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族武士在暢意地狂劈猛砍,他們的巨斧起起落落,血肉翻飛,金鐵悶鳴。 踫着人,人死,踫着盾,盾破,踫着槍,槍折!
軍陣散亂的海亞爾人,被砍得哭爹喊娘,被推得跌跌撞撞,被嚇得失魂落魄!他們只有不斷地踉蹌後退。
按理說,熊族這會兒功夫已經成了網兜中的獵物,但大熊豈是容易降服之物?!撕咬掌拍,來回撕扯,想要其就範,不是短時間內能解決得了的。弄不好讓它破網而去,倒黴的就是網外可憐的獵人了。
倘若沒有外面的胡瑪狼羣,海亞爾刺蝟憑藉其雄厚的兵力優勢,合理運用以柔化剛的太極手法,獵熊卻也不無可能。
像胡瑪人這樣輕騎部隊去沖擊海亞爾重步兵方陣,確屬不智之舉。 第一次的試探性攻擊吃了暗虧,就是明證。 這就類似於狗咬刺蝟,愣是下不了嘴。
但席爾瓦卻算無遺策,早等着那個特殊戰機的出現,而素稱機敏的胡瑪騎手也很完美實現了預定戰略戰術。 他們恰等在兩個敵方梯隊未完成匯合的當口,死咬着對手露出來的命門,覷隙而進,對着刺蝟肉多皮嫩的地方,狂捅亂刺!
戰場上呈現出一種非常特殊的作戰態勢。
兩軍形成了一個三環同心圓,熊族居中,海亞爾人包外,而胡瑪輕騎則藉助遊移的馬步,在最外層反包圍。這又是一張三層夾心餅,裡頭是熊餡,中間是刺蝟餡,外圈是狼皮。
海亞爾很廣,很厚,但處境卻相當糟糕。熊族武士在內圈的肆意破壞已經把他們折騰得夠嗆,但最致命的打擊,還來自外圈的胡瑪騎手。
這些遊牧戰士已經撕開了海亞爾人的防護層,如游龍般鑽捅挺刺,捅得海亞爾人皮開肉綻,刺得他們體無完膚!
中間環其實正在遭受內外夾擊,許多地方已被咬碎,整個軍陣岌岌可危,隨時會被人捅爛。就如一件樣式顏色都不錯的衫子,已經出現了幾個大洞,還有無數破綻在滋生,不出一個小時,就會被割裂成一塊塊花花綠綠的碎布片。
席爾瓦確實稱得上膽大包天,把胡瑪騎兵的機敏靈活優勢運用得出神入化,竟敢以半數兵力合圍敵軍,而且還取得成功!
塞尼的五千騎隊也已經啓動,想要在最後關頭力挽狂瀾!
不過,此刻,熊王班哈率領身邊的親兵愛將,也已到了即將實現中央突破的邊緣。
兩位熊將莫賀、爪拿,五百名嗜血的熊兵,全都環繞在熊王周圍,與首領一同沖鋒。
前面提過,熊兵熊將,這些弟兄可全都是聖熊的直系子嗣!
有着熊一般的體魄,殺傷力比之普通的熊族山民十倍劇增。這樣一個恐怖的作戰集團,是任何與其對壘的軍隊之噩夢!
同等人數交鋒,只怕連丹西的親衛縱隊、教皇的聖堂武士隊,這些聲名顯赫的超級精銳,亦得要拱手認輸!
若說一支擅打硬仗的勁旅面對他們,或許還能好歹支撐一段時間,可軟腳蟹海亞爾人遇上這夥真正的“暴熊”,那只有望風而逃的份兒!
“哇!哇——”
詹魯山區,烏雷帶着一夥弟兄正在崎嶇的小道上艱難行軍。
這是一條只容一人一馬行走的山路,四壁懸崖,極其難行,而這些人除了自己走路之外,還得要輪流擡着半死不活的萊德國王前進。
偏生這個萊德還不爭氣,不知道犯了什麼毛病,臉色慘白,時不時嘔吐,飯不香,睡不好,身體一天天孱弱下去,就剩了個皮包骨頭,一對眼楮無神而空洞。
烏雷心中氣苦。
好不容易,想盡辦法把這個殘疾傀儡偷出來,漂亮地完成了狄龍交付的使命。可現今這樣子,如何突破詹魯人的邊防國境倒不是什麼大事,關鍵是這個萊德廢物,要人擡着走也就罷了,身體還如此虛弱,瞧這情形,還沒出邊界,他自個兒就會兩腿一伸,仙遊而去!
“哇!哇——”
嘔吐聲還在繼續,烏雷嫌惡地啐口痰,然後無奈地甩頭。
“烏雷將軍!烏雷將軍!”
