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的靈感很可能就來源於這個山洞。
但如果司徒只是一個發現者,那麼這個夢最初的製造者又是誰?
要製造這樣一個羣體夢境需要花很多年,消耗很多精神力。
夢境的製造者必須對這裡的山川地理非常熟悉,然後才能創造一個和周圍環境看起來完全融合的夢境。
他必須清晰地把夢境的架構和規則的細則做出來,一點也不能含糊,否則後來者就不可能輕易地入夢,更不可能進來就是實景夢。
第一個夢出現以後,必須源源不斷地有人進來,在第一個夢的基礎上延展擴大夢境,就像蜂巢一樣。等到整個結構形成以後,夢境就很難坍塌了,最初的設計者可以從容地離開這個夢境。
但誰會在滇南接近兩國邊境線的無人大山裡製造一個如此龐大的羣體夢境呢?除了像藥婆這樣把人逼瘋用來販毒之外,還能有什麼用?
想要從這樣的夢境裡逃出去,就必須把這裡的規則摸清楚,然後找到其中的BUG。
杜鵑一定掌握了這個夢境空間裡的某一種規則上的BUG,所以才能夠自由進出。
製造這樣一個夢境空間的人不可能不留下後門,否則別說其他人,等到夢境龐大的時候,連他自己都很可能被困在裡面。
上帝創造了世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這個世界。因爲他創造的世界太完美了。
這個夢境不可能是上帝創造的,所以絕不完美。
問題是,這個後門在哪裡?
旁邊的罕賴子一家人一點聲音都沒有了,不知道是被剛纔水裡的東西嚇着了,還是終於認命了。
就在這時候,山洞裡又泛起了灰濛濛的白光。
杜鵑一路跌跌撞撞地衝進來,嘴裡喃喃叫着:“不可能!不可能的……這怎麼可能……”
她衝到青木的籠子邊,用力地晃了兩下:“喂——是不是你動了什麼手腳?你給我出來!”
青木莫名其妙:“是你把我關進來的,你不放我,我怎麼出來?”
杜鵑卻還在拼命搖晃籠子的鐵門,企圖把門打開:“一定是你!不然怎麼會這樣?”
她晃了一會兒發現鐵籠子紋絲不動,就跑到旁邊瘋乞丐的籠子那裡去試着搖了起來。瘋乞丐一直很安靜,他先看了青木一眼,然後像看一個瘋子一樣看着杜鵑。
杜鵑又跑到罕賴子的籠子那裡去搖。罕賴子坐在地上,背脊靠這鐵欄杆,歪着頭,看上去像死了一樣。
杜鵑發現籠子都很牢固,就越發歇斯底里起來,對着青木大叫:“你到底做了什麼?爲什麼外面有日本人?”
“什麼?日本人?”青木似乎想到了什麼,但又覺得不可思議。
“大門出不去了,都是日本兵,出不去了……”杜鵑急得團團轉。
青木提醒道:“你冷靜一下,先用你知道的規則和能力把籠子打開,把我放出去。”
“不行了,我打不開,我什麼都做不了。”杜鵑說話的時候幾乎帶着哭腔。
“那你有沒有鑰匙什麼的?”青木想既然是實景夢,如果有鑰匙,就能夠打開籠子。現實中的籠子打開了,意識夢境裡的籠子也會打開,這都是同步的。
“對對,鑰匙!有鑰匙!”
杜鵑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在山洞裡亂轉,最後在遠處的一個角落裡停了下來。那裡地上躺着四個人,其中一個就是罕波。
杜鵑在罕波身上摸出一大串用鐵環套起來的鑰匙,又跌跌撞撞地跑回來,試着用鑰匙去開青木籠子上的鎖。但無奈鑰匙太多了,連續試了許多次都不行。
青木看着她哆哆嗦嗦的樣子,有幾把鑰匙明明試過了,又重複去試,搖頭道:“你不要急,一把一把來。”
杜鵑卻完全聽不進他的話,煩躁地把鑰匙串一丟,一屁股坐了下去。雖然這時候地下河的水位很低,但她坐的地方還是有一點積水的,而她卻恍若未見,只在那裡重複着:“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杜鵑的精神力青木是領教過的,在被青木摁進兩重夢境的情況下依然能靠着一絲清明逃出去,這樣的人怎麼會因爲一時離不開這個山洞而變得如此神經質呢?
只有一種可能——她的意識體受到了比她強大得多的精神力量的衝擊。
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狀況呢?
就在這個時候,山洞裡的光線忽然變得亮了起來。
青木擡頭看,發現山洞的巖壁上不知何時多出了許多方形的射燈,大約每隔五六米的距離就有一個,通過一條粗大的黑色電線相連,一直延伸向洞內蜿蜒曲折的深處。
整個溶洞非常寬敞,幾根巨大的石柱從洞頂垂下來,一條大約三米多寬的地下河沿着溶洞的一側蜿蜒而過,河邊的巖壁上掛着許多鐵籠子。此時河水清淺得像一條小溪,水裡有一些小魚在游來游去。
一個穿得比瘋乞丐還要破爛骯髒的人沿着河道拼命地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回頭看。經過青木的籠子的時候,他明顯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因爲看見青木還是因爲坐在水裡的杜鵑。
接着傳來一聲槍響,那人便匍匐倒地,後背上出現一個血洞。
槍聲的迴音在山洞裡嗡嗡震盪,震得人耳膜發脹。
幾個端這三八大蓋的日本兵從山洞深處跑出來,嘴裡嘰裡咕嚕地叫着。
他們說的是日本話,奇怪的是,青木卻聽懂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能聽懂,在他的記憶裡可從來沒有學過日語。
“人呢?去哪兒了?”
日本兵很快發現了趴在水裡受傷的男人,嘩啦啦都跑了過來。
由於三八大蓋的穿透力很強,雖然子彈射中了後背,卻沒有留在身體裡,沒有造成致命的傷害。那人還活着,在地上拼命朝前爬,他前面不遠的地方,就是青木的籠子和還坐在水裡不知所措的杜鵑。
幾個日本兵舉起槍頭上的刺刀,狠狠地刺進了男人的身體,鮮血流進溪水,染紅了一大片。
“叫你跑!”日本兵似乎不解恨,又在屍體上踩了幾腳。
“咦?這裡有個女人!”一個日本兵發現了杜鵑。
“哇!支那花姑娘!”他們的眼裡放出了餓狼一樣的光。
幾個日本兵上來就要抓她,杜鵑蜷縮着身體,雙手抓住鐵籠子,拼命反抗:“放開我!放開我!”
但此刻的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有點神經質的漂亮女人,在狼羣的眼裡只不過是一隻白嫩的小羊。
她很快就被日本兵抓住了手腳,像捉綿羊一樣捉走了。
有個日本兵注意到了青木,對其他人說:“喂,這個人好像有點奇怪!”
抓着杜鵑大腿的一個士兵不耐地說:“管那麼多幹什麼,在籠子裡又跑不掉!”
那個日本兵又狐疑地看了青木一眼,但還是緊跟上其他人的腳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