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當日在淚河被孔狄迫得落水後,爲躲避船上射來的箭雨和砸過來的拍杆,季爾登雖不會水性,也只能強忍疼痛,運氣凝神,硬生生將身子沉入河底。

河底處,季爾登憑藉自己悠長深厚的內功,長時間屏住呼吸,抱上一塊大石頭,躲開水面上搜索殘敵的閃北水軍艦隻,沿着河道悄悄走往岸邊。

當他爬上岸時,閃北郡水軍艦隊已經返航離開了。看着滿河本族戰士的浮屍,征戰一生的季爾登也忍不住嗚咽出聲……

隨後的十來天裡,本已身負重傷的沃薩族勇士,憑着自己過人的勇武與堅毅不拔的鬥志,硬是一個人穿越了恐怖的陰風沼澤。

其間歷經身陷泥淵、獨鬥狼羣、誤入蛇窟等種種險境,到得最後這一段行程,他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着前進,方纔得以逃離沼澤,獲得營救……

聽完僅剩半條命的季爾登用嘶啞的嗓子,悲憤而斷斷續續地講述完自己的逃生經歷,戈勃特氣得臉色鐵青、胸口膨炸、睚眥欲裂!

按希萊茨基的預計,遊牧艦隊應在五到八日內就能夠駛完淚河航程,登陸上岸。照預定計劃,最遲今天晚上,就應該收到艦隊發回的戰報。

可已到傍晚時分,仍然杳無音信。

戈勃特心裡還納悶,是不是季爾登和希萊茨基上岸後殺戮*,樂不思蜀,連基本的軍事常識都忘了。

他尚在嘀咕,該不該叫則尤派出禿鷲偵察隊去南邊巡查一番了。反正遠征既成事實,到這種時候,也不虞消息爲盟友知曉了。

絕密行動,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爲了保證水路遠征軍能夠秘密進軍,防止消息泄漏,除了將疊瓦渡口劃爲軍事禁區,由心腹赤拉維嚴加保護外,戈勃特也未曾派出禿鷲偵察隊往大荒原南邊的陰風沼澤及淚河流域進行偵察,併爲遠征艦隊引路。

當然,這種被認爲不可能發生交戰的地方,亦不在則尤的常規偵察範圍之內。

故而,數萬沃薩人的行軍調動,得以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完成,遊牧聯軍的非沃薩族首領、戰將都悉數瞞過,甚至連沃薩人的鐵桿盟友格立西人也不例外。

鷹斯也只能隱約猜到有大行動發生,卻無從撈取隻言片語的暗示。

不讓盟友知曉此事,可遠不止保密那麼簡單。按照遊牧蠻族心照不宣的傳統,如無事先約定,誰搶到的財產,歸誰所有。

如若讓其他各族知道了這一進軍計劃,即便他們能夠保守秘密,大家也定然紛紛爭功,派遺手下勇士前往富庶的閃特腹地燒殺擄掠。計劃是自己苦心想出來的,戈勃特纔不願與他族分享。

更重要的是,這也是戈勃特一招一石多鳥的毒計。戰勝丹西、本族發財、削弱他族,緊迫性雖然依次遞減,但以上三個均屬本次南征的重要目標。

正面與猛虎軍團主力硬碰硬是一件費力不討好的苦差事,而深入敵人腹地則是財貨、女人、軍功兼收的肥差。

大家都去搶掠財富,誰來充當炮灰和墊腳石?又怎麼能夠達到假丹西之手,削弱其他各族實力的目的?

戈勃特心思雖毒,但正所謂人算不如天算,儘管算無遺策,戈勃特還是沒有想到,丹西能識破自己的計謀。

如果戈勃特不是那麼貪心和毒辣,讓禿鷲隊參與偵察的話,雖說因戰力上的差別,遊牧聯軍艦隊依然很難戰勝閃北郡水軍艦隊,但它們至少能提前一兩天向艦隊提供預警情報,令其有所準備。即便輸,也不至於輸得那麼慘。

就在滿懷疑惑又滿懷期待的時候,謎團卻在今天揭開--原來季爾登和希萊茨基全軍覆沒,數萬人餵了魚鱉!