爲了照料這個傀儡國王,烏雷此行特意帶了個醫生同行。誰料到,還是出了事。
“怎麼啦?”
烏雷壓住內心的煩躁,走了過去。
“陛下開始吐血了。”
地上,除了剛吃過的早飯、腸胃裡的酸水之外,還有一灘灘令人觸目驚心的猩紅……
崩潰,大崩潰!
滿山遍野到處都是惶惶亂竄的海亞爾逃兵。
塞尼的最後突擊僅能救出自己受傷的女婿戈締斯,連關門都回不去了,只好往東落荒而逃……
親眼目睹關外這場大屠殺慘劇的書香關守將,手腳冰涼,完全被敵軍的威勢嚇破了膽。
他心裡清楚,自己手裡僅有萬餘守兵,對方不僅悍勇無比,而且人數也多出本軍七八倍,頑抗只有死路一條。
經席爾瓦一番關下喊話,做出絕不擾民的莊嚴承諾之後,守軍獻關投降……
塞爾城。
靈犀騎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
城門口,孔狄持劍挺立,面向西方。
被俘的太子拉夫諾,身穿朝服,也肅立一旁。
還有很多膽大的市民,跑到城頭或者郊外的道旁,想看看那個被稱作魔王的丹西,究竟怎樣一副三頭六臂,青面獠牙。
遠處的官道上漫起一片煙塵。
丹西一路飛奔疾馳,終於抵達了這座歷史名都。
望月海岬。
二十艘懸掛蛟龍軍團旗幟的三桅帆艦,護送一支打着半島海豚旗龐大的商業船隊,劈波逐浪,飛速北上。
中央走廊鏖戰未休,正是用兵之時,可這多達二十艘的巨型戰艦和萬餘水兵,卻被查理騰出來去充當半島某個大商人的保鏢,頗令人覺得詫異。
某艘貨船的艙簾被掀起一個小角,一雙銳利的眼楮在茫茫的海面上四處掃望。很快就有海員過來干涉,強行把艙簾閉合嚴實。
“去你媽的!”大鬍子乘客對着海員的背影狠狠唾一口痰,“該死的邪教徒!”
“忍着點吧,這是威塞克海盜艦隊控制的海域。”身旁一個聲音說道,“再過幾天,我們就能靠岸,不再受這種禁閉式的折磨了。”
廂門打開,丹西跳下馬車。
接着,他又把老婆小美,丹虎、丹豹、丹鳳三個孩子,還有密爾頓、瓦萊娜等小鬼,一一抱下車來。
出乎大多數塞爾人的意料,那個傳說中凶神惡煞的魔王,只是一箇中等身材,體魄健壯的青年人。
他今天也沒有穿軍裝,而是一身素淡的褐色便服。如果不是身後戰將衛兵衆星拱月般簇擁在身旁,乍一看,此人跟一個串門走親戚的普通人毫無兩樣。
身旁的老婆可就比他漂亮多了。美芙洛娃天仙般的容貌,吸引了大多數市民的目光,丹西反而成了配角。兩個小男孩也非常可愛,拉着父親的手,左顧右盼,興奮不已。
惟有伊莎貝拉被丹西“雪藏”在後面的一輛馬車裡沒有露面。因她的身份比較特殊,不宜在這種場合出現。
普通老百姓喜歡盯望美人養眼的習性,自然無可厚非,但他們不知不覺中就被丹西俘虜於無形。
今趟來此,丹西需要低調行事,以成功塑造他的親民形象,而絕對禁止任何以征服者自居的傲慢姿態。
當然,陪伴太子出來迎駕的一衆塞爾官僚和將領們跟老百姓不同,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到平民裝束的自治領領主身上。
這個人,纔是一言九鼎,可以決定他們生死存亡、貧富賤貴的關鍵人物……
“丹西領主。”
拉夫諾脫帽鞠躬。
這是一個模樣清俊的年輕人,身體有些瘦弱,一雙灰色的眼楮,看不出喜怒哀樂,把內心的情感掩藏得密密實實。
“拉夫諾太子,”丹西微笑着回禮,“我只是到你這個朋友家裡來串串門,走訪走訪,不必講什麼外交客套。”
“來,”丹西攙起拉夫諾的手臂道,“這是你的家,該你盡地主之誼,帶我參觀參觀。 ”
“這邊請。”拉夫諾一擺手。
丹西帶着老婆孩子跟在他身後,真的就如探望親戚一般,一邊四處張望,一邊走進了塞爾首都的城門。
“你這頭該死的病豬!你這個下地獄的爛貨!”
