅,讓李大夫坐在了上面。
“還不快去將夢兒抱出來。”大漢對她說完,又轉過身看着李大夫,滿臉的感激:“這孩子一生下來就體弱多病,要不是有李大夫您在,恐怕……”
大漢垂下了頭,想到妻子分娩的那晚,他還是心有餘悸。幸好李大夫及時趕到,再晚半個時辰,恐怕大人和小孩都要保不住了。只是這孩子的身體要比別的孩子弱很多,又經常生病,他們夫妻倆是老來得子,對孩子疼愛地緊,一年多來可費了不少心思在孩子的身上。幸虧有李大夫時時上山,幫他們給孩子醫病。
正在這時,沐大娘着急地跑了出來:“不好了,不好了,夢兒又不見了!”
大漢二話沒說,連忙起身推開了旁邊的一間小茅屋的門,沐大娘和李大夫也跟了過去。
只見一個一歲多的女嬰,爬在牀上沉睡的白衣男子身上,肥肥的小手在他臉上摸來摸去,然後抓住了他的幾縷頭髮,在手裡把玩。過了一會兒,似乎玩夠了,便會爬到他的身邊,又將嫩嫩軟軟的小手伸進他的掌心,“咯咯咯”地笑着,然後在他的身邊閉上了眼睛,似乎睡着了,嘴邊還露着笑意。
夫妻倆無奈地看着牀上的一切,自從三個月前夢兒學會了走路以後,總是莫名其妙地不見,剛開始的時候把他們急了個半死,最後還是在這個白衣男子的牀上找到的。不知道爲什麼,夢兒總是喜歡往他的身上粘,有的時候將她強行抱走,她總會哭個不停,直到把她重新放在了他的身邊,她纔會停下來,睜着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盯着他望着。
後來他們也就漸漸習慣了。只是,一直都想不通夢兒爲什麼會和一個陌生的男子這麼親熱?真不知道她到底是他們的孩子,還是他的孩子啊。
“他還是沒醒嗎?”李大夫摸着白鬍子,望着牀上白衣如雪的男子,雖然依舊沉睡着,臉色也不是很好,但是眉宇之間透露出的非凡氣質,總是令他又敬又畏。
大漢搖頭。
一年前將他帶回家的時候,連李大夫都束手無策,就在他們以爲他就快死了的時候,他竟然奇蹟般地一直活到了現在,甚至這一年多幾乎都沒有吃過東西喝過水,只是一直這樣沉睡着,彷彿冰山中的仙人一般,不僅不死,就連容貌都沒有變過。
莫非此人竟是神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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