難道是天意?抑或丹西有隱藏極深的內應?

沃薩首領怨毒而銳利的目光掃視下,赤拉維等人都感到一股透入心脾的酷寒。

“擡季爾登將軍下去療傷醫治。”戈勃特聲音變形,雙眼幾欲噴火:“赤拉維,馬上派人將則尤族長請來議事!”

大荒原上雙雄鬥法的時候,雙魚渡基地外,巴維爾一手抱着瓦萊娜,一手牽着密爾頓,給即將單身遠去的小英雄送行。

“聯絡人和聯絡暗號都清楚了嗎?”巴維爾蹲下身子,給貼身小文書整理衣領。

“都在這裡邊。”密爾頓樂呵呵地指指自己的小腦門:“給記得牢牢的哩!”

“一路上,會有人暗中照顧你的安全。不過,一旦進入敵營,一切都只有靠你自己,沒人能夠幫得了你。”

“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次出遠門。”密爾頓把小胸脯拍得啪啪作響。

“記住,任何計劃都不可能十全十美,出現突發qing況是經常的事,這個時候,最關鍵的是保持鎮靜、隨機應變。”

“嗯。”

“任務雖然很重要,但安全第一,實在無法完成,你也不要蠻幹,保住性命要緊。”看着密爾頓躍躍欲試、自信滿滿,一笑就露出小虎牙的可愛模樣,巴維爾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你年紀還小,來日方長,知道嗎?”

“知道啦,大人已經叮囑好多遍啦!”密爾頓的小胸腔裡此刻灌滿了英雄主義的憧憬,對於這位平日裡兇霸霸的獨眼將軍此刻婆婆媽媽的舉動,有點不耐煩了。

巴維爾嘆口氣,摸摸孩子的頭,站起身來。

“再見啦,瓦萊娜!”密爾頓學着騎士禮儀像模像樣地親吻一下妹妹的小手,自覺很有男子漢氣概:“回來我給妳帶糖吃。”

“我還要蝴蝶結、布娃娃。”瓦萊娜看到哥哥心情好,趁機增加價碼。

“沒問題!”整裝待發已久的小英雄終於邁步上路,回頭搖手道:“等我的好消息!”

巴維爾抱着瓦萊娜,一起搖手相別,無言地看着密爾頓挺着胸脯,吹着口哨朝東遠去……

即將落山的夕陽,把他小小的身影越拖越長,越拖越長……

則尤雖然有些奇怪,但戈勃特已經擺手示意,他也只好領取偵察任務闊步離去。

“大汗,”待則尤走遠後,赤拉維皺眉道:“您認爲,丹西會從水上進攻疊瓦渡口嗎?”

“疊瓦渡口一直由你率部鎮守,沒有我簽發的手令,無論是誰都不能入內,連我們的盟友至今都不清楚內裡詳情,丹西更不可能知道。”

戈勃特完全恢復了冷靜,剛纔如熔岩般灼熱的雙眼慢慢凝成了千年寒冰--已經發生了的事情,與其後悔,不如想辦法補救。

同樣,好事可以變成壞事,壞事可以變成好事,這個無情而動盪的世界裡,沒有什麼一成不變的東西。

而保持冷靜,察敵而制之,則是化被動爲主動,變壞事爲好事的首要條件。

“我方在渡口尚有多少船隻和水手、是否還在造船、能否再組成一支南侵艦隊,丹西一概不知。不把水寨毀掉,把疊瓦渡口燒成灰燼,徹底堵死我們的這條進軍路線,此處就將一直是他防禦體系裡的一個隱患。”

“進攻疊瓦渡口,本來水陸皆可,但陸上進攻乃正兵出擊,太過顯眼,無法做到出其不意,猛虎軍團的陸軍相較我軍並不擁有優勢,一旦打起來勝負難料。相反,敵人在水面上佔據絕對優勢,可自由選擇攻擊時間和地點,擁有戰爭的主導權。”