烏雷氣得抓起萊德的屍體一通猛打,可是,那具斷了氣、已經冰涼的病軀,再也沒有任何反應。
其他的十幾個特別行動隊成員,都肅立一旁,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烏雷抱着腦袋,坐在懸崖邊痛哭失聲。
他當然不是爲小兒麻痹症患者,傀儡國王萊德的離世感到悲慼,而是鬱積在胸中的累累怨憤,實在找不到其他發泄途徑。
費盡心機,搜腸刮肚,終於成功地偷出萊德,然後沿既定路線,一路順利地翻山越嶺。 可就在抵達邊境前兩天,這個歷經千辛萬苦才弄到手的萊德,卻莫名其妙地病死了!
在即將成功的當口,一切化爲烏有,變做泡影,灰飛煙滅!
簡直是上帝開的一個殘忍的玩笑!
“烏雷大人,現在怎麼辦?”
“燒了吧,帶着這具死屍回去,只會給我們惹來麻煩!”
塞爾王宮的密議室裡,丹西與拉夫諾分主賓位落坐。
自治領和塞爾高級軍政首領分列左右,相對而坐。
剛纔在城內的大街上,丹西的臉上洋溢着熱情的笑容,如今卻僵硬得像一塊化石。
“北部厚土郡的敵人已被安多里爾左相擊潰,普內爾只騎出逃,生死不詳。但各地仍有殘餘部隊在進行抵抗,”李維說道,“主要集中在塞爾王國東部邊境一帶。”
“我國東部與蘇來爾王國接壤,東北與海亞爾交界,這兩個都是反猛虎派國家,必然趁機插手干涉。在這些地方出現一些動盪,也是情有可原的。”拉夫諾緩聲解釋道。
“反抗,說明他們不服,可以煽動暴民鬧事,與中央政府對抗。”
丹西點頭道,“所以我們要馬上扶立太子登基大統,重定乾綱。 自此之後,即便發生抵抗,我們也可以名正言順地出兵剿滅。這件事一定要抓緊,越快越好。我看,明天就辦!”
“拉夫諾王子早日登基當然是好事,可我擔心萊德事件在塞爾重演哩。”
塞爾副相法蘭德陰惻惻地說道。
“萊德陛下突然失蹤一事,確實蹊蹺,但絕對與自治領無關。”
貝葉接過話頭道,“詹魯王位,我們將虛設一年,恭候萊德陛下回歸。 如若超過一年,將在王室旁支中擇取優秀人選擔任,自治領絕無其他異心。”
“拉夫諾太子與萊德完全兩樣,萊德因健康原因無法執掌政務,必須安心療病,”丹西緩緩說道,“至於拉夫諾太子,完全可以親政。”
“我的身體也有些虛弱,只怕……”
“這沒問題,”丹西打斷拉夫諾的推辭,“我給你配備最好的政務助手。貝葉先生曾在閃特、詹魯等多個國家輔政,經驗豐富,完全可以勝任大國宰相一職。”
“可這……”拉夫諾望望法蘭德,欲言又止。
“法蘭德副相才華橫溢,調任自治領政務顧問,享受宰相待遇。”
丹西道,“我給你一個人才,你還我一個人才,咱們等價交換嘛。”
“軍隊事務如何處理?”拉夫諾繼續問道,“是否重新組建塞爾軍團?”
“按道理,需要對塞爾軍務進行一次整合,完成整合後,猛虎軍團全數撤離塞爾國境。”丹西沉吟着,“不過呢,目前呼蘭異教徒大舉西進,我們必須保持駐軍。我的建議是,貴我雙方簽訂駐軍協議,在把呼蘭異教徒趕出走廊前,猛虎自治領有權在塞爾駐紮和通行。戰爭結束後,我軍立刻離開。 ”
“軍部的負責人,領主是否已有人選?”
“我推薦凱提南亞總督齊諾亞先生出任軍部大臣,掌管全國兵馬,兼任塞爾軍團軍團長,”丹西看了拉夫諾一眼,“在新國王的領導下,負責軍隊的整合籌建事宜。”
“各牧區主教呢?”
“塞爾大牧區主教已然身故,我將推薦合適人選。至於其他的分牧區主教,暫不變動。”
“政務、軍事、宗教,所有的一切都被貴方挾制,”法蘭德忍不住道,“塞爾本國主權,被置於何處?!”
“我們只是友好鄰邦之間的官員交流互換,談不上什麼干涉主權吧?”丹西冷笑道,“政治、軍事、宗教等一切權力,都源於國王陛下,也忠實執行國王的指令,我們又怎能挾制得了?!”
“丹西領主,”拉夫諾問道,“呼蘭人的威脅如何解決?”
“這是我和軻庫裡能之間的恩怨,塞爾王國不必參戰,只需爲我軍提供後勤保障就行了。”丹西緩聲說道,“打仗的事,猛虎軍團自有籌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