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A只點頭應了一聲,卻並不轉過頭來與他交談。腳下的步伐似乎隱約加快了一些。
沈然發覺,自從進了門以後,小A就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既然他不說,沈然也不再追問。只是跟在他身後,快步走着。
爬完樓梯,到了二層,小A繼續朝着房門前的走廊走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走廊上經過第一扇,第二扇房門的時候,沈然似乎都聽見裡面有聲音傳出來。
他正想開口詢問小A,小A卻已在第三扇門的門口停了下來。
他又掏出另一隻鑰匙,打開了房間的門。
原來房間也有鎖門麼?
一進房門,小A蹲了下來,他似乎在地上找着什麼,很快,他看到了一張紙片,他迅速將紙片攥緊在手裡,然後又站起身,像沒事發生過一樣,走進房間。
等沈然也進了房間以後,他就把門關上,反鎖。
這時小A才把背上的書包卸下,放在了牀上。
房間不大,大約十幾二十平米,屋裡陳設簡單,放了一張單人牀,一張書桌,還有一個小立櫃。
一放下書包,他立刻就拿出手中的那張紙條看起來。
屋裡居然也沒有燈具,他只能走向窗戶,靠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費力地辨認上面的字跡。
“我有手機,我幫你照明吧。”沈然將手機放到小A的面前。
“謝謝。”小A稍稍擡眼,看了沈然一眼,可惜光線暗,沈然仍沒有看清他眉目,只從那一瞬間的凝視裡接收到了一絲信任。
沈然於是走到他身邊,一同看向他手裡的紙條。
“今天如常。吃排骨還有紅燒雞爪。”
?沈然心裡冒出一個大問號。
這是什麼,晚餐通告嗎?
這還需要專門寫在一張紙上提前預備嗎?
而且小A還看得如此認真,不知道的話以爲上面寫着什麼緊急軍情呢。
更讓沈然沒有想到的是,小A在看過這張紙條以後,立刻從口袋裡掏出一支打火機,把這張紙給燒了。
這麼慎重嗎?閱後即焚?
這是什麼等級的機密才需要如此對待啊。
小A一直緊繃的神經似乎到了此刻才稍稍放鬆了一些。
他坐回牀邊,從包裡拿出一瓶沒有喝完的礦泉水灌了一大口。
然後轉頭看向沈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要喝嗎?”
沈然進門來還沒有喝過一口水,照平時來說,主人幫客人倒杯水應該是理所當然,輕而易舉的事。
不過看這樣子……還是算了吧。
“沒事,我不口渴。”
說起來,自從小A回家以後,這似乎是他第一次放鬆下來,到底怎麼了,他的家爲什麼會這麼奇怪?
“小A,有些事我不太明白,那些同學在你家裡,爲什麼好像不太注意你?而且你纔剛回來,他們卻已經在了,還有,那張紙條是怎麼回事,爲什麼要燒掉?”
沈然一口氣問了許多問題,他擔心一會兒情況有變,小A又沒有這樣放鬆的時候了。
“他們一直在我家,已經很多天了。有些是同學,有些是認識的人,他們來的越來越多……”
“你家裡的客人不止有樓下的那羣同學?”沈然想到了什麼,插嘴問道。
小A點頭,“嗯,沒錯。還有隔壁房間……二樓已經基本沒有空房間了。”
“你是說,他們都住在這裡?”沈然詫異,難怪剛纔經過前面兩個房間的時候就聽見裡面有動靜,原來這座房子裡還住了其他人,此時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人與他們同處在同一屋檐下。
原本是私人住所,現在卻不知道房屋的角落會出現誰。
這真詭異。
小A就是因爲這樣才無法放鬆下來嗎?
“嗯,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的,我想他們是想佔領這裡。”
這架勢,真有些像佔領,“你爲什麼不把他們趕出去呢?”在現實生活中,這是一個簡單的邏輯問題,但在人的潛意識裡,卻有着各種各樣的可能性。
“我趕不走的……這涉及我和你說的那個問題,這裡面有兩種人。”
又說到這個事了。
“哪兩種人?”一定要問出來,沈然想。
正在這個時候,沈然聽到門外傳來敲擊金屬的叮噹聲。
“叮叮,叮叮……”
“走,我們要出去了。”小A立馬站了起來。
又是什麼事,果然還是沒有問完啊,沈然也跟着小A站起來。
“那些問題我晚點再和你解釋。我想,你等會就會明白了。”小A補充完這一句便打開門,超走廊走去。
“開飯啦!”
一開門,沈然就聽見了一個大媽的聲音在大聲叫喚。
沈然走向走廊邊沿往下望去,果然在大廳的中間正站着一個穿着圍裙的中年女人,她正拿着兩個銀色的大勺相互敲擊着。
聽到聲音的人們紛紛向大廳的另一邊聚集着,想必那裡就是吃飯的地方了。
二樓的其他房間也依次開了門。熙熙攘攘至少有二三十號人!