“猛虎軍團已經通過內部整合,調集兵力,在閃北郡囤積了相當數量的水軍,具備了從水上進攻的實力。按丹西的脾性,當他佔據主動和優勢時,絕對是辣手無情,不會給對手任何活路。本次水戰之後,敵人水師強大,扼控淚河信道,自然必須充分發揮自己的威力。”

“攻下疊瓦渡口,將令猛虎軍團多出一個攻擊點,從水陸兩面夾擊我軍,而我方只有陸路一條反擊途徑。即便對方無法長久佔據疊瓦渡口,也能極大地牽制我軍兵力,得安置重兵,時時刻刻提防來自水上的威脅。而要打破這種不利局面,就必須痛擊敵軍水師,至少令其短時間內無法進犯,保護我軍側後的安全!”

“好的。”赤拉維對戈勃特的一番分析感到心悅誠服,會意地點頭道:“屬下馬上回去備戰。”

由於偷襲固原堡失利以及後來發生的伊森事件,戈勃特不免對赤拉維有些疏遠。如今競爭對手季爾登慘敗,赤拉維終於得到渴望已久的表現良機。

“哼!你?”戈勃特瞥他一眼:“你懂水戰嗎?”

首領毫不留情的冷聲反問,把一心立功的赤拉維鬧了個大紅臉。可主子正在氣頭上,他也不敢出言頂撞。

“魯道夫?”戈勃特陰森的語調,把一直幸災樂禍地坐在椅子上看熱鬧的魯道夫嚇得一激靈。

“呃,呃……”魯道夫囁嚅着,不敢直視戈勃特的雙眼。

“疊瓦渡口一戰,就由你出任主將,赤拉維當你的副手,怎麼樣?”

“這個,這個……”魯道夫沉吟着,大腦瘋狂運轉,計算着內裡得失。

本以爲這是戈勃特的必勝之局,可在知曉淚河水戰的結果後,戈勃特能否獲勝,在魯道夫心目中已經畫成了一個巨大的問號。

按他的秉性,心裡已經習慣性地開始爲自己考慮退路問題。

戈勃特安排魯道夫出任主將與猛虎軍團水師交鋒,恰如江湖上的“投名狀”一樣毒辣。

江湖上的黑道匪幫,每當吸納成員入夥,必要其犯下某樁罪行,如殺掉頭目指定的某人等,作爲入會之禮。

這樣做,既可以爲幫派完成某項特定的任務,獲得現實的好處,又可令入夥者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只能鐵了心在邪道上一直幹下去。

戈勃特這一手與江湖老大們的做法有異曲同工之妙。把魯道夫推上第一線戰場,並派赤拉維在旁監視,既可以充分利用這個聖瓦爾尼內戰敗將豐富的水戰經驗,又完全堵死了丹西與魯道夫和解的機會。

當然,魯道夫乃豺狼之輩,任用不當就有可能反噬其主。然而像丹西和戈勃特這種雄霸之主,對於魯道夫這類人物,一般都敢於放手使用。

天下洶洶,亂世紛紛,類似魯道夫這樣才能與野心都不小者,不在少數,如若一味尋求安全,將堵塞很多人才的延攬之路。

同樣,這也體現出霸主們的自信,豺狼雖然兇殘,但虎獅般的雄主卻不怕他們造次。

而對魯道夫來說,出任主將與猛虎軍團爲敵,如若贏了,丹西將來定然要跟他算帳;如若輸了,戈勃特對他也不會輕饒--兩相權衡,真是左右爲難。

“答應就答應,不願意也直說,別娘們似的哼哼唧唧。”戈勃特可不會在乎魯道夫是否爲難,他毫不客氣,步步緊逼:“馬上給老子透個實話!”

“呃,嗯……這個麼、這個麼,可以一試。”身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爲着性命計,魯道夫也只有硬起頭皮了。

“此仗若贏,復國後的聖瓦爾尼可免於割地,赤拉維官復九羽將之位。”戈勃特冷笑中帶着一股濃烈的怨毒:“可要是輸了,你們倆就是鷹羽旗下的活祭品!”

“對了,魯道夫先生。”魯道夫頹然而退,剛走到門邊,又被戈勃特叫住:“好好把握機會。你的老朋友孔狄,恐怕這一次很可能又要跟閣下在淚河相見,暢敘舊情呢!”

戈勃特沒有猜錯。

當魯道夫無可奈何地接受指揮任務,帶着赤拉維及一衆沃薩蠻兵前往疊瓦渡口連夜備戰的時候,他的老對手孔狄,正和旺熱將軍一道,率領五十餘艘戰艦、兩萬水軍將士,駛離淚河南端的各個碼頭渡口,朝北方起航開拔。

第一次淚河水戰大捷,不僅粉碎了戈勃特的水上偷襲計劃,也將遊牧聯軍在水面上不堪一擊的弱點,呈現在丹西和猛虎軍團各位戰將面前。

誠如戈勃特所言,丹西是一位趁人病要人命,一旦發現對手的弱點就咬死不放、窮追猛打、絕不容情的主。

接獲紐卡爾、旺熱和孔狄聯名發來的捷報後,丹西立即回信,命令集結於淚河南端亮月平原上的水軍北上進攻疊瓦渡口,開闢對蠻族聯軍的第二戰場。

按丹西的指示,本次出征分兩個階段進行。

第一階段,對疊瓦渡口實施一場速戰速決的外科手術式突襲,迅速消滅守軍,攻克渡口碼頭,將敵艦、碼頭、船塢、船場、軍營等設施悉數焚燬破壞,把這顆威脅閃特腹地安全的水上毒瘤連根拔除。

完成上述任務後,艦隊不許戀戰,全體水軍將士應立刻返身回艦,於蠻軍大部隊趕來增援前逃之夭夭。

第二階段,利用水軍優勢,建立水上攻擊信道,並根據遊牧聯軍的應手,確定實施何種程度的打擊。

如若對方重兵佈防於渡口一帶,則派出艦隻輪番進行騷擾式攻擊,牽制敵軍力量,減輕猛虎軍團陸軍部隊的正面壓力。

如若對方不重視此處防守,則可實施第二次登陸突擊,佔據渡口,修築永固防禦工事,建立側面攻擊基地,把疊瓦渡口變爲進攻聯軍南線陣地的橋頭堡。

丹西的這一軍事計劃,從整體戰略而言,應該是不錯的。雖說北部主戰場的勝負,最終必須通過陸戰決出,但局部戰線上的適時反擊,也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

它間接影響到正面戰場上敵我力量的消長,並可以拓展本軍攻擊幅面,拉長對手的防禦線。

一般說來,存在水路運輸線的條件下,水師強大的一方在戰爭中佔據極大的優勢。控制水路後,沿整條河道的所有口岸、港灣、渡口等,悉數袒露於水軍的刀劍威脅之下,而且這種發自水上的震懾力,尚可波及和輻射河岸周邊相當遠的地區。

縱便對方的陸軍強於本方,只要保持水上優勢,擁有強大水師的一方,贏面仍然要大於對手。對方即使是奔馳如飛的騎兵,長途奔波後,人和馬依然難免感到疲憊不堪。

而水軍戰士除槳舵手外,行軍時都可以躺在船艙裡休息,養精蓄銳,一下船即可以最佳身體狀態投入戰鬥。

短時間內,戰馬的奔速可以超過船速,但畜力究竟有限,不可能一直以衝刺方式前進,而憑藉水流和風力行駛的戰艦,卻能保持一定的速度,相對均速前進,長力更足,更適合戰略迂迴,長途奔襲。就戰略機動性而言,水軍優於陸軍。

不論騎兵、步兵,經過一段時間的行軍後,就必須紮營修整。所扎行營,必須挖掘工事、派人巡邏,以防止敵人偷襲和劫營,一旦離開,以前所建營寨則失去作用,等到下一回修整時又必須重新建造。另外,在大多數情況下,陸軍必須留下衛護分隊,保護後路,防止敵軍截斷糧道。

水軍則不同,戰艦本身就是天然的防禦工事。

船艙和船舷的女牆,可以抵擋矢石的攻擊,艙壁和舷側開有箭窗、弩孔等射擊孔,在掩護水兵安全的同時,又可以保證水上箭手自由向外射擊。

可以說,每一艘戰艦,就似可在水上隨意移動的堡壘,不必擔心偷襲與劫營。水軍的糧草、武器、輜重等物資,一般都隨船攜帶,不虞敵人截斷糧道。

另外,只要水軍保持水上優勢,戰艦可以泊於河面持續不斷地向陸上發起攻擊,一旦發生持久對峙,根本無須懼怕。

當然,戰場如棋盤,千古無同局。兵種只是影響勝負的一個因素,一般規律也只能揭示對戰雙方的勝負機率,不可就此一概而論地從對通常狀況的分析,推定某場戰役的輸贏,進而輕下斷言。

具體到每一場戰役而言,都有自己的特殊性,各有其特定的對陣形勢和戰場條件,戰鬥進程中更存在着無窮的變量。

偶然因素有時候也具有令人震驚的效果。戰前、戰中某個不起眼的初始參量發生改變,就有可能導致整場戰爭的結果完全改觀。

誠如西大陸一首民謠所傳唱的那樣:“丟了一個釘子,壞了一隻蹄鐵;壞了一隻蹄鐵,折了一匹戰馬;折了一匹戰馬,傷了一個騎士;傷了一個騎士,輸了一場戰鬥;輸了一場戰鬥,亡了一個國家。”

猛虎軍團的謀臣戰將們,也許對本次戰役的方方面面都做過考量與評估,不過他們卻仍然沒有想到,希萊茨基陣亡後,後繼者卻不乏其人,戈勃特又找到了一名可以指揮水戰的將領--魯道夫。

在與魯道夫達成交易後,蠻族首領不是讓他充當高級參謀的角色,而是大膽地將戰役的最高指揮權,交到這位被猛虎軍團將領們蔑稱爲“三姓家奴”的聖瓦爾尼內戰敗將手上。

相對於萬夫長希萊茨基而言,魯道夫曾任聖瓦爾尼大將軍多年,不僅軍職高得多,戰略戰術素養亦高出不少。

聖瓦爾尼與閃特隔着奔流河相望,兩國在歷史上交戰頻繁,自小參軍入伍的魯道夫,曾多次參與或指揮戰鬥,不僅熟悉閃特水師的戰法,而且自有一套制敵之方。

孔狄乘坐的“亮月號”最後一個駛離碼頭。

與上次水戰不同,本次由老將旺熱指揮“星辰號”戰艦排頭領航,其他戰艦順次跟進,魚貫前行,而少壯派將領孔狄,則乘坐“亮月號”旗艦殿後策應。

船上的水手們都跑到船尾和船舷兩側,向岸邊爲艦隊送行的戰友和民衆揮手致意,接受軍民的歡呼、女士的飛吻。

孔狄獨自坐在船艙裡,就着黃昏的微光研究航線圖,對周圍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充耳不聞。

跟隨狄龍一起作戰的那段日子雖然短暫,孔狄卻受益良多。儘管這一次備戰充分,面對的又是不通水戰的遊牧蠻軍,但狄龍不放過一切細節、不輕視任何敵人的教誨,一直被孔狄牢記於心。

或許真應了那句老話,不是冤家不聚頭。

世事就是那麼的奇妙而難以琢磨,曾於鴨嘴澗前浴血對戰的孔狄和魯道夫,很快又將在淚河上兵戎相見。

只不過這一次,孔狄從協助狄龍的友軍將領變成了統領本軍的主將,而魯道夫則從統領本軍的主帥變成了遊牧蠻族的盟友。