突然冒出了這許多人。雖然事先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沈然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頗爲震憾。
“這個人是我母親,等會兒你就坐我旁邊。”他說的那個人,就是站在中間掌勺的中年女人。
家裡住進這麼多人,母親還要給所有人做飯。
這個家到底怎麼了。
“我們可以怎麼幫他?”陸城問。
許光遠注意到,陸城說的是我們,他下意識就把自己算了進來,並不準備袖手旁觀。
他開始有一點明白,沈然爲什麼會選擇直接把秘密暴露給這個警察。
既然沈然選擇了陸城……
“有幾種辦法。最保險的,就是把沈然和對面的兩個人都轉移到我們的研究所。”他看了一眼比他還高出半個頭的陸城,“當然了,我知道這對於你們而言不太可能。目前看來,他的情況還算穩定,也有可能他會安然地度過幾十分鐘,自己甦醒過來,我們什麼都不用做。如果沒有這麼幸運……”
許光遠皺起了眉頭,“最壞的辦法就是強行打斷他,那可能會造成他們雙方的意識混亂。如果不能移動他們,又不能打斷,就只剩最後一個辦法了。”
“什麼?”
許光遠看了看手中的黑箱子,道:“加大賭注,再進去一個人。”
“再進去?”陸城想了想,許光遠的意思應該是在沈然與嫌疑人之間再多加一個人,讓那個人的意識也進入嫌疑人的意識世界裡,這樣可以去幫助沈然,將他喚醒,危難時也好助他一臂之力。
以此類推,如果多加了一個人以後,還是沒有成功喚醒的話,恐怕就要追加“賭注”,再多加增援。
這個方法不能保證一定成功,還可能增大風險,果然是“賭”。
他們這個實驗行不行啊,聽上去不太靠譜啊。
“我來吧。”陸城搔搔後腦勺說。
整個警局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這件事,不考慮讓其他人來冒這個險的話,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這一點他們在剛纔都想到了,而陸城卻先他一步表了態。
“我這身體素質總比那些沒練過的強點,到夢裡是不是也能派上點用場?”
沈然跟在小A後面,來到了飯桌旁。
原來在客廳的另一側,沈然原先沒有看見的地方,放着一張橢圓的餐桌。
餐桌的面積超乎想象得大,總共三十餘人,一人一個位置,圍成一圈,正好能坐下。
桌上擺放了兩支蠟燭,影影綽綽,這就算有了照明。
桌上已擺了幾樣菜,陸陸續續還有幾樣菜從旁邊的一個小房間裡端出來,那裡應該是廚房。端菜的是一個同樣穿着一條圍裙的中年男人,他走到了桌邊,沈然才勉強看清。
中年女人是小A的母親,那這個男人應該就是他父親吧。
等菜上齊了,他們也坐在了餐桌旁。
這時候已經有人動筷子了,迫不及待地將碗裡的菜放入口中,還時不時發出嘖嘖稱讚。
看到他們吃得這麼高興,沈然也不好意思不加入,否則顯得自己不合羣了。
他也拿起筷子,隨意從菜碟裡夾了一些放到碗中。
把菜夾到了碗裡,沈然纔看清自己夾的是什麼。
兩樣素菜,一樣葷菜。
葷菜是排骨,不知是糖醋的還是其他口味。
沈然猛然想起那張紙條上的字,“吃排骨還有紅燒雞爪。”
還真是菜譜預告啊。
吃了幾口,是糖醋的,味道的確不錯,他又起身,從另一個菜碟裡夾了個菜放入碗中。
這個過程中,除了有人偶爾稱讚菜餚,就無人再說起別的話題。
小A的父母不做介紹,其他人也不與他們打招呼,彷彿他們早已習慣這樣用餐。
沈然剛開始還有點尷尬,想着要不要找點話題,但看大家都吃得投入,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到後來真是一點人聲也無,只有筷子碰撞瓷碗的聲響,叮叮噹噹。
每個人的咀嚼和吞嚥的聲音卻越來越清晰。
氣氛詭異而沉默。
沈然低頭看向自己的碗,這次夾到碗裡的是兩個雞爪。
一個形狀比較完整,另一個被菜刀切斷了,只有相連的兩指。
沈然夾起一塊,正要放入口中。
忽覺哪裡不對,他停了下來。
這隻雞的爪子是不是太粗了點?
沈然夾起的,正是那相連的兩指。
兩指加起來比旁邊的一整隻雞爪子都大,指甲蓋也大了一倍。
還有指節上的紋路……
光線昏暗,但沈然還是看的分明,那哪是雞的爪子,那就是